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少年》晓月不眠

17、长大

　　报恩

　　从那晚之后，向晚总是对叶寒声报以百分之两百的热情和耐心，时不时就要问候一下那位根本不存在的叔叔。

　　昨晚为了“报答”，向晚竟然都想帮叶寒声把检讨都写了。

　　好在叶寒声理智，拒绝了这个请求。

　　此时叶寒声站在讲台上，念完了手里的稿子。

　　老余站在教室后头，点了点头。

　　班主任没吭声，大家想转头看看老余的反应，又怕殃及池鱼，于是教室就安静着。

　　向晚现在全世界谁也不重要，只有叶寒声最重要。
　　双手撑着下巴，满眼赞赏地看着叶寒声。

　　好像这不是在做检讨，而是刚说完获奖感言。

　　叶寒声淡淡地看了眼向晚，向晚就把支着脑袋的手拿到面前，无声地鼓了掌。

　　叶寒声很想从台上冲下来，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已经烧到40度了。

　　佐明坐在教室的后排，眯起一只眼，斜着看了看老余。

　　老余终于开了口，“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先下来。但是······”

　　谁都知道，但是后面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为班级扣了两分，我希望你能想办法把荣誉分加回来。”

　　老余往前走，叶寒声乖乖点头就从讲台上下来了。

　　向晚目光一直追随着叶寒声，叶寒声下来时用余光看到了。现在背对着他也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

　　“好了，开始上课。”老余用粉笔敲敲黑板。

　　向晚收回目光，认真听课。

　　叶寒声坐在位置上，一脸为难。
　　向晚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希望他能赶紧变成之前那个会开玩笑，会害羞的向晚，而不是现在随时随地星星眼的向晚。

　　叶寒声往桌子里瞟了眼那份早饭。

　　一看就是向晚从家里带来的，只是量比之前多了很多，足够他吃到晚饭了。但是这份感谢，叶寒声有点压力······万一他真的要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佐明看他满脸担忧，还以为他再担心加分的事。

　　拿出草稿本，刷刷写了一行字，趁老余在板书，就开始传小纸条。

　　叶寒声摊开，看到一行丑了吧唧的字：兄弟别担心，加分的事容易。

　　认清了字以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佐明。

　　佐明见他不相信，拍拍自己的胸口，那意思是：包在我身上。

　　殊不知，叶寒声在心里想的是：你的字这么丑，老师是怎么改得下去作业的。

　　你叶哥虽然成绩一般，却写得一手好字。
　　抄起笔，回了个：谢谢。

　　佐明打开纸条，对叶寒声拍了拍胸脯：不客气，咱们是兄弟。

　　叶寒声不客气地挑了个眉。

　　课堂上一切小动作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

　　老余观察已久，放下手中的课本，清了清嗓子，“佐明，把你手中的纸条念一下。”

　　叶寒声：······
　　佐明：？
　　我这么小心老师也看到了！？

　　佐明知道老余不好糊弄，站起来把纸条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兄弟别担心，加分的事容易。”顿了下，继续念：“谢谢。”

　　“哈哈哈哈。”全班放肆地笑起来，谢谢两个字就很有灵性。

　　老余：“既然你这么自信，这两分加不回来，以后你俩都站着上课。”

　　叶寒声：······最近这么倒霉？
　　佐明不敢吭声，说多错多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向晚立刻冲到教室后面，问叶寒声：“早饭吃了吗？”

　　“你难道不该关心下我的加分？”叶寒声从抽屉里拿出早饭。

　　佐明起得晚，没来及吃早饭，看这一桌子的吃的，想趁机摸点。

　　被向晚看到，一巴掌拍了回去。

　　委屈地挫着自己的手，嘴角向下，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叶寒声。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给他点不过分吧。”叶寒声拿出最小的一个鸡蛋，试探性地问向晚。

　　佐明伸手，可怜巴巴地等着。

　　“出息。”向晚从叶寒声拿过鸡蛋，放到佐明手上。佐明欢天喜地地拨开吃了。

　　佐明咬着一口鸡蛋，又顺手捞了个包子。一尝就知道是向晚妈妈的手艺。

　　这是昨晚，向晚和妈妈说叶寒声自己一个人在家，都没法儿好好吃饭。

　　又有了救命恩人的侄子这一层关系，两个人列了一个早餐表，把叶寒声的早饭安排地明明白白，健康又营养。

　　佐明：“原来是你带的早饭啊，阿姨今早做多了吗？”

　　向晚不想多解释，又塞给他一个包子：“吃你的早饭。加分的事，怎么办？”

　　这可聊到正经事了，叶寒声也不专注吃早饭了，侧过头来听。

　　“这简单，给广播站投稿每次0.5分，一个班一周最多投两次。然后就是得到校级领导表扬，加1分，或者同学表扬信交给学校加0.5分。申请放学后值周一周加0.5分。”然后一副求夸的表情。

　　谁知道向晚只是鼓了鼓掌，说：“不愧是你。”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不愧是总闯祸已经十分清楚如何补救的你。

　　佐明觉得，自己的发小和叶寒声玩了几天学坏了，以前这种时候都是默不作声的，现在还会反向表扬了。

　　“给学校投稿容易，今天就能交上去。”叶寒声背靠椅子，翘起一只脚，开始晃椅子。

　　佐明伸出一根手，摇了两下，“得征稿了才能加分。一篇给广播站，一篇给校报。”

　　向晚：“我帮你写一篇？不，我帮你写两篇吧。”

　　佐明见了鬼似的看着向晚：“你确定？”

　　“对啊。”向晚认真点头。

　　“我以前出事，求你帮我你都不写哎。”佐明提醒他。

　　向晚一脸坦然，回答：“那是我没参与，这次我也有份。”
　　理直气壮，毫无破绽。

　　佐明挠挠头，这难道不是你自愿参与的吗？

　　叶寒声头偷偷看向好学生，大概明白了，以前从来不帮朋友填窟窿的向晚这次准备帮自己了。
　　很可能只是因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叔叔。

　　叶寒声不会写作文，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昨晚回家，叶寒声就给自家老爸打了电话。
　　而心头突突跳的叶钦予早就把儿子的屏蔽给打开了。

　　叶寒声假装平静地和爸爸说了自己碰见了多年前救的那个小孩的事情。

　　叶爸爸：······
　　世界上的巧合真是巧妙。

　　叶爸爸：“儿子，你干得不错。”

　　叶妈妈在一旁一阵无语，但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叶爸爸：“你就和他做正常同学就行了，要是他真想见，爸爸变个装，代替你见一下就好了。”

　　“嗯。”叶寒声淡淡地应了一句。叶寒声心里挺矛盾的，毕竟还是个爱耍帅的年纪，在咖啡馆弹个吉他都恨不得全世界都向他投来目光，救人这种英雄事迹，叶寒声不是很想隐瞒。
　　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说。

　　当年叶寒声救了人，违背了天界的规定，和爸爸一起受了处罚。

　　凡人的生死自有命数，作为神是不能够扰乱人间的秩序的。

　　一花一枯荣，一草一岁月。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生长与衰亡。

　　神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却不能擅自做主凡人的死生。一旦插手就是违背了“天”的旨意。

　　当晚叶爸爸就带着儿子去领罚了。
　　处罚程度令父子俩记忆犹新，想起这件事还一阵后怕。

　　幸好天界没有“与被救的人永世不得相见”的奇葩规定。可若是泄露了“神”的身份，还是要被处罚的。相应地要抹除凡人对于神的记忆。

　　这也是为什么向晚对于那天的车祸没有什么印象的原因。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下来的，也不知道父亲的死状有多么得吓人。

　　希望向晚不要对那天的事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印象。
　　当时向晚还小，领命前来观察的神仙没发现什么异常，但还是相应地抹除他的记忆。可也有些人会对记忆有很深的执念，这很可能会导致法力的失效。

　　现在的向晚可不是随意哄骗的三岁小孩了，智商很高，会不会想起什么······

　　叶寒声深深地看了眼向晚，向晚已经在和佐明讨论要写些什么东西了。

　　希望他不要对那天的事太好奇，好奇到非要找“叔叔”问一下的程度。叶寒声心想。

　　向晚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叶寒声。

　　场景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飞驰的汽车静止，透明的玻璃窗，几十公分的距离，两人相视一眼。

　　只不过昼夜颠倒，教室的吵闹让人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而美好。
　　晨光代表希望和生机。

　　隔了漫长的时光，他们再次不期而遇。

　　而他已经永远地走出那个黑夜了。

　　向晚已经讨论出老师会喜欢的主题方向了，回位置抽出一张草稿纸，拿起一支笔开始构思。

　　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叶寒声看着向晚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歪歪脑袋，好像在思考。

　　叶寒声不仅感叹时光和命运。

　　人的生长是缓慢的，从那么小的一个可以抱在怀里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能说能跑能吵架的鲜活的少年，竟然用了六年的时间。

　　当时自己可是只用了一秒就变成大人了。

　　叶寒声可能是忘了，当时自己只是十七岁的模样。

　　十几岁的年纪，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
　　他们好像才刚相遇，却又早已相识。

　　只不过隔着一层时光，谁也没有将谁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