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谁道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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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的风像贴脸割过去的刀，阿苏勒一照面就被吹麻了脸，可他并不冷，在他一脚踩在土地上的时候，先下车的阿史那隼已在他身前挡风。
寒风吹散乌云，阿史那隼的眼睛就如这夜里的寒星。阿苏勒迈出了阿史那隼能庇护的范围，顶着风并肩行在路上。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耳朵里全是“隆隆”的声音，蓦然传来一声尖啸，劈开了这绵似布的风，阿苏勒清楚地听出了这是苏玛的哨音，还没抬头，他和阿隼就被裹进了一个斗篷里。
这个斗篷如一个帐篷，风灌不进一点，苏玛就像钉着帐篷的木桩，站得稳稳的，紧紧地抱着阿苏勒和阿史那隼。
在这个绝风的斗篷里阿苏勒听不到那些能冻掉耳朵的风声，却有一些沉闷的声音穿过厚实的斗篷，落在阿苏勒的心上，哽在阿苏勒的喉咙里。
那是苏玛压抑的哭声。
她提心吊胆不知祈祷了多少回，若化为鲛人，珍珠必定灌满整片草场。
阿苏勒安慰的声音从斗篷里闷闷传来，“没事了，苏玛，我和阿隼好好回来了。”
苏玛很快松开了她的怀抱。
寒风乘虚而入，一根根刺在阿苏勒的骨缝里，就是这犹豫的瞬息，阿隼偷偷扯了阿苏勒的衣袖摇了摇。
阿苏勒咽下了去东陆为质的话，挤了挤阿隼，张出了斗篷一角邀请苏玛。
苏玛擦好了脸，熟练地钻到斗篷旁。
阿苏勒一抖，苏玛也纳进了斗篷里，三个人实在太小了，他们迈不开步子，只能一起挪，落在地上的影子像是骆驼又像是吃撑的老马。
那影子是不会存于世的四不像，可于阿苏勒眼里却是能庇佑他的神兽。
就如此时此刻，天地于自己不过小小一个帐篷，只要他收紧手，他就能和重要的人永远不分离。
阿隼睨到了阿苏勒眉头那两分郁结之气消散，他虽然不知道阿苏勒怎么突然想开了，却也跟着一起微笑起来。
月色漫漫，路再长，由三人组成的骆驼也终于挪到了阿苏勒的帐篷外。
令阿苏勒没想到的是，帐篷外蹲着被冻得脸通红的阿摩敕。
阿摩敕看着三人靠近高兴得跳了起来，阿隼则掀开帘子引阿摩敕入内。
帐篷一日未生火，也是冷得非常。
阿隼来回两趟，抱着柴火回了帐篷，阿苏勒则就凉水净了碗，等苏玛拿好马奶来热了喝。
阿摩敕只在进了帐篷被招呼了声“小合萨先坐。”，他连多看看阿苏勒受没受伤的功夫都没有，眼睛只好阿苏勒走到哪跟到哪。
很快热气腾腾的马奶被舀好在碗里由阿苏勒端来。
难得几人围坐在一起。
阿摩敕粗看阿苏勒无外伤，神色也不再焦急，只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
阿苏勒却仿佛与他心通一窍，举手吹散了碗上的蒸汽，几乎轻微地问，“小合萨听到了什么吗？”
阿摩敕这才觉得自己来得太快了，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世子真打算去东陆了？”
阿史那隼本来在小口饮，闻言抬眼看了一眼阿摩敕，似乎在问他哪里听来的消息。
苏玛则看向了阿苏勒。
阿苏勒放下了碗，心中已有几分了然，道，“我已决心去东陆。”
阿隼也想明白了，阿摩敕不能毫无推断地问这个事，八成是大君，那个人无处诉说，诉到了大合萨那里，被阿摩敕偷听到了。
可那想本来还算精神的阿摩敕顿时萎靡了，看着阿苏勒长长叹出口气。
阿隼很不喜欢这种类似“没救了等死吧。”的庸医做派。
苏玛却向阿苏勒比画着“怎么了？”她还不知道阿苏勒要去东陆的事。
阿苏勒看着苏娜因热马奶暖和起来的小红脸，泪痕还在她脸上，可她此刻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日子倒退回了篝火旁不知忧愁的年岁。
阿苏勒想了想，对着阿摩敕行礼，“我不日去往东陆为质，请小合萨看护苏玛和阿隼。”
桌子上一片‘乒乓’声，阿隼呛得咳了起来，还不忘挤出几声“咳咳咳你……你……”
阿苏勒一声不吭地给阿隼顺顺背，苏玛打着手语，愤怒和不解不知谁压倒了谁，让她看着那么伤心，她问，“你不带我去？”
“东陆不是清净地，我怕照顾不好你。”阿苏勒不妥协。
阿隼却终于平复下来出声，他咳得哑了嗓子，似委屈不甘，咬着牙恨声问，“我呢？”
接着他就攥住了阿苏勒的衣领，复大喊了一声，“我呢？！”
他喊得太用力了，未等阿苏勒揪开他的手，他已捂嘴用力咳了起来，指缝渗出红丝。
阿苏勒神情复杂地看着阿史那隼，他记得面前之人的所有，久到从第一面开始，心书就留下了印迹，他日复一日的描摹，力透纸背，划烂了心，心也跟着痛。
那年端坐在马背上的阿隼，高傲而不染尘，如今却喊劈了嗓子，落了咳血的伤，他刚才匆忙抱柴火，甚至没来得及把沾血的衣服换下来。
他本不该这样的。
阿苏勒阖了一下眼，张口却被阿史那隼决绝的表情堵住了口。
他没见过这样的阿史那隼，本来有些明艳的眉目此时像是鲜花绽出了刀剑，刺得要不死不休。
“我为我而战，也为我们而战，到了此刻，你还不懂。”
他充满怒火的眼神像是两柄刀子直直捅进阿苏勒的心里，可那眼神中埋了名为悲伤的倒钩，所到之处，捣碎肺腑，阿苏勒很想说“我懂。”但是他只握紧了手。
阿苏勒咽下了翻涌的血气，坚定道，“你和苏玛都留下。”
苏玛不想听阿苏勒的话，把头扭向了一边。
阿史那隼在刚刚全爆发完了，此刻人在，心不在，也没有说话。
阿摩敕见了不想说话的阿史那隼和苏玛两人，冲阿苏勒挑了挑眉。
“世子，合萨向来司神不涉世。”阿苏勒听了他的话一愣，阿摩敕缓缓道，“但，阿摩敕可以。”
阿苏勒放心地笑了。
似乎苏玛消气了终于过了半天转过头来。
她坐得很直，对阿苏勒和阿摩敕打着手语，“我愿举真颜一族之力，助世子从东陆归来。”
“你不必……”阿苏勒拒绝道。
苏玛却对阿摩敕道，“我与阿摩敕今日盟誓。”
她看向阿苏勒，未尽之言在她眼中如烛火跳动，“我不去东陆，你要从东陆回来。”
“好！”阿摩敕拿起碗对着苏玛的碗撞了一下，“我应了！”
瓷碗相撞，阿史那隼也就此回魂，他凝视着阿苏勒道，“你想好了，我若不去，我们今日就是此生最后一面罢。”
阿苏勒看向阿史那隼的眼，“你的族人还需要你，”阿苏勒看他的眼神像是面前有一片难以跨越的血海，“阿隼，我不想有一天看你为了我死。”
谁的眼中映着谁呢，惦念到剖下眼珠也不能分开的目光，阿史那隼刹那明了，他就在那片目光里道，“我应了，绝不早死于你。”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谁道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