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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风刮来的大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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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想要摸清允王府,一个暖床丫头能做什么?
借职务之便肯定是借不了的。
只能从旁的地方入手。
辗转反侧不停歇的陈年只觉得刚有点睡意便听到有人喊,“快起床,还把自己个儿当大小姐呢?喂,起床!干活!”
陈年不耐烦,蒙头继续睡。
被子再次被狠狠地掀开,陈年忍无可忍,站起身,俯视着眼前这群人,“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说辞。”
说出这句话,陈年就有些后悔,她现在是寄人篱下,不是公司经理,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
可,但凡他们是在别的事上为难人,陈年觉得自己都不会如此光火。
掀陈年被子的胖婆子本家姓徐,因为是允王府里多年的老人,大家都敬称她一句徐妈妈,平日里被下人捧惯了,免不了把自己当成这允王府的半个主子。
如若今日下她面子的当真是陈家嫡长女,也就罢了。
可,如今她不过是一个给王爷暖床的孤女,即便身上有通天的贵气,也别想吓倒她,“这整个院子里的丫头都归老婆子我管,允王府里不养闲人,他们吃的每一顿饭,每一粒米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所得,可不是只暖暖床这般简单。”
“就是,有本事就别爬床被赶出来,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净做些勾栏院里狐媚子的下作勾当,还想别人将你当个体面人不成?”一个大约十五六岁,长相刻薄的丫鬟讥讽道。
陈年穿上鞋子,随手将长发甩在身后,看了眼那刻薄的丫头,揶揄道:“嘴下积德小姑娘,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想到昨晚之事,陈年也不愿与他们多做口舌之争,如若打扫院子可以随意走动,先了解了解这府中的布局也是应当的。
想至此,陈年转身,打算换身衣服出门扫地。
却听那尖酸刻薄的丫头尖声喊道:“你说谁呢?一个下贱丫头凭什么说我?”
谁对号入座,说的就是谁!
陈年想想,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脚步顿了顿,继续拿衣服。
徐妈妈见她这般嚣张,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愤怒道:“不懂规矩的臭丫头,今日老婆子我就教教你规矩,来人!”
这时,柳儿将扫把拿进房中,“徐妈妈,香兰院里的红儿姐姐告了假,萍儿姐姐说是昨天就催人去打扫院落呢!”
说着柳儿乖巧的走向徐妈妈,握住她的手,以陈年的角度看到她正塞东西给徐妈妈,“徐妈妈您消消气,小姐也是个可怜人,今日之事您大人有大量便饶了她一回,况且昨日奴婢见到王爷,王爷还问了小姐的状况,怕不是您这边教了她规矩,那边王爷便让她近身伺候,到时候伺候不力,怪罪下来……”
徐妈妈看了眼手中银两,心下已经消了五分气,收了手,不耐烦的瞪了陈年一眼,“站着做什么?今天不打扫干净,就不要吃饭。”
“徐妈妈,那院子小姐一个人怕是一天也打扫不来。”柳儿怯怯的说道。
“你与她一同受罚。”徐妈妈看在银两的份上,也没再为难。
简单收拾了下,柳儿拿着扫帚,领着陈年便去了香兰院。
“小姐,我们打赏别人的银两快要用尽了,近日,我少给了他们些,本来老爷……”柳儿顿了顿,“本来是后天才来送补给的,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对待你。”
陈年看了眼柳儿,这里是封建主义社会国家,做不到人人平等,在这里如果没有权利,便只能像柳儿那般在夹缝里生存。
不能让自己这样一直被动下去,她需要一个契机,让自己先摆脱掉这尴尬的局势,“柳儿,今日之事,多谢你。”
“小姐,以后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不要怕,有我在。”平常陈年从不轻易承诺,可,一旦承诺哪怕自损八百也要做到。
柳儿一愣,心中感动,这么多年,小姐从不以下人待她。
在母亲想将自己以三十两银子卖进青楼时,是小姐掏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了她。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二百两银子,哪怕全家人不吃不喝努力挣钱,也要攒上好多年。
起初,柳儿以为小姐要买的是她的命。
可,私底下,小姐将卖身契还给了她,说如果不想留在陈府就自行离开,如果想留在陈府就从下等丫鬟做起。
府中老人欺负新人那是司空见惯的事,还是小姐不忍,将她调到房中伺候。
当初小姐救她于危难,待她如亲人,如今小姐家破人亡,依旧给她这样重的承诺。
今后,不管小姐怎样,她柳儿的这条命就是小姐的。
柳儿深吸一口气,眨掉眼中的朦胧,傻气的点了点头,步子也轻快了些许,“小姐,你等等我。”
香兰院不算小,陈年与柳儿分工后,开始干活。
三月份的天气,桃花含苞待放,缀满枝头,花匠定是精修过沿路的冬青,看起来绿意更浓了三分。
陈年一身杏色广袖流仙裙,流云仙鹤飞于膝下,满头青丝用一支簪子绾成了一个髻,其余的披散在后背。
她皮肤本就白皙,杏色衬得那白皙的脸庞更加的如玉般光泽,广袖混着青丝随着她的动作,犹在舞蹈。
“柳儿,以后出来干活,让我穿你的衣服吧!这种的拿出去全卖了吧!”陈年说道。
“这怎么行?王爷没有发话让你穿奴婢的衣服,你依旧是小姐的身份。”
魏言?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陈年已经完全确认魏言恨她,能亲自践踏她尊严的事,绝不假手于人。
像这种处处想看她出丑的人,会给她抬身份?
他怕不是就想让她睹物思境遇,用身份的落差来羞辱她。
“这种衣服看起来倒是好看,干活就不太适合了,卖了吧!以后……你也不用为银子的事发愁,我会想办法的。”
此时,一道好听的嬉笑声传来……
陈年转头,看向远处假山旁的亭下有几个人,站着,或坐着。
他们正在朝湖中投喂鱼食,时不时抓了身边丫头碗中的鱼食,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远处犹如一副古装嬉戏动态图,甚为雅致,“这里倒是有几分人情味。”
“这是云姑娘的院子,云姑娘虽没有名分,可,在允王府她现在是唯一的女主子,王爷偶尔也会在香兰院留宿呢!”
既然留宿,那就是有那么点露水情缘了,可,又这样藏着掖着不给人名分,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云姑娘是何来历?”
柳儿摇摇头,“只听说这云姑娘温婉动人,善解人意,是个病美人。小姐,我们还是赶快把地扫了,不然,肯定是又要饿肚子的。”
病美人,又是王府里唯一的女主人?陈年倒是更加好奇起来,“见了院中主人定要去打招呼的,走,带你讨杯茶水去。”
“去,去哪里?我们的活儿还没干完呢!”柳儿被拉着,一边朝前走,一边开口道。
自然是融入那幅嬉戏图里去。
那副图里的小丫头们敢在主子面前玩闹,便能看出这云姑娘确实如传闻般比较好相处的。
走近了便能听到几个丫头的对话,“你看那条鱼,它老是抢其他鱼的吃食。”
“那条小鱼真好看,你看,全身金色亮晶晶的,它跟在他们后面,没抢到吃的,也不争。”
一个小丫头立刻又投了些鱼食,“给它的,你们都不要抢。”
云姑娘穿了一身青绿色长袍,外搭一层白色纱衣,看起来确实柔情温婉极了。
此时,她正低头刺绣,时不时跟着浅笑。
“云姑娘!”陈年朝云姑娘福了福身。
云姑娘抬头,笑容僵在脸上,眼中涌出怯意来,吃痛时,手中的针已经刺进了食指里。
陈年不解,难道唐突了?“云姑娘,这是……”
“飘絮,我有些乏了。”云姑娘声音淡淡,却依旧带了几分恐慌。
一个小丫头连忙将鱼食搁置在桌案前,扶起云姑娘,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
“奇怪,云姑娘怎么跟活见鬼了似的?”柳儿问道。
看了眼桌上摆放的点心,陈年肚子“咕噜”作响,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没有看到食物,身体虽然虚浮的像团棉花,也不知道饥饿了,如今看到食物,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拿起一块芙蓉糕,递给柳儿,自己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口,“云姑娘叫什么?”
柳儿见她吃,咽了咽口水,连忙将芙蓉糕放在桌上摆好,拉起陈年便要走,“吃主子的东西会受处罚的,趁现在没人,我们赶快离开。”
“什么处罚?”
“杖责二十,降为下等丫鬟,清理马桶。”
“谁规定的?”陈年又拿起一块,直接塞柳儿嘴里。
柳儿急得快哭出了声,“是徐妈妈,小姐,我们快走吧!”
陈年倒了杯水,将绿豆糕扔进嘴里,拍了拍手上渣滓,喝了口水,玫瑰花的清香瞬间溢满口齿,陈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玫瑰花茶。“柳儿,从醒来我没有喝一口水,没有吃一口饭,能强撑着过来干活还没倒下,已经是个奇迹了。你放心,我观察过了,这里没人,我已经吃了一块,就算处罚,也应该利益最大化,让我吃饱了再说。”
柳儿肚子也跟着咕噜噜的叫,知道不出意外,他们两个今天铁定要饿肚子的,“那小姐快点,奴婢去守着。”
陈年拉住她,将重新倒了水的杯子放在柳儿手上,“不用,我去守着,你吃点。”
此时,一道刻意提醒的轻咳声响起,吓得柳儿直接扔了杯子,匍匐在地,“王爷饶命!”
陈年回头,却见魏言确实站在亭子下,看样子倒是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去。
陈年连忙福了福身,“糕点是我吃的,与她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乘风一听,不由怔愣,什么你你我我的,敬称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吗?
果然,陈年刚说完话,乘风便觉得周身冷飕飕的。
“这般偷懒,还想吃东西?你觉得允王府的大米是大风刮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