2、出现 ...
-
伍市早前就说要整改地摊经济的问题，最近终于要落地实施。为了既要城市保留烟火气，又得让小摊小贩们规范化，西区的地摊被政府部门画住一片，安排在大学城新修的小吃街里，何静纯在建材城的煎饼摊也包括在内。
那地方人多，又是地铁口，移过去的话生意必定更加红火，可何静纯一开始还在犯难，新地盘距离家比较远，中间要途径好几个路口，于是她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带着炳依穿过各条川流的街道，这几乎是没法完成的事……
这几日何静纯没法出摊，也正好全身心的陪着炳依，带她适应一下新买的轮椅。
下午两三点，温度不怎么低，小道两旁的白桦树都是光秃秃的，丝毫挡不住照拂在大地上的阳光。何静纯推着炳依缓慢徘徊在楼下社区宁静的林道里，时不时俯身将女孩滑下去的围巾向上提起，盖住她一半的脸。两个人说着没有边际的话，偶尔就笑起来，温度变得更加舒适。
走了一段路，炳依察觉身后的人情绪似乎不怎么高，便选了一处长椅叫她停下歇息一会。
何静纯答应一声，将轮椅固定住便沉默不语，蹲在她身前替她捏腿。隔着一层厚毯子，炳依也能感觉道她的力道，掌控得恰到好处。
"阿纯。”炳依按住腿上动作的手，柔声询问：“还在发愁吗？”
何静纯呼出一口气，反握住她细软的小手放在掌中摸索揉搓，沮丧地神情终于彻底的暴露出来，“我绝对不能放你自己在家。”
“我们不是有手机可以联系吗，再说还有王阿姨和邻居们呢。”
“不行炳炳，你不在我身边，我......”
“阿纯，我总要成长呀，不能总是阿纯努力吧，那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炳依故作生气地将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将脸偏向一边，不管阿纯怎么哄，她也是一副眼睛望着天空，嘴巴挂在一边的样子。
“那好，我答应你。”何静纯一时没管住自己开口便妥协了，还没等她自己反应过来说了什么话，炳依已经拉起她的手，柔声细语道：“对嘛，这才是好阿纯。”
看着喜笑颜开的女孩，一时间，何静纯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愣在原地默默鄙视自己的不争气。
王姨才去了趟超市，回来时正巧碰上她们，她打心底里为这对有说有笑的孩子高兴，“哎吆，小依今儿气色真好。”
“谢谢你王阿姨。”炳依笑眯眯地回道，何静纯也跟着热情地打招呼，推着她走过去和王姨热络了一会，临别的时候，王姨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什么也要送她们两只螃蟹，说要给炳依补补身子。
盛情难却，何静纯只得收下，两人道了好几次谢才肯离开。
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王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推着自行车子去了楼道里。
她真是既心疼又佩服这两个孩子。想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那时候还是知了撒欢的六月份，一个身形单薄却浑身透着坚毅的女孩，背上驮着另一个看起来和她一般大的孩子，俩人的汗像刚淋了雨一样，就这么踏进了屋门。何静纯双腿打颤，脸红得柿子一般，见着了人就挂上笑容，声音明朗又干净：“请问是这里吗，我们需要租房。”
就是这女孩开口的一瞬间，看着背后的炳依为她抹去脸上的汗，王姨嗓子眼里像是一下子叫人塞进了棉花，快速转身抹掉没绷住涌出的泪花，她不禁联想到自己的上高中的女儿要是过这样的生活，她不得心疼得窒息，当即便决定必须帮助这对苦命的人活下去。
何静纯也很懂事，主动挑了一间最简陋的屋子。就算如此，她也还是先万分道歉地欠着房租，用孤儿院给的补助金投资了一辆煎饼摊，一边省吃俭用，一边起早贪黑，房租钱渐渐解决了，她又找有空闲的时候在社区里干些杂活，也能赚些零用，两人就这样相依着过了三年。
这哪是个半大的女孩子能做到的事，王姨也难以想象她们到底是怎么坚持下去的，何静纯，她怎么承受的住的。
///
三天后，小吃街终于开放了，何静纯却没有早早地离开，走之前给炳依把能想到的所有事都办好了，需要的东西也都摆在她轻易拿到的地方，叮嘱她手机要挂在轮椅的手边上不准拿下来，一有问题立马打给自己。
炳依好笑地听着她婆婆妈妈，看着她皱起眉头一个劲的比划，早餐点早就错过去了，马上又要到午饭时间，何静纯却还是一脸没有交代完的样子，最后硬是被炳依强行推着走出了家门。
门哐当一下关住。
门外，何静纯呼出一口气，耸了下肩膀缓慢移动地下楼，万一又想起什么事也好赶紧回去。
门里，炳依心头暖洋洋的，调动轮椅，回身看着明明很拥挤却显得十分空旷的屋子，还真是不适应没有阿纯的时候呢。炳依垂眸叹口气心头有些失落，但想到阿纯忙碌的样子，她又直起身来，眼波里流动着满满的正能量，默默给自己打气：好好照顾自己吧炳炳，等着阿纯下班回家。
第一天出摊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甚至生意火爆，并且周围还有几个熟悉面孔，想来他们是和自己分配到一起了。
阿纯抿干手指上的湿意，食指关节敲了两下屏幕，没有消息。又滑开屏幕，在对话框里敲打“在干什么？”发送，消息转了好几个圈终于成功发了过去。小吃街的人太多了，局域网不怎么稳定。
“看书，啃苹果【呲牙】。”
何静纯一笑，刚打算回她，生意就来了。
“老板，来六个煎饼。”
点餐的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怀里抱着颗篮球。
才将口罩摘下喘口气的阿纯抬头要喝了声“好嘞！”
想到炳炳好好的呆在家里等着自己，阿纯心情大好，一口白牙齿冲那人笑的明媚，快速将口罩戴好，干劲十足，利落地投入工作。
她满心里想着，六个煎饼卖出去的话，这一桶面终于用完了，她也可以收摊了。
有人在等自己回家，阿纯的脑海里不断出现这句话，这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是吃了绝味的糖果，一品就让人幸福又满足。
“一共是42元，您煎饼拿好！”何静纯弯着眼睛，将两提袋子举到摊外，可那人却不接，反而直不愣登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嘿！帅哥，您的煎饼。”阿纯又唤了声，将饼从他面前晃动好几下，那人才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接过去又付钱。
怎么觉得这煎饼小妹，长得还怪好看的，李明皓心想，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她。这小妹一张素面，脸上虽有几个痘痘，却丝毫不影响她甜美的长相，尤其是刚才她不经意的那一抹明艳笑容，着实晃得他移不开眼。
他还想试试能否讨个微信来，正摩挲着篮球踌躇不前，那女孩却已经麻利地将摊子收拾起来了，动作之迅速让人简直说不上话，她似乎是有急事。
算了，要不明天吧，看起来怪不合时宜，李明皓抿嘴，回头看了一眼绝尘而去的女孩便提着煎饼回学校了。
何静纯安顿好摊子，一步跨两三个台阶，好像曙光离自己原来越近。
屋门一开，她见到炳炳腿上放着书，抬头正冲着自己温和的笑呢，她也许很早就守在门口了。
啊……这是什么让人感动的想哭的情景啊。
阿纯喘着气，吞了下口水，滋润自己莫名酸涩的喉头。快步走到轮椅前，缓慢蹲下趴在炳依的腿上，牵挂之苦终于得到缓解，何静纯觉得此刻所有的疲劳感全都烟消云散了。
///
上厕所对我来说实在是件尴尬又困难的事，我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将裤子提了上去。
或许幅度太大了，“乓当”一声，那瓶污浊洒了一地，我随着被它吓了一跳。然后慌张和无助席卷了我的整个大脑，“阿纯什么时候回来，好想她。”
可转念又一想，绝不能让她知道我的窘迫，不然阿纯又得挂着自己。
我转着轮椅，拿起拖把架在身前，用胳膊使劲的夹着，手腕用力在那片地上来回摩擦，才擦了两下，我就开始喘大气，甚至坐不稳。
地板上倒是干净了，可还有味道，我又拎着拖把涮了一回，这次比刚才还艰难，拖把沉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真蠢，一个用力居然把自己弄翻在了地上，其里哐啷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
我趴在地上，双腿像摆设一样没用。
我在地上来努力了好一会，却甚至只是做到了翻身。我觉得好笑，尿液熏得我想哭，实际上我也真的哭了，我好想阿纯。
我躺了一会，决定努力再努力，终于拿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阿纯发来的消息：“有没有好好的？我一直想着你会在家做什么。”
“今天生意特别好，等着我，很快就能回去啦。”
我擦了泪，点开号码簿。
“喂？王阿姨，您现在忙吗？”
……
很快，王阿姨过来了，她看着我大吃一惊，嘴里哀叹着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又帮我收拾了残局。她陪了我一会，随后有事要走，我急忙拉住她，脸上有些发烧，吞吞吐吐地说：“王阿姨，今天……不要告诉阿纯。”
手机又响起来，我迫不及待地划开。
“在干什么？”
“看书，啃苹果【呲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