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启蛰（短篇小集）》十四江枝

5、《融冬》

　　“岁岁年年，飞雪掩花不现。”
　　“年年岁岁，冰霜何时遇春。”

　　九帝国边境千里冰封，漫天大雪。广阔的白色的雪原之中有一点红色。

　　少年人暗红色的袍子上绣着流金的花纹，却比不过白雪明亮，显得暗淡无光。袍尾混着雪水，湿润一片。

　　过膝的雪漫进中靴，一片冰凉，九宿却浑然不觉，依旧蹒跚前行，没有一丝曾经王的样子。

　　他忽然停住，低下了头。

　　眼下是一副惊人的景象，这一片区域只有冰面，雪围着蓝色的冰镜，没有一丝裂纹。

　　冰中有一个人。

　　不，也许称其神也不为过。

　　他双眼紧闭，鸦黑色的墨发在身下散开，面色苍白，美的惊心动魄。

　　可惜的是本该殷红的嘴唇被冻的苍白，没有一丝生气。

　　厚重的冰层压在他身上。

　　红袍少年扯扯嘴角，想笑，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喂，你怎么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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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白子息是从哪来的。

　　只记得那么大的风雪似乎不能沾他身，他每走一步，身后都是一片绿色生机。

　　那时候九宿刚刚继位北境九帝国之主，他不喜欢这个永是冰雪的国家。他听说南境的国家一年有春夏秋冬，他想，春天是什么样的呢。

　　听说会开花，是冰花么。

　　后来他遇见了白子息。

　　少年一头墨发披散在侧，手里拿着一枝绿芽，步步生春。

　　像是黑暗里唯一的一盏明灯。

　　可惜他一离开那些绿色就会很快被风雪掩盖。白子息轻叹，果然还是因为这里是冰雪的地盘吗。

　　白子息留在了这个冰雪之国，

　　有天九宿看见少年坐在冰河边，手在冰上瞬息，就化了这千年寒冰。他捞出一颗透明的石头，睫毛轻颤，仔细地看着。

　　“这是冰晶石，冰河里还有很多。”他忍不住开了口。

　　少年抬头对他笑了。

　　他的黑色的眼眸像宝石一样，笑起来像暖春融化了寒冬和九宿的心。

　　“怎么了，这么开心。”九宿突然别过脸，有些紧张。

　　“我在想，如果这里不这么寒冷，冰河就不会结冰，这么漂亮的冰晶石在水中闪闪发光，该多么好看。”白子息的声音有一丝遗憾。

　　九宿也陷入沉默。他向来是喜爱温暖，他觉得他生来就不属于这里。可是他也从来无能为力。

　　一年又一年，不知道风雪何时才停。

　　白子息躺在九宿怀里，看着他又一次望向南境。他忍不住问九宿，你真的很喜欢春天吗。

　　“那是我一生向往的地方。”九宿摸摸白子息软软的头发。笑了笑。

　　白子息只是沉默的握了握他的手。

　　不知道是哪一天，九宿被鸟叫声吵醒，他惊讶的看着窗外。

　　本该常年积雪的窗棂很干净，翠绿柔软的爬山虎绕上窗台。枯萎荒凉的树枝上不再是尖锐的冰锥，而是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和翠绿。小鸟发出欣喜的叫声，像是对温暖的欢迎。

　　九宿强忍着眼泪，摸了摸身旁，想告诉白子息他的梦想实现了。

　　白子息不见了。

　　那个每天早上喜欢赖床，用慵懒的声音和他撒娇，说着早安的少年消失了。

　　好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

　　枕头上放着一个小巧的冰晶锁，九宿变得恍惚起来。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这只锁了吧。

　　十几年前幼小的九宿跑出城门，在冰雪中发现了一只绿色的小芽，被暴风雪摧残的奄奄一息。

　　他掉着眼泪跪在雪里，把一只小锁套在小芽上，小锁展开的屏障护住了小芽。

　　后来他被抓回去了，父帝对他丢了从出生就带着的冰晶锁这件事十分生气。九宿被罚在雪中跪了一天，眼里却没有一丝后悔和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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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帝国的边缘境有一片冰原，雪厚过膝。听说在冰原下压着一个罪人。

　　红袍少年人破开冰面抱住苍白冰凉的少年。

　　他是春的化身，是当年的小芽。

　　亦是白子息。

　　他穿过千里冰原来到冰雪之国，想要给一个人带来温暖。
　　一个孤独而寒冷的人。

　　他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力换来了北境九帝国永远的春天。从此这个国度不在会只有冬天，那个人也不会再寒冷。

　　他被天命压在冰原之下，刺骨的寒冷抵不过他炽热的深情。

　　他笑着闭上了眼。

　　白子息，你这个笨蛋，你怎么不明白。没有你的春天，是没有温度的。

　　少年睁开眼，说，你救我出来，就再也见不到春天了。

　　我不要春天，我只要你。

　　其实我早就已经拥有了春天，不是吗。

　　他抱着白子息登上了北境最高的雪峰。

　　他立于风雪之巅，吻了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