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间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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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靛蓝】
视线渐渐没入一片沉静的蓝。
……好安静。
好似一直以来压在自己肩上所有的焦虑、不安都在这刻，彻底消失了。
杜忆棠惬意地呼出口气，睁着眼睛，如一尾鱼，徜徉在周身的水中，自在又安稳。
後面还有什么剧情全部忘记了。他只记得睁开眼睛的时候，内心平静又喜悦。尚未大亮的天色，影影绰绰的窗帘，柔软的枕头，还有不远处黑着屏幕的手机，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仿佛有种……“醒来很久，还是很感动”的心情，再多的不记得，也不用记得。
他不自觉地将手往旁边探了探，身畔的床单冷冰冰，没人回来过。
他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
本应空落落的心脏，却因为刚刚的梦境，不起波澜。他要感谢这场梦境，让自己从日渐深重的不安中脱离，重归宁静。
毕竟，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温商总会回来的。
【山倒】
杜忆棠承认，自己很想念温商。
本以为出差什么的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谁没个出差的机会呢？可真正分开的时候才倏然明白，天真的是自己。
温商的工作导致他的“出差”有些特殊。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休息的时间，很可能每天都在黑白颠倒，即使发了消息也总是隔过很久才可能看到回复。杜忆棠更不敢过多打搅他，唯恐自己会被他的工作带来什么麻烦。
先前每天都在一起的日子里，不管多晚，只要回到家就总能看到对方，因此从来没有过这样清晰的“分离”的感觉。现在就好像……这个人随时都会从自己生活中消失一般，只要想到这一点，只要想到一点，哪怕只沾一丁点边，都会觉得心口阵阵钝闷的疼。
杜忆棠觉得自己病了，而且是病入膏肓的那一种。
思念过甚，相思病吧。
杜忆棠在空闲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翻看手机，那些聊天时发送的消息还有语音，逐句逐条地看一看，听一听。听见对方对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能感受到莫大的安慰。
简直像是回到暗恋那家伙的时候，他这样想着。
日复一日的深陷，趋使着杜忆棠孤注一掷地，向温商告白。不成功便成仁，他甚至做好了不留后路的准备。结果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复，温商点了头说，那我们就试试在一起吧，于是……两个人便一直走到了现在。
独自坐在家里，陷入回忆便能重历无数美好，可清醒之後又只剩自己一个人，对着整间空荡荡的屋子。
一时甜蜜，一时痛苦。
杜忆棠明白，最疼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之後再度失去。比如此刻，他就是如此强烈地，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地，在思念着那个人。
【所失】
实际上杜忆棠最近的工作非常忙碌，正好赶上项目的结尾，忙到脚不沾地的阶段。从早到晚，有时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杜忆棠通常只能在睡前发几条消息，顺便再看看之前温商给自己的回复。
即使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也足够了。
像是种精神寄托。看到对方的消息就心满意足。接下来的就是等着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的任务，回家，回到自己身边。
这天晚上，杜忆棠正在加班，忽然收到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来自一个长长的号码，内容只有四个字
——「他出轨了。」
一瞬间，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什么鬼”，选择了无视。
但下一秒，这个号码发过来一个网址，结尾后缀表示那是张图片。杜忆棠愣了一下，依然决定把这当作发错人的特殊情况，无视它。万一这陌生的网址有什么病毒呢……
他的自我开解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旋踵而至的第三条短信让他明白，这绝不是搞错收信人的状况。因为这条消息明明白白写着
——「温商让我瞒着你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杜忆棠久久盯着这条最新的消息。之後，他选择复制刚刚的网址，在浏览器里打开。他的手机屏幕立刻被一张照片占据了。
是温商的背影。
自己的爱人，是不可能认错的。
照片上远远的，温商正搂着一个女人的肩膀，在一家酒店的门口。
【潦草】
杜忆棠想了很多，最後什么都没做。他对着电脑里的报告，半天没有敲上一个字。
不信任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句话虽没说错，可他是信温商的。这样讲也不尽然，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有一半是相信，另一半，则是坦然接受。
最开始和温商在一起，他过的都是患得患失的日子，仿佛每天都是偷来的日子。他们两个其实没什么激情，更像是普普通通的搭伙过日子，说不好是爱人还是室友更合适些。在告白那天，双方就曾开诚布公地谈过，虽然暂时是在一起了，但是……不管是谁，等找到真正心仪的对象的时候，另一方都要放手。这个条件，其实还是杜忆棠为了温商提出来的，他从没有指望，对方对自己的感情能有多深厚。
所以现在……是到了那个时候吗？
究竟真相如何，等温商回来，自然会和自己说清的。
杜忆棠抿了抿嘴唇，最後灌了杯咖啡，才勉强提起精神，把那张照片上的画面赶出脑海，埋头回到最後的报告中。就算头疼，也要等到工作结束，等到温商回来之後，再去头疼。
当天晚上，杜忆棠又一次梦见了温商。
很多人在一处巨大的操场上，举行某个大型活动，其中有一项，需要出些人去共同完成一幅画。杜忆棠站出来了，本来按照要求，温商也符合活动要求，应当一起出列的。但是他回头看那个人的时候，对方始终低着头，压根没有要参加的意思。
後来画面一转，在一个类似休息室的地方，杜忆棠一个人坐着，温商慢慢走进来。杜忆棠向他伸出手，立刻被他很自然地攥住。温商解释说刚刚自己走神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活动已经开始了。
“没关系，我懂的。”杜忆棠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着，很空。
没什么的，早就明白，早就谈好了。
即使他不再选择自己，也不会怪他的。
这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杜忆棠在黑暗中怔怔地躺了很久。有句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梦似乎很有些不祥的意味，仿佛对方正在远离自己。他隐约觉得这像是某种预兆，可又好像……什么都代表不了。
他躺了许久，摸过手机来发了条消息。
「我梦见你了。」
竟然马上得到了回复。
「是刚醒还是一直没睡呢？」
忽然之间，杜忆棠感到心情好了起来。窗帘的缝隙正透出微微的光。
天亮了。
【解药】
我很想你。
这句话杜忆棠从来都没有说过，可每时每刻都在，就流淌在血管里，呼吸在肺腑间，镌刻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我很想你。
这天，当他推开门，发现自己风尘仆仆的爱人终于出差归来的那刻，杜忆棠觉得整间屋子都明亮了起来。不管先前是怎样糟糕的心情——有他的消息的担忧，与没有他的消息的担忧，多到简直做不完的工作，来自于项目末期的无形的压力，以及相思成病——都在看见他的那一秒钟，消失殆尽。
他就是自己的解药。
他就是自己的兴奋剂。
有他在，什么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杜忆棠深深呼吸一下，关上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温商一个紧紧的拥抱。暌违已久的感情瞬间倾泻，他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去感受抱住对方的感觉，并且开心于马上被另一双手臂用力回抱住。得到爱人的回应是如此美妙，和这一刻的亲昵比起来，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听到对方愉悦的笑声，响在自己耳边。
“这么想我？”
“……嗯。”
温商低头，在杜忆棠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已经申请了一个星期的休假，陪你。”
“好。”
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还是温商主动交待的。
并非照片本身，而是和它相关的那件事……
“这次那个受害人的妹妹，黏上我了。”温商半开玩笑似的说，“我早就和她说，我有另一半了，结果有一天她独自喝得醉醺醺的，一定要跟我过夜，”他攥住杜忆棠的手——在这一刹那，杜忆棠记起来在梦里，在那间休息室中，这人也是这样攥住自己的手——非常认真地交待，“我把她送到酒店里，在隔壁守了她一宿。现在任务结束，我更是跟她划清界限了。”
“哦。”杜忆棠垂下视线，“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如果你真的遇到更合适的人选……”
温商捏住他的下巴，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的话。“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这话说得无比自然，不是那种赌咒发誓的语气，没有一丁点刻意的成分，仅仅像是在描述今天的天气，或晚餐的菜式，无需质疑而顺理成章。
杜忆棠不知道自己该答复什么，他只是隐约察觉到，自己对这个人日复一日的想念，都是值得的。
至于那张照片是谁发的，目的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
本来他还想着，既然现在真相大白了，要不要问问，或许对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後来又转念一想，反正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影响到自己和温商的关系，说不好听些，不过是跳梁小丑的伎俩，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总算是回来了，今天怎么庆祝，有安排吗？”杜忆棠嗅了嗅，屋子里有种诱人的香气。有什么好吃的藏在厨房呢？
“从D市回来，顺路就带了螃蟹和生蚝，怎么样？”温商一脸得意，他的厨艺一向深得对方的赞许。
“咦？好久没吃海鲜大餐了。”
“早就准备好了，马上开饭！宝贝儿我看你都瘦了，多吃点，今天管够。”
“好阿。”
杜忆棠目送久别重逢的爱人闪身走进厨房。他注视着毛玻璃後时不时闪过的那个身影，露出一个淡然的浅笑。
我很想你。
每一天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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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5章 《间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