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羡川

5、第四章

　　在语清夏即将陷入晕迷前，路边传来脚步声即一个人的喊声。
　　“语清夏！小屁孩！”
　　“你在哪？！”
　　段星驰！
　　他的声音虽大，但有些哑了。
　　“　哥哥……”语清夏努力地再叫一声，这次很幸运，路边，一个颀长的身影快步跑过来……
　　你来了，真好……想完，语清夏撑不住了，漂亮的双眼闭上，坠入一个深渊中。

　　“找到了找到了，你这小孩……语清夏！”
　　“语，咳咳，语临川！沈放！找到了！咳咳咳！”

　　八点，华灯初上，马路却被一辆救护车滑开一道白色的残影。车上，沈放终于崩溃了，一拳打在自己腿上。
　　“哎，冷静。”段星驰拍了下他的肩。另一手爱惜地摸着语清夏的头，又道：“会没事的。”
　　这种安慰大概起到聊胜于无的作用。
　　语临川打字打得飞快，告诉父母情况，他脸色很不好，光打在他脸上投出一片阴影，更显得不近人情。
　　少顷，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朝段星驰伸出两根手指。
　　段星驰抬头望他，薄唇紧抿，一张口声音有些哑：“戒了。还有这是……”
　　“对不起。”语临川收回手。

　　两天后，市中心人民医院。
　　语清夏长睫微颤，在下一秒睁开眼。
　　病床上，一个人刚醒，病床旁，一个人正睡着。
　　“哥哥？”
　　床边的人动了动，看样子刚睡不久。
　　段星驰睁开眼，看见他的那一刻，便一把把人抱进怀里。
　　那夜的委屈，被一个拥抱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哭了，把脑袋埋在段星驰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有哥哥在，哥哥一直在，陪你这个小孩，好吧。”
　　“还哭啊，那哭吧，哥哥抱抱。”
　　“不准哭了！要变丑八怪啲。”
　　“小孩，笑笑呗，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是你看起来真好笑。”语清夏抬头为微昂扬着嘴角。
　　段星驰听着这熟悉的对话，笑了，这小孩……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段星驰帮语清夏擦干泪，小孩说：“哥哥，我饿了，想吃KFC。”
　　段星驰毫不犹豫：“做梦呢，你胃出血了都还KFC，乖乖喝粥。”
　　语清夏睁大眼：“啥出血？！”
　　段星驰平静地说：“啊，胃出血，不严重的哈七七身体健康一定……”
　　“我小小年纪，还没有看完这个世界……”
　　段星驰：“……不是什么大问题，别难过了啊。喝粥吧，你哥亲手煲的……”
　　语清夏两眼又有了泪：“我都这样了，他才知道爱我？”
　　段星驰心里一阵好笑，这俩兄弟真有意思，早上语临川熬粥时一脸的不情愿，问就说是亲妈对亲儿子的关心由当哥哥的来实行。
　　语临川熬的是菠菜肉沫粥，熬得很上心，香猪肉被人细心地切成肉沫，菠菜也切成小块。揭开盖子，一股仿佛能把人融化的香味飘了过来。
　　“哥哥。”语清夏盯着饭盒，半天没找到勺子，正想问旁边的人，刚张口，口内一温，他眨巴眨巴眼睛。
　　段星驰拿着勺子，舀了一点粥，喂给急需关爱的语清夏，后者喉结动了动把粥吞下去。
　　“好吃吗？”段星驰问。
　　语清夏点头，两眼放光地盯着粥。
　　“再吃一口。等你好了，再吃到难度系数增高。”
　　语清夏听他这么说，那张带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得不到美食的不甘。
　　“如果你还想吃，可以尝试对你家川和善一点，他就死鸭子嘴硬。”
　　语清夏脑补：他，低调做人，给语临川端茶递水。那也太……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语临川，视觉和大脑都会受到重创，太吓人了吧？
　　“我觉得三思而后行啊。”语清夏严肃认真道。
　　段星驰：“……”好像确实需要“慎重考虑”。
　　喂完了粥，段星驰把随身带的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试卷让病号险些失声痛呼。
　　“那个，这是我的哈。”男人的声音安抚他的心灵。
　　然后他掏出另几张：“这才是你的。”
　　语清夏：“……”哥哥你请带着它们离开我的视线。肚子痛就算了，脑袋可不能不要。
　　“杨老师的英语，必写吧，其他各科老师也没有强求……”
　　语清夏：“……”几个意思，送都送到了，赶鸭子上架的阵仗，没有强求？
　　段星驰你会不会照顾小孩啊！
　　他流下悲伤的泪水。
　　段星驰摸摸他的头，语气很温柔地哄道：“好啦，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学习的，小孩子要好好毒树(读书)。”
　　“别玩梗。”语清夏欲哭无泪地把试卷们瞅了瞅，开学初第一星期的作业难度不大，赶起来，只要大脑飞快，应该可以写完。他心里打着算盘。
　　段星驰拿出一盒水果，语清夏惊讶道：“哥哥，你是哆啦A梦吗？这么寒酸的包，又有粥又有试卷，还有水果。”
　　段星驰：“……”什么叫这么寒酸的包？
　　语清夏眨巴眼，歪头问：“里面还有东西吗？”
　　他这张脸极具欺骗性，段星驰手伸进他寒酸的包里，拿出一瓶酸奶。
　　“多喝奶。”
　　“长高高。”
　　语清夏：“……”咋地我一米六惹到你啦。

　　“夏哥___！”房门口传心授一声仿佛小兽找到了妈的号叫。沈放明显刚从学校跑过来，一头一身的汗味隔几步都闻得到，空调房里的俩人不由自主微微皱眉。
　　沈放“嗷”地一声扑到床边，给好兄弟一个大大的拥抱，“哥！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以为从此以后我们阴阳两隔了！”
　　语清夏：“……”不至于，你这我还以为我不在了呢……
　　“儿子乖。爸爸好着呢。”语清夏拍拍他的背。
　　沈放抬头，看到床边坐着个挺拔的身影，手里正拿着个苹果小心地削着。
　　“段星驰？”
　　段星驰抬头：“嗨，方。苹果吃不。”
　　沈放一路过来口干舌燥连忙点头。语清夏却朝他瞪眼：“你渴多喝热水，苹果我的。”
　　段星驰：“？”
　　沈放：“？”
　　语清夏：“……”好像……说错了啥……咋突然不吱声了……
　　段星驰低头笑了，起身走到门口饮水机边接了杯水给沈放。
　　沈放忙道：“谢谢。”
　　语清夏往旁边挪：“从学校到这车都要得二十分钟吧你俩是不是逃课了啊。”
　　段星驰轻声笑道：“我开法拉利跑车来的。”
　　语清夏：“……”
　　沈放：“……”
　　骗谁？
　　沈放心虚道：“我逃了半节课……”
　　段星驰表示同情：“哎，运气好。一出来搭上出租车。”
　　逃课的放：“……”
　　“我和司机说‘师傅你开快点啊！’，”段星驰讲得眉飞色舞，一边把削好的苹果送到语清夏嘴边，后者“啊呜”一大口咬下去。“然后那老头还挺有意思，问我怎么这么急，是不是媳妇儿要生了哈哈……”
　　语·媳妇儿·清夏：“……”司机师傅您可真会说话啊。
　　沈放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段星驰笑得直耸肩，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形状。
　　气氛一下被他弄得轻松起来。
　　“然后你怎么说的。”语清夏面无表情地问，藏在被窝里的手蓄势待发。
　　段星驰认真道：“肯定是不是。”
　　听众：“？”
　　“我说的是不是我媳妇儿是我兄弟弟弟他住院了。”
　　语清夏赶快打断他：“哥哥，你别说话，我跟不上了。”
　　段星驰：“……”好吧。

　　三个人聊天没多久，沈放便先告辞。
　　“夏哥拜拜，保重。”
　　“滚吧滚吧。”

　　沈放走后，病房里又来了一人。
　　门口传来几声“好帅”惹得房内两人，一个纯属好奇，一个要看看有没有自己的脸帅。
　　帅哥冒似要进来，两人屏住呼吸。
　　“腿还挺长，就……毛有点多。”语清夏给出评价。
　　段星驰目光定在脸上，不料大吃一惊：“语临川？”
　　语清夏：“……”哎呀。
　　他巴不得掘地三尺，好尬……
　　“语清夏你躲什么，被我帅到了？”语临川问。
　　“嗯嗯嗯。”语清夏在被窝里说。当某人自恋起来，还是不要打击，避免吵架。
　　语临川笑了：“院没白住。实相了。”
　　语清夏：“……”谁给你的脸。
　　段星驰在旁边笑得嘎嘎地：“语临川，谁给你的脸啊。”
　　语清夏：知我者，哥哥也。
　　语临川笑着给他一拳，随即看向亲弟：“哎七七，有不舒服吗？”
　　语清夏露出头：“如果有呢？”
　　语临川“嘿”了一声：“多喝热水。”
　　语清夏：“……”什么老渣男语录。
　　“骗你的，”语临川道，把袋子里的药拿出，“吃了，待会儿我回学校，今晚段星驰照顾你，别整什么幺蛾子。”
　　“哦。”
　　“那个……”语临川抓了抓头发，最后在语清夏脑袋上摸了一把力气不轻不重，语清夏也没有躲开，“下次再敢一个人瞎跑，打你啊。”
　　语清夏抓住被子，眼睛有些湿漉漉的，乖乖地点头。
　　“走了，兄弟劳烦你了。”语临川把酸奶扔在语清夏手边，走出门。
　　“嘁，说什么煸情话啊……”语清夏嘀嘀咕咕。
　　段星驰手搭在他脑袋上：“你哥关爱你呢。”
　　“男人的头，不能摸啊……”语清夏说。
　　段星驰轻笑道：“好，那摸哪。”
　　语清夏：“……”这个问题好难回答也……段星驰你用词正常点好吗！
　　“还是摸头吧。”语清夏说。
　　段星驰如愿以偿，笑了。他笑起来，整张脸一片温柔，睫毛就像是扑着翅膀的蝴蝶。
　　好看，语清夏想着，碎了一地的温柔。

　　后来的时间，语清夏把作业写了，段星驰就在他旁边看书，挺厚一本，散发着纸香。
　　《史记》
　　“看什么呀~？”段星驰看着某人的视线热情似火地打在自己这边。
　　“哥哥你看什么呀。”语清夏明知故问道。
　　“《史记》好了快写作业吧。”
　　转移话题好生硬……
　　语清夏每写一把会儿作业，段星驰就给他灌水。灌了几次，一肚子水的语清夏强烈抗议：“哥哥这水要溜到我老子(脑子)里啦！”
　　段星驰：“……”老子里是啥。
　　段星驰停止灌水，语清夏突然罢工，他今天醒来，脑袋晕晕乎乎的。写数学作业度秒如年，写到一半时险些眼前一黑，解决最后一道题，“咚”地一声趴在桌上，闭上眼睛。
　　困困困困，睡睡睡睡。
　　段星驰抬头时，他已经脸贴着本子睡着了，台灯还亮着。他睡着的时候，把平日里的一些乖戾的神情收敛了，一副乖巧的模样，带着孩童稚气未脱的圆脸印在密密麻麻印满字，写满解题格式的作业本上，竟有些令人心疼的感觉。那一声病号服并不贴身，皱成一片。
　　段星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双手打横抱起熟睡的少年，手里的人并不重，抱着不费力。语清夏骨架小，又瘦，与宽大的病号服格格不入。
　　被抱着的少年舒服地哼了几声，乖巧地靠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男人轻轻地把熟睡的少年放进被窝里，用小心翼翼的替他撵好被子。
　　看着睡梦中的语清夏，段星驰道了句：“晚安。”
　　“我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