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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2023年春节番外-柏庭视角 ...

  •   《三门》
      写于2023年春节番外,祝所有一路相伴的读者朋友,新年快乐,健康美满。

      柏庭视角
      -我等待着等待着,希望终有一天相逢是意味着永远。

      2042年3月底,我以成年人的身份回来看望父亲柏潜。对于世人,传奇人物柏潜自杀已近五年,对于我,却是我父亲向天偷来了五年快乐的时光。
      未成年时,我虽然知晓父亲还活着,却不被母亲允许过多的登岛来陪伴父亲。

      母亲说,“你父亲做那样决绝的选择,是为了重新开始,你不能去打扰他。”她对父亲总是眷恋又饱含愧疚的。因年岁积累,早已被繁琐世事和沉重压力刷洗过的脸庞,美丽变得死板。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我的存在,她可以余生都将有关父亲的一切默默沉至心底下去。

      “他和树先生,不容易。”这不是她第一次劝说我接受那位父亲的爱人,但却是第一次让我听出她真的彻底释怀了。曾经的爱,终于在父亲出事后,慢慢淡忘。
      “还有,我希望他最终是快乐的。”

      父亲的爱人,树竟容。于影坛,是世人眼中可以与他相互媲美的传奇人物。于我眼中,灵魂相交实在难得,我很高兴因为有他的存在,稍微缓解了些父亲融进血液的孤独。
      他是个很好的人,最重要的是,父亲很爱他。而他,也对父亲爱之重于生命。

      我父亲一生都没为自己活过。我亲眼见过他发病的样子,见过一次,我就发誓要努力长大当他的超人。
      可惜还是为时将晚。

      这五年,我时常梦见他出事前,坐在琴房听我拉小提琴的那天下午。琴弦上的每个旋律,他伤感憔悴的笑脸,都是我梦中泪痕满面的开关。
      我当然也希望他快乐,我希望他永远快乐。

      他说过很多次爱我,他从不吝啬主动表达爱意,坦荡纯粹,又有份量。
      我是他爱的结晶,爱的延续。哪怕他重病,哪怕他与我母亲离婚,哪怕他重新找了个伴侣。他从来这样告诉我,从没否认,因此我从不用怀疑。

      唯一让我感到不安,以及时刻必须牵挂的是,他的病。
      离婚后他主动把我的抚养权交给我母亲,首先是因为认为女儿的成长中母亲的角色更为重要,其次是他觉得我应该长伴膝下给予母亲慰怀,最后是担心他的病成为我余生的拖累与阴影。
      可是我母亲强制把我塞回给他,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哭得撕心裂肺,他都没有回过头。

      这是他第一次抛下我。
      自杀是第二次。

      “庭庭,爹地他很爱很爱你,即便他和妈妈无法再继续婚姻关系,但他对你的爱永远不变。”母亲说着抹去了那两行毁掉精细妆容的泪,半晌痛苦地抱着我呜咽:“他什么都考虑了,就是没考虑自己。”
      我知道母亲依然担心父亲的病情,所以才希望父亲带上我。我虽然年纪小,还需要他分心照顾,但是至少会让他净身出户的生活安全系数高一些。

      最先听说那位树先生的存在时,我其实是不太能理解的。评点大人的性向选择我还不够格,但我很清楚,我的父母曾经非常相爱,只是两人都太忙了。当我以为是聚少离多造成婚变的结果时,我母亲却说父亲从未背叛过家庭,那位树先生也从未插足过她的爱情。
      而我的疑惑,在见过父亲与树先生的相处模式后,顷刻间就释怀了。我甚至产生了“这才是父亲本该过的人生”的荒谬感,我和母亲的存在,就像是他不小心走岔了路。

      当我把这个感受分享给母亲时,母亲出奇地平静,竟毫不避讳的把父亲与树先生相互错过的这十年和盘托出。
      “爱情虽然没有先来后到,但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母亲摸了摸树先生给我送来的天价公主裙,礼盒里绽放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她自离婚后眼底难得含了笑:“庭庭,我不能看着他一天天枯萎在我手里,你能明白吗?这样的结局比失去他对我更残忍很多。”

      小叔叔柏恒的照顾,令我渐渐从父母离异的生活中剥离出来。时间往前推移一天,我就比前一天更想念父亲。小叔叔身体留着与父亲高纯度的血液,我总是从他身上见到父亲的影子,哪怕他们并不是很相像。可是身边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能过分打扰父亲的生活,所以想念也只能在死死藏在心里。

      我开始努力长大,学会应对身边的大人们复杂的人际关系。终于让我熬到了那天,可以不单单只靠视频与父亲相处,我被树家接去了圣彼得堡生活。

      后来的很多年,与树竟容叔叔接触的日子里,我逐渐能理解母亲的牺牲。也终于能明白母亲因爱生俱主动放手的无奈。她不是坚持不下去了,她只是看清了自己必输的结局。而这个结局比起父亲在病痛的折磨下求死,已经好接受太多。

      我多了很多爱我的亲人,却依然在争分夺秒努力学习长大,做他人眼中最骄傲的小公主。但我只和父亲说过:“我不想做公主,我只想做爸爸的超人。如果世界真的有童话,我希望我能永远保护你,这才是我毕生的理想。”

      现在我十八岁了,如法律依据继承了我母亲的星和,也受树爷爷期望可以独自扇动机翼在湛蓝的空中肆意翱翔。
      这架树爷爷和段奶奶为我成人礼专门订做的私人飞机,我带着他们对这对爱侣无人诉说的牵挂,落地在这座严防死守供父亲藏身的海岛上。

      大概是竟容叔叔提前打过招呼,我才能被允许安全降落,落地后瞬间,机身外登时炸出一圈黑衣保镖,警戒一触即发。
      我对这座海岛的安防肃然起敬,稍稍放宽了些心。

      领头的人与我对了一个口型,我的俄语学得不错,立即打开了机舱。围住我的保镖上来了两个人,对机舱一通搜查,确定没有异常,领头人才略带歉意地对我颔首:“十分感激小姐配合工作,我安排人带您登岛,树先生一早就通知过了的。”
      我回了一句标准的俄语:“辛苦了。”

      茂密的丛林若非有人指引,确实很容易迷路。翠绿层叠的树叶,与交缠得有些诡异的藤蔓,呈现出一道不见天日的迷障。不远处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但因为一眼无法到头的深处,那声音又像是来自很远。

      再继续走了十分钟,绿色的遮掩物才露出海岛的真面目。一望无际的深海,隐蔽而密集的隔离网,海岸线高处腾空一幢极为华美的别墅群,建筑风格尽显俄罗斯风情,神秘又引人注目。
      我刚露面,等在别墅大门的人就作了一个“欢迎回家”的手势。我在空中持续飞行了十几个小时,常年锻炼的身体并没有感到有多疲惫,但此刻却因为这个手势,很想停下来休息。

      随着引路的保镖簇拥进门,十几双脚步踩在消声地毯上,气势浩荡。没走两步,我就停下了脚步,脸色不快:“留一个人带路就行,剩下的各自去忙。”见无法指召动人,我的声音也冷下来了,“我只是来见见我父亲,并且不希望他被你们打扰。”
      这句话一出,大家的脸色明显有松动,但没人敢擅自作主。直至负责欢迎我的那位保镖为难道:“岛上的管理向来如此,请小姐见谅。”

      气氛一时有些焦灼。很显然他们没有应对访客登门的经验,但我也没办法说服他们。

      这时一道英语突然自另外一个通道传来,“听柏庭小姐的,都退下。”
      是麦西娜。她竟然还在岛上负责父亲的病情?
      我愣怔地看向一步步靠近我的女人,她与视频中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两年没见,头发长了些。

      “树先生在陪柏老师弹琴,我带您去。”麦西娜停在合理的社交距离后,面目含笑道。
      感受到她语气中的轻快,我不着痕迹地暗忖父亲的情况,脚步都快了不少。

      离那钢琴声愈近,心中的急切愈难以压制,梦中幻想过许多次的重逢光影寥落,耳畔响起无数道声音:
      “庭庭,你的身份敏感,贸然去看你父亲,很容易暴露他。”
      “能隔着屏幕当他的陌生人,不好嘛,有时候血缘,反而是他需要逃避的。我哥就是因为没有逃避,才被附加的责任拖累了大半辈子。”
      “柏潜一生都在当红尘客,能在那岛上回归本真,是命运最仁慈的安排了。我们能为他做的,就是忘记他还存在。”

      可是怎么行呢,他除了是举世皆青睐的传奇,还是我柏庭一生只有一个的父亲。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换我站在父亲身前。我不会影响他的生活,我是来保护他的快乐的。

      思及此,我仿若铠甲加身,步履更加匆匆。麦西娜带我穿过长廊,庭园的景色被打理得颇具艺术美感,一眼便能让人看进心里去,很有树竟容一绝的手笔。
      琴键按下音符,悠长的旋律随着舒服的长风拂面而来,我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相映的背影。

      心脏猛地一跳,刹那间我差点忘记了呼吸。
      我缓步贴着虚掩的薄纱,手指攥得死紧,眼泪瞬间浸湿了睫毛。血缘就是那么奇妙,即使这两道身影已经随着朝夕相处几乎快融成一体,我还是仅凭一眼就认出了父亲放松的脊背。

      默契的四手联弹,听不出曲目,却能受到弹奏者豁然开朗的心境。我从未那么浓烈地感知到“快乐”两个字。直到从父亲跳动的手指,意气风发的侧脸,以及时而含笑的嘴角……亲眼见他几乎全身心地放肆把自己交给了一指之距对他无限宠溺的男人。明明他出事前也有过与竟容叔叔如胶似漆的时候,可就是有什么不样了,而那点细微的不同用脱胎换骨来形容来也不为过。那也是他从未对母亲表现出的放纵依赖,仿佛是灵魂终于找到了栖息之处。

      随着一个高音落下,父亲率先起身,半弯着腰按着竟容叔叔的肩膀,翘起嘴角偏过了脸,眼神里都是得意:“树竟容,你跟不上我的转音,今晚要输我两个鸡腿了!”

      我愣愣地看着树竟容叔叔拿手帕仔细擦了擦父亲的脸,半晌才回过神,上次视频是听说父亲现在更爱吃鸡腿了,因为鸡腿上的肉比鸡翅更好咬。
      父亲舒服地蹭着竟容叔叔的手帕,等他擦完才直起身。也就是这一个起身的动作,他如有所感的发现了我,眉目瞬间变得慈和,如果不是知道父亲的病情这五年来并未有太多改善,我肯定要折服在他精湛的演技。

      他拿了一副对树竟容叔叔不同的态度面对我,不显得冷淡,也不过分亲近,却又恰到好处地能让我感受到一个父亲对久别重逢的女儿该有的思念。
      “庭庭公主怎么哭了?”他站春日光辉温柔的午后,那张写满爱意与深情的脸以最好的角度给到我眼底,他随手摘了支玫瑰向我招手:“公主的眼泪比钻石还珍贵,玫瑰是她最干净的笑脸。我的公主,见到我,你会和我一样开心吧。”

      泪意在听闻他开口的一瞬,汹涌崩溃,我真的恍惚忘记他还未恢复的事实。双腿不受控制的奔向他,直到落到了梦中一样温暖的怀里,我贴在他的心脏像只飘零在外终于找到了家的幼犬痛哭不已。
      按他的心智本该很快推开我,可实际却耐心地等到了我不哭,才停下了拍我后背的手,按着我的眉心轻声哄道:“树竟容说女孩子生来就是需要哄的,果然就算是穿着盔甲战衣的公主也是有软肋的。但我不想你的软肋是我。”他低头爱怜地吻了吻我的眉心,仿佛要通过这一吻给我无穷的力量。

      “我让很多人伤心了,可我不希望漂亮的公主也为我流眼泪。”说着他唇间扯了个笑,“树竟容说我忘记了很多事,我想告诉你记忆遗忘也算是世间的一场轮回。我以前一定很爱你,不然怎么想看你永远和我一样开心。”
      我颤抖着从他怀里出来,虔诚地捧起父亲的脸颊,玩闹般揉了揉,最后和他一同笑出了声。

      我想我得到了答案。
      我是柏潜的女儿,也仅是他的女儿。我父亲存于世的是顶天立地为世传唱的神话形象,他也愿意用余生去保留这个形象。这座孤岛上活下来的,是柏潜的一部分灵魂,也是他仅存于人世的最后一点念想。而我作为柏潜的女儿,愿为他这些微乎其微的可怜念想随时待命。

      树竟容叔叔留我吃了晚饭,也给我准备了一间客房休息,但是自花园交谈后,父亲就再没有露面。
      “不要叹气。”树竟容叔叔拿梳子给我梳顺有些打结的长发,他轻轻把我摁在梳妆镜前,脸色淡淡的,“柏潜今天清醒的时间是这一年最长的,他真的很爱你。”

      我目光呆滞地看他把一团掉落的碎发放到我手心,听他满腹遗憾的感慨:“正因为爱你,他才不想他最心疼的女儿把他当作执念。他最懂为别人活的滋味,他出事前都在担心你,现在捡回了一条命又怎么忍心让你悲剧重演呢。放心把他交给我好吗,你的人生做什么选择都不必要考虑他,只要你自己想就行。”
      “可是我真的很想他。”我崩溃地咬着牙,仰头忍住要下落的泪,几乎快喘不过气,“我出生以来,就把他当做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爱他,胜过爱世界上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眼前盖上了一双干燥的掌心,呜咽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等我产生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的错觉时,耳畔才传来一声竭力压抑的嗓音,他说:“我懂。”

      夜逐渐冷下来,我独自一人在这间客房沉默到天亮,别墅的大门放开后,我一刻不停返程。

      飞机脱离地面,我操控着驾驶台,绕在别墅上空盘旋了三圈。正打算按航线回程时,露台上出现了身着睡衣的父亲身影,他跑出来微笑着对我挥手,高声对着机身的方向喊了一遍又一遍:“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我俯视着那道逐渐看不清的人影,身后跟出来另一个提着衣服的人影,泣不成声。

      “父亲,我会让你如愿。”

      飞机最后停在星和传媒顶楼,我在一众拿着文件久等的高层炯炯目光下,慢条斯理地靠在机舱将军靴换成了十五公分的恨天高。

      自飞机落地这天起,我此生再也没有提及我父亲半个字。

      2042年年底,我飞去圣彼得堡休年假前,特意去了一趟朝阳区监狱。顺利拿走了段祈佑手上最后一个关于海世集团的把柄,在股权变更的热搜上将海世集团风风光光还给我继父段榛。
      次年春天,由树爷爷牵头,我正式踏入这个家族的航天霸业。世人逐渐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或敬仰或畏惧,没人再提及我时,刻意拿我父亲做噱头。我仅是让资本对弈时必须忌惮的柏庭。

      两年后,在继承树家最后的一道阻力前,我选择以中国籍的身份,与俄外交高官联姻,保全平衡而体面的局势。
      出嫁前一晚,我终于肯放任自己给岛上通了一次电话。

      时光洪流中的人间变得渺小。
      当人生活在鼎盛时期,我所左右的一切都对普世意味着巨型的变革时,我终于彻底与自己和解。

      情天有时尽,我爱的人总有形若古木的一天,与我相逢的人终将会以另一场浪漫降临。我会迎接完全独属于我的生命,我也会给这个生命最高的爱戴。只要我觉得天空灿烂,那么四海都活在烈日下。

      注:虽然看起来是五千多字,却是本秃头患者写了近半个月修改到好几个晚上失眠从九千多字浓缩下来的。最后,真的很抱歉,本来是想春节写甜甜番外发给大家高兴一下的,但是自己没忍住先哭完了两包面巾纸。还有一篇平行世界的番外,一定甜,不甜我就不发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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