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写写》橙汁酱鸭

4、4

　　叶庭的孩子是个男孩，小小一个，瘦猴似的。
　　他身体不如同龄的其他宝宝健康，哭起来声音也是细弱的，但他遗传了叶庭的好相貌，眼睛又大又水灵，邻里街坊看了还以为是个小女孩。

　　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叶庭取名为叶意，老妈说太随意了，就把“意”改成了“漪”，因为算命的人说叶漪命里缺水。又因“叶漪”读快了就像“耶”，叶漪小名就是小耶了。

　　这个读起来就让人咧嘴的名字，竟也让叶庭心中开朗了起来。
　　他决心沉下意外的石子，只留命运的涟漪。
　　他要向前看。

　　过了头三月，也过了春日，气温升高，万物生意盎然。
　　小耶被养得胖了些，不再是个瘦猴了，他性子安静，叶庭抱着他看书，他就可以一下午不出声，除非是饿了或是上厕所。
　　小耶澄澈的眼底，是叶庭书桌上摞得高高的专业书和备考资料，他肉肉的小手握不住书，只好捏着叶庭的衣角。
　　叶庭已决心要考研了，他本科本就有保研的资格，更别提还有这么长的一段备考时间。他现在只需考虑考上后要怎么安置小耶和他妈。

　　叶庭和他妈进行了一番详谈。
　　叶庭打算考上后用他大学攒下的钱先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平日没课就去兼职，再加上奖学金，应该能够三个人一起生活了。
　　他完全没考虑他自己，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可以只要500，这还是往多了算。
　　他妈别的还同意，一听叶庭还要去兼职就不干了。
　　“妈能走能抗，说好了我们娘俩一起养孩子，怎么只有你一个养的道理。到时候我推个推车去夜市做宵夜，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
　　餐饮业最要精力，他妈还说白天帮他带孩子，叶庭也不干了。
　　“妈，大学生研究生做兼职很常见的，我年轻，精力也旺盛——”
　　“你还知道你是个学生呢！学生本职就是学习，你好好学习就够了！其他的妈来管！”
　　叶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他妈既帮他带孩子还要去摆摊赚钱，他妈也绝不同意叶庭无课时去兼职。
　　两人僵持不让，只余小耶在叶庭怀里眨巴着双眼啃着手指。

　　一连几天，叶庭和他妈还是没能商量出个结果来。其他别的都好商量，就是对方不能去工作。
　　后来还是叶庭没了办法，说：“要不这样吧，到时候我们先去学校旁边看看，把房子先给租了。”
　　他妈点头说“好”。
　　两人心里都想着，反正到时候总有办法让对方服软。

　　日子一天天过，叶庭再次从朋友圈里刷到熊哥暑假出游的照片，才恍然发觉已经一年过去了。
　　他毕业一年了，没工作没存款，但有了一个孩子。
　　他低头看向身边熟睡的小耶，已经想不起去年那时心里的抑郁和痛苦。
　　小耶是他生命里的意外，也是他的救赎和快乐。
　　小耶无意识地动了动，嘴里吧唧吧唧，发出了“mama”的声音。

　　叶庭主动给熊哥打了个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朋友联系。

　　熊哥接起得很快，也很激动。
　　“叶子！你终于找我了！这么久了，病好了吧！”
　　听着好友的声音，叶庭不自觉露出了个笑容，“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都很想你，你最近在干嘛呢？”熊哥问。
　　叶庭捏着小耶的小肉手，轻描淡写地丢下个惊雷，“忙着生孩子养孩子。”
　　“！！！！”
　　“我操！不会是——”
　　“对。”叶庭承认道：“就是那一晚的结果。”
　　那头的熊哥简直抓狂了，“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我还真以为你生病了！”
　　随着又痛骂那个素未谋面的狗男人，“妈的那是个什么狗玩意儿啊！要是你早说我就找家里的关系去查酒店的监控了！”
　　能让熊哥破口大骂，说明他气到了极点。
　　叶庭不愿再谈论那个没记住脸的男人，便道：“算了孩子都生了，我打电话是找你帮忙的。”
　　熊哥道：“好，你说。”
　　“我们院研究生考试的原题你能帮我搞一份吗？”
　　叶庭之前就读的大学全国排名前列，就读的专业是全国前三，出了名的难考，研究生更是卷中之卷。叶庭虽对自己有自信，但也不做无把握的事。
　　“这简单啊。”研究生熊哥大手一拍，“你等着，我明天就给你，有什么信息也告诉你。”
　　“好，谢谢了，等年底我们学校见。”

　　等天气转凉，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一切都被按下了加速键。
　　小耶先解锁了爬这个动作，每天的最爱就是爬来爬去，不限场地。他还学会了“爸爸”，不过因为要先闭口，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是“啊啊”。
　　到了叶庭准备启程前往学校考试时，小耶已经能够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来了。
　　小耶懵懂地看着叶庭，不明白叶庭为什么要拉着个大箱子，他以为是要像之前那样被叶庭带出去玩，于是抱着行李箱打算爬上去。
　　可是行李箱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他趁叶庭不注意爬到一半，又差点摔倒地上，还是老妈眼疾手快地凑过来接住了他。
　　“小耶！”老妈作势要打，小耶赶紧蒙住眼睛“miamia”出声，这是不打的意思。
　　叶庭觉得好笑，他理了理围巾，蹲下来亲了亲小耶的脸颊，“爸爸要去考试了，小耶在家等我。”
　　“爸爸。”小耶出声，捏着叶庭的指尖晃了晃。
　　叶庭笑了笑，和老妈说了声“我走了”，又再次亲了亲小耶，便拎着行李箱出了门。

　　乘车到高铁站，下车转地铁，转公交，倒数第二站下车。
　　如同之前上学那般，叶庭站在熟悉的公交车站牌下，抬头望去，铅灰色的天，振翅而过的飞鸟，依旧是他熟悉的模样。
　　这座北方城市，再次欢迎叶庭的到来。

　　熟人却是变了模样。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雾气中熊哥坚毅的轮廓不似从前圆润，他瘦了，恋爱了，成熟了。
　　叶庭不由感慨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过了好多个秋，我都不敢信这是你了。”
　　“你不是看了我朋友圈。”
　　“我还以为是你自己P的，还心想你怎么这么爱美。”
　　熊哥闻言顿时大笑，笑完却有些伤感，“都一年多了啊，叶子。”
　　“嗯，是一年多了。”
　　熊哥道：“感觉毕业还在昨天，现在我都研二了，等你再读研，我就又要毕业了。”
　　叶庭不欲让气氛变得沉闷，便开玩笑道：“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你师兄了。”
　　熊哥却一瘪嘴，眼眶通红。他“唉”了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还没见你你儿子长什么样呢，可爱不？”
　　叶庭就把手机拿出来，给熊哥看小耶的照片。熊哥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被小耶萌得心肝颤，大呼“可爱”，当场就要做小耶的干爹。
　　叶庭就笑，“等快过年他就一岁了，你要当干爹，不表示表示？”
　　“那是必须的！”熊哥拍了拍胸膛，“一套金锁金镯子已经备上了。”
　　“我可记着了啊。”
　　“你记！到时候没收到，你尽管来找我！”
　　“哈哈哈哈！”

　　叶庭又笑，心里又有些想哭。
　　他好像变回了当初的那个自己，又好像回不去了。

　　一顿饭后，熊哥送叶庭到他住的酒店。
　　临别时熊哥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就是一辈子的，有什么事，记得找兄弟。”
　　叶庭说“好”。
　　又说：“你放心，我一直记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