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中世纪搞基建》乐博

43、第四十三章

　　两人间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艾礼思想起来很久之前，他的老师说过的话。

　　两个人的交往之间，谈论天气、饮食这样的话题，不过泛泛之交，谈论对事物的意见或者建议，说明两人已经有了一定的交情。当开始谈论关于自身的话题时，这说明对对方放下了许多戒心。

　　而当一个人愿意与你谈论自己保守许久的秘密时，那是把你放在了心上。

　　艾礼思看着中夏的眼睛，那双眼睛刚开始的时候，是带着一丝审视和许多戒备的。

　　但在不知不觉之间，那双眼睛中只剩下了信赖。

　　艾礼思转头，看着眼前开得灿烂的三色堇：“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你知道，我是从来不会强迫你说一些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的。”

　　中夏说：“这是因为……我想离开鹰羽镇。”

　　艾礼思停下赏花的脚步：“为什么？”

　　他并没有看向中夏，没有生气，也没有疑惑，就像往常和中夏商量各种设施安排一样平静。

　　对于中夏的这句话，他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大人对于自己总是这样宽容的，中夏想，但是看着这样的艾礼思，他的心中反而有了一种难言的焦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焦虑从何而来。如果大人感到生气，大声地责骂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他说不定反而会高兴。

　　“这种纸张价值连城，如果是在鹰羽镇上生产，这地方人多嘴杂，迟早会把消息透露出去，王都、或者是教会，他们会找上门来，要求把这种技术献给他们，或者直接派人过来抢夺。”中夏解释道，“大人想把这些技术白白地献给教会或者王室吗？”

　　中夏是个聪明人，他很轻易地就能从艾礼思的日常言行中看出，对方对于王室或者教会的好感度都不高。

　　虽然艾礼思之前的四年时间，是在教会的修道院里度过的，但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反而对教会更加厌恶。

　　毕竟虽然对民众声称牧师们和修女们都是圣洁、高尚的，但教会终究也只是人组成的权利集体，藏污纳垢之事只会多不会少。上任国王能力并不怎么出众，维持王国的正常运转、不被各种灾祸拖垮，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意志，至于和教会周旋，那远在他的精力范围之外了。

　　而现任的国王，更是柔弱无力，继位之后没多久，就在教皇的建议下，在全国发起了征召，前往大陆另一端讨伐。

　　艾礼思摇了摇头：“虽然这些技术并不是我发明的，但是也不属王国和教会。”

　　要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是个励精图治的人，艾礼思倒是不介意把这些技术教给王室，提高一下人民的生活水平。但从他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这个国王并不是什么明君，他的这些技术就算送上去，也只会成为王室敛财的工具，对于普通百姓绝没有半点好处。

　　那还不如掌握在艾礼思的手里，等到他多赚了钱之后，在领地修建基础设施，让大家有水喝，有饭吃，有学上，有工作。

　　但是中夏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艾礼思，他贵族的身份虽然帮助了他不少，特别是在伯爵离开，牧师不管事的伯爵领地，几乎是等于为所欲为了，但是一定程度上，也会给他带来制约。

　　现在的贵族都抱团，艾礼思也不太可能跟王室撕破脸皮，到时候国王听到了风声，真的不要脸地派人到这个边境小镇上讨要技术，艾礼思是能够采用拖字诀来推脱，但是那样也很烦人。

　　再说造纸技术也不怎么复杂，像是教会，在每个教区都有牧师作为眼线，艾礼思能够阻挡王室派来的使者，难道还能制止教会派牧师过来吗。

　　中夏继续说道：“既然大人也不愿意把造纸的技术献给王室和教会，那就要早点想个办法了。最好是在安纳隆山脉那边建造一个隐秘的造纸厂。”

　　艾礼思轻点额头：“其实你这个想法跟我刚开始的想法差不多——我前段时间打猎就是去考察哪里比较适合建造工厂的。不过我倒是没有想过要弄得隐秘一些，还想着把山下的那些村民培养一下，作为工厂的工人。”

　　“自由民或者农奴作为锯木厂的工人是合适的，但造纸厂的人还是干脆买奴隶吧。”中夏解释说，“山脚下村庄里的人都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人，关系很广，很容易泄露信息。”

　　话说到这里，艾礼思也已经明白中夏说的离开鹰羽镇是什么意思了——中夏这么看重造纸技术的保密性，说话之间又明显已经考虑过如何安排事宜，所以造纸厂的建造，他肯定是打算自己亲力亲为了。

　　离开鹰羽镇，到安纳隆山脉那边，帮艾礼思建造一个隐秘的造纸厂，这就是中夏的打算。

　　为了获得艾礼思的信任，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中夏准备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艾礼思，作为交换。

　　既然能够成为交换的筹码，那中夏的父亲是谁，这个秘密说不定超出艾礼思的预料。

　　艾礼思是想知道关于中夏的事情，但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用作中夏向他投诚的工具。

　　对他来说，中夏就是中夏，他领地中的一个男孩，聪明、能干、值得培养，有些过于骄傲，但这样的小脾气完全无损他的魅力。艾礼思很高兴能够看到中夏从一个满身是刺的小刺猬，慢慢变得沉稳内敛。

　　他不需要中夏向他证明什么。

　　或许有一天，中夏成长到完全不在乎他的亲生父亲是谁的程度，他想要找个人倾诉，艾礼思倒是很愿意成为那个倾听的人。

　　艾礼思点点头：“看来你是已经有所计划了？”

　　中夏从带来的背包中拿出写字用的树皮——因为之前做的纸张都被艾礼思拿去做实验了，因此中夏手上也没有——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还有好几张地图，明显是仿照艾礼思的风格，线条流畅笔直，画了好几个工厂的样子，下面还标上了规格。

　　艾礼思拿过去看了一下，中夏果然是领地里最聪敏的，他没有画下具体的地域，但写了几个标准，比如沿河建造，最好这个河流能直接通往下游平原地区，树种的生长程度，还有人员的安排，都和艾礼思心里打算的差不了多少。几乎可以按照这个规划书就地建造工厂了。

　　中夏跟艾礼思解说完了之后，又补充道，“这是我的一个简单的规划，但具体实施起来可能会碰上各种各样的问题，因此没有写上工程的日期，但我想，三个月应该是足够了。到时候应该就能制作出第一批可以出售的纸张。”

　　这个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艾礼思略微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现在中夏算是他身边比较用得上的人，要是把他派出去的话，那很多事情又要开始亲力亲为了。

　　但想了一下，艾礼思还是决定让中夏前往安纳隆山脉，能够独立完成这个项目，对中夏来说，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巨大的成长，他应该放手，让中夏得到更多的锻炼。

　　“都准备带那些人过去作为帮手？”艾礼思坐在石凳上问道，“预算是多少？”

　　“准备带瓦格纳还有几个信得过的流浪儿过去，城堡里的人就不带出去了，免得被别人发现。预算是十五个金币。”中夏深吸了一口气，“大人，如果您不放心的话……”

　　“我很放心。”艾礼思打断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中夏，我不需要你作出什么保证，也不需要你交代什么秘密。我相信你。”
　　“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去做就行了。”

　　站在初夏的阳光中，中夏看着他的大人，又浮现了那种焦躁的感觉。

　　大人似乎很容易被靠近，但是又似乎总是很远。

　　要是能够把他带在身边，放在手边，就好了，或许这样，中夏心中那种似乎总是在口渴的感觉，能够减轻一些。

　　中夏的离开很快，很安静。

　　直到他一个礼拜多没有在城堡中出现的时候，大家才开始发觉，这个之前总是出现得很勤快，得到了领主大人的许可，可以直接前往艾礼思的房间的流浪儿，似乎很久没有在城堡里露面过了。

　　对于此，艾礼思给出的理由是，中夏带着艾礼思的命令，到别的领地里去买东西去了。

　　伯爵领地上有时候会有商贩经过，但总得来说并不多——这个时代的商业并不发达，主要是因为本身货物就很少，大部分地域都是自给自足，只有王都有算得上商业区的地方。

　　那里有来自大陆和东方的商人，贩卖着高档的奢侈品，比如阿卡托雅的毛织品，不勒斯的麻布和幕布，来自拉尔尼亚的葡萄酒以及布洛文运来的调味料和香料。
　　这些东西稀有而昂贵，汇集在王都，供贵族们享受，只有少数一些能流落到其他地方。所以平常待在领地中的贵族们就会派人前往王都，购买他们需要的东西。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就是让中夏更被人眼红了一些——买办自古以来就是肥差，里面的油水总是很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