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己》佯死之人

2、恶魔伊始

　　女婴活了下来，是个漂亮而安静的孩子。
　　女人没有让男人杀死她，生产的第二天，女人就铲雪挖土，开辟了一块菜地，围了一个鸡圈，准备开春种些菜，养些鸡崽子。她用自己的母亲留下的银耳环换了一把菜种和几只小母鸡崽子。
　　大女儿和二女儿懂事到有些木讷，小女儿却很机灵，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在这个山沟沟里，星星是所有女人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
　　尽管女人种菜养鸡，下地干活，还是常常引起男人的不满，非打即骂，因为生下小女儿后受了凉，再没有怀过孕，没有生下男人心心念念的儿子。
　　一晃女孩就四岁了，这时她的大姐十四岁，许给了邻村的一个中年光棍，二姐十岁，已经有媒婆开始打她的注意，而这时的母亲二十九岁，像个奔五的人，满脸皱纹，眼珠浑黄，已经有一只眼睛半盲，满身病痛，她的手指十分扭曲，患上了严重的风湿，就连一头浓密而略带卷曲的黑发，也掉光了大半，剩下的一半灰白而干枯。
　　唯一没有变过的，是女人眼里的温柔，送大女儿出嫁时，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无声地留着泪，她多想把这几个孩子送得远远的，可以嫁个好人家，不用走她的老路。
　　大女儿出嫁的第二天，女人的丈夫领来了一个男孩，是他从邻村过继来的。女人对此并无异议，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为丈夫生下男孩，的确让她不好受。
　　那是一个很丑的男孩，小小的倒三角眼，又黑又扁的脸上竖着那么一块黑黢黢的东西，是他的鼻子。可男人欢喜极了，拿出一块白面馒头，笑眯眯地递给男孩，看他狼吞虎咽。
　　那个男孩有了自己的名字，跟了男人的姓，叫马国材，这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三个女孩没有自己的名字，母亲呼喊她们时也只喊“老大，老二，老小”，就连母亲自己也没有名字，外人提起她，也只会说“马二家的”。
　　女孩并不喜欢这个又丑又脏的男孩，可男人把他当成心头宝，无论男孩如何欺侮她，他都视而不见。男孩的亲生父亲是个有名的无赖，不到六岁的男孩和他的父亲一样，看见漂亮的小丫头，就乱摸乱抱，女人看着女儿被欺负，不敢说什么，让女儿活下来已经耗光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