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魇罹巫

21、传言

　　“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都是他亲眼看见的。”
　　“天哦，他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竟然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而且才开学那么几天，你能看得出来个什么，据说沈老师都被打得来不了学校了。”
　　“对对对，而且我听说他成绩是可以上一高的，但是莫名其妙地来了二高，谁知道是不是因为闹了什么事情被踢出来了呢。”
　　军训还没结束，学生中就已经开始传起了闲言碎语。李军强当时只是看到了习雨抓着沈吟风打的场面，不知前因，而且后面为了减少影响，在了解了他所知的情况之后，校长就让他离开了医务室，只是嘱咐了一下不要瞎传，所以也完全不知道具体情况。
　　虽然校长当时耳提面命不让瞎说，但是青春期的小伙子，哪有真能憋得住的。事发当天他就跟他要好的兄弟聊八卦一样的说了，最后加了一句，“我就只跟你说了，别出去乱传啊。”
　　之后这条消息就跟滚雪球一样的开始四处沾带，起初还只是说习雨和沈吟风吵架起冲突，经过多重艺术加工和添油加醋之后，最后竟然发展成了习雨因为看不惯沈吟风，直接把人拖到了厕所里捆起来打。等习雨返校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从最开始的文弱学霸，变成了一言不合就能把人暴打一顿的校霸。每当跟别的同学视线交错的时候，都能收获一个惊惧交加的神情。
　　习雨一脸无语地敲了敲同桌的桌子，“这什么情况？”
　　林森叹着气摇了摇头，“俺也不知道啊...这消息刚出来的时候我们也去问过李军强，他说当时就只跟王小明说了这个事情，而且还说了不让他传出去。但是王小明说给了张大强，张大强又跟吴阿帆说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就这样了。”
　　闻言习雨忍不住扶额，坐在前面的许霜霜给他递了一根棒棒糖，“别慌，我刚刚听说袁老师去校长办公室了，待会儿应该会来找你谈话的。”
　　习雨不怎么爱吃甜食，转手把棒棒糖给了林森，然后林森厚着脸皮问许霜霜换了根草莓味的，一边拆包装一边说：“我们反正是相信你的，学霸怎么也不可能成校霸的嘛。”
　　“我可真谢谢你们的信任了。”习雨无力地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许霜霜的情报网还是很有用处的。一节课后，袁庭就来找了习雨，“学校里的传言你不用理会，刚刚我和校长已经商量过这个事情了。目前沈吟风的判决也下来了，晚点校方会出公告说明他是因为个人德行问题被校方开除的，也会说明你是为了维护同学才见义勇为的。”说罢，袁庭无奈地接着说，“因为沈吟风的这个事件性质比较敏感，所以校方不能直说他是猥。亵学生，这对你本身的风评也并不是很好，希望你能理解学校的做法。”
　　习雨点头笑笑，“感谢校方的维护，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你是个好孩子，快回去上课吧。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袁老师。”
　　校方公告一发布，集中在习雨身上的负面消息终于是减少了许多。但是也有一小部分同学认为这一定是校方被习雨的家世压迫，不得不发出公告指黑为白。这类人往往觉得自己才是人群中最清醒的那一个，对任何官方权威都不以为意，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学校的公告都说了习雨是见义勇为的，怎么还整天在那边叭叭叭的。”许霜霜一边恶狠狠地吃着薯片，一边皱着眉头打抱不平。
　　常雷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生气了，极致的蠢货总是少数，大部分人都还是正常的。”
　　“没错，谣言止于智者。那些整天叨叨的人是听不进人话的，忽略他们就行了。”林森呼噜噜了一口杯子里泡着的茶水。这孩子最近在减肥，听说乌龙茶可以分解脂肪，就每天泡一杯喝得很快乐。
　　听着几个好友的话，习雨补完了最后的一点作业，“算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哪怕沈吟风当面跟他们说是因为他自己德行有亏才被我打的，他们也只会觉得是我逼着他这么说的。这些人不用跟他们多费口舌，没必要。”
　　“瞧瞧，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就还有人相信这是个校霸呢。”常雷看了他一眼，语出惊人，“要不晚上咱真套麻袋打他们一顿算了？”
　　习雨淡淡地翻了个白眼，“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先打你一顿？”
　　哐当...路过他们身边的团支书听到最后这句话，手里的杯子一下没拿稳，碎了一地。

　　“校霸？”王耀文听着女儿的话，眉头微皱，“那孩子看着挺乖巧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啊。”
　　王弥榕摇摇头，“我也觉得啊，看着就是个温和的男生。今天下午的时候学校也发公告了，说他是见义勇为的，应该就是那些同学瞎传的吧。”
　　李丽倩摘了围裙，给父女俩添了碗汤，“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准人家确实是个坏脾气的孩子呢。”
　　“妈妈，我都说了，学校已经发公告了是沈老师自己德行不行被辞退的，和习雨没有关系呀。”
　　“那种人家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好孩子。”
　　李丽倩这句话说得很轻，王弥榕没有听清，“妈妈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说可能是我想多了。来，这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是夜，夫妻俩准备入睡的时候王文耀开了口，“你是不是认识穆总家的那个习雨？”
　　李丽倩毫不惊讶，“怎么这么问？”
　　“上次见面你就说他眼熟，刚刚吃饭的时候小榕没听清，但是我可听清楚了。”
　　放下手机，李丽倩看着丈夫，“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习雨可能是我姐姐的孩子。”
　　两人结婚多年，王文耀对丈母娘家的那点事情还是有印象的，“你姐姐的孩子怎么会跟着穆云？你爸妈不是老说你姐姐是个白眼狼，找到了有钱人就跟着跑了，还这么多年都不回家。”
　　“我也不知道，姐姐跑了这么多年，跟家里早就断了联系了。”李丽倩抚了抚鬓发，接着说，“唉，外甥不外甥的就算了吧，断了这么多年了我姐姐也没有什么消息回来，还是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了，各过各的日子就行了。”
　　王文耀一向是疼爱妻子的，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会再问下去了。
　　背对着丈夫侧躺的李丽倩看着黑暗的虚空，缓缓叹了一口气。她其实并没有告诉王文耀，她前阵子托人去打听了习雨的身世，才知道姐姐已经去世多年，小外甥在赌棍父亲的家暴中长大，直到两年前才被穆云救助带在身边。
　　说实话，她对姐姐是有愧疚的，毕竟当年要不是姐姐护着她，要被送去那家做媳妇的大概是自己。但是安逸日子过久了，也并不是很想再多生枝节。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性子。再加上晚饭时女儿的描述，虽然学校有澄清，但是保不齐是穆云给学校施压，穆云看上去对这孩子也挺好的，那就足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必要再去认回来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吧。

　　“你可真是，怎么就混上校霸了呢？”晚餐时穆云听完了习雨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讹传讹呗，这称号可能要陪着我到毕业了。”
　　今天兰姨在家，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一些，但是精神头不错，“学校里人多口杂的，免不了有人造谣生事的。小雨你要当心，有事就跟兰姨讲，老婆子帮你去吵架。”
　　“知道了兰姨，快来吃饭吧，菜要凉了。” 习雨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一般家里吃饭就他们三个人，他们也不把兰姨当外人看待，一直都是同桌吃饭的。“兰姨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我们说，我帮不上忙的，穆叔也可以想办法的。”
　　兰姨盛汤的手一顿，这孩子总是那么敏锐，把汤碗放在他手边，摸了摸他的头，“好，兰姨记下了。”
　　晚饭后兰姨收拾完了厨房就回家去了，穆云和习雨两个进了书房，一个写作业，一个处理公司文件，一时间只能听见书房里敲击键盘和纸笔摩擦的声音。敲键盘的累了就看看写字的人，写字的累了就看看敲键盘的人，劳逸结合美得很。
　　公司文件处理总比作业快的很，穆云结束工作的时候习雨还在奋笔疾书。他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习雨怔怔的出神。上辈子他没有见到过少年时的习雨，小小年纪就忙于生计的习雨也没有多少照片留念，少有的几张也是清瘦得让人心疼。成年后的习雨体弱多病，看上去也总是文弱苍白的清冷模样。哪怕自己精心照料着，那个尝遍人情冷暖的青年也依然是个文静不爱动的。只有在情浓的时候，才会显现出另一幅常人不得见的风情，像是在雪中绽放的红梅，暗香浮动，撩人心弦。
　　但是这样的少年模样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意气昂扬，生机灵动。看着是脱离出了前世的样子，活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可每当他望向自己的时候，那眼神里却还是与前世一般的温软依恋，令他心甘情愿地溺毙在那一湾深情之中。
　　当感受到视线转过头来时，习雨微微地笑了，他的阿云，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好像一直都喜欢这样看着他，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声音。自己每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他关切的眼神。那一双盛满爱意的眼睛，支撑着自己闯过了多少个鬼门关。直到自己死后，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情深意切，也没有了关心急切，仿佛一潭死水毫无波澜。重来一世那应该是上天的恩赐，这一世他再也不想看见那双眼睛里出现这样的情绪。他要跟他执手白头，偕老终生。

作者有话说

　　习雨：我这形象转变的跨度确实大了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