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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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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郡主毕竟是小郡主,哪里能耐得住性子的,黛玉的各种铺垫也就拖了两天,第三天,小郡主又催了。
贾荞从调任后的忙碌,黛玉都瞧在眼里,几乎是日日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见郡主这边又催得紧,心里不免替他担心。
不想贾荞听说了只是一笑,说这事儿容易,隔天就让方文兴把秦修文几个领到了梨香院,交给凤姐儿。
又说秦修文几个。
开始接手苇子坑和辟芷楼,才知道这两件事儿都是扎手的刺猬。
先说苇子坑,小龙虾的推广还算容易,东家早已经把局面打开了,可问题是摊子铺得太大了。
不说苇子坑里现养着的小龙虾的管理,只说进上的小龙虾,得仔细的精挑细选吧,还得是鲜活的吧,不说宰杀了送去,就是送了不新鲜的,哪只虾爷没撑到进了御膳房在御厨们的刀下咽气的,只怕掉脑袋的就是他们了。
皇上得罪不起,那些个王爷贝勒公主王孙就能得罪得起了?
那些个人家府上,一样要鲜活的,你敢送死的去?
有这么些个特例在那儿,别的人家自持身份,也要活的,送是不送?送了这家,送不送那家?都送了,这规矩不就是纸糊的了,可不送,这人就得罪了。
尤其有些个刁钻难缠的,根本不听你讲道理,还有些认不清自个儿身份的,仗着是谁谁谁得宠的小妾,哪位大人侯爷将军的小舅子,还有说是他们东家的哪位长辈哪位亲戚的,东家的上官同僚的。
听着话,是个个都得罪不起。
还要得急,都赶着现下时兴有面子呢。
更有胡搅蛮缠的,说苇子坑太远了不方便,让他们给了虾种,他们自个儿回去养了吃,气得他们是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偏生不得涅槃。
他们初来,人还不熟,除了忍只能忍。
现下除了宫里,别处先使一个拖字诀。
可这买卖迟早得做,辟芷楼那边还指着这里出银子呢,人不能全得罪了,于是乎见天的鞠躬行礼赔罪赔笑还赔银子,只这一件就忙得满头的包。
尤其最后一样气得阎恪这几日都没能吃好睡好。
就这么着,还得招募教导管理苇子坑的人,到时候对外开售,面对那些个得罪不起的贵人,才不至于出什么大的纰漏,这中间又是无数细碎但又要紧的事儿。
几人原还想着一处分三人,现下只留了连忠一人在辟芷楼那边盯着建房,剩下五人都生生在苇子坑煎熬得老了好几岁。
一见到方文兴,郭敏昌几乎是生扑上去把人拉住,“你给我们找的人呢?这可都过去好几日了,辟芷楼那边天天往外流银子,咱们这买卖也不好一直拖着不是?”
方文兴使劲往外拽袖子,“欸,你别急别急,你先别急。”
“怎么不急!”阎恪紧几步赶过来道:“这一日日不说辟芷楼那边,咱们这边都流水一样往外搭银子呢,那些个小鬼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喂不饱的秃鹫!这买卖管成这样,不能挣银子,反倒往外送的,你说这、这差事办成这样,我们怎么和东家交待!”
“就是啊,”郭敏昌死死拽着不放手,“这事儿这样,我们也没脸再在这儿混饭吃了。”
这是要撂挑子?方文兴赔笑道:“你们别急,别急,我这儿也抓紧着招人手呢,你们都知道,爷的差事件件都要紧,这人我总得找靠谱合适的不是?那不好的我给你们送来,你们不能用不说,惹出什么祸来,不是反给你们添麻烦了不是?”
方文兴眼睛转着圈的想法儿脱身,一转头,范仰一声不吭的站在他身后,三人将他给合围了。
还好张合维和秦修文两个最擅人际也最难缠的,脱不开身,否则他今儿是轻易走不掉了。
“对了,几位先生有什么可靠的人没有?族亲啊,乡友也行,咱们给路费,只要人可靠就行。”方文兴把问题抛回去,他也缺人,真缺人。
郭敏昌打着哈哈把手收了回去,真要有可靠能用的,他自个儿也缺人呢。
范仰问说:“方先生这趟过来是有什么事?”
“哦对了,”方文兴一拍脑门,“瞧我,险些忙忘了。”
方文兴笑道:“正有一件喜事儿要和几位说呢。”
郭敏昌呵呵笑着,阎恪眼神怀疑,范仰见状,也生不出什么喜色。
没人搭话,方文兴仍旧笑着道:“前头你们不是说,好些人拿身份压你们,你们不好拿捏分寸吗?”
阎恪微微挑眉。
方文兴笑道:“这下好了,郡主要问苇子坑和辟芷楼的事儿,唤你们过去问话呢,你们有什么难做的,有什么难缠的,只管同郡主说,咱们这位郡主,可是皇上嫡亲的亲侄女,据说,也是最受圣宠的一个,有她撑腰,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阎恪的眉眼落得干干净净,郭敏昌的笑容也带上了凉意。
撑腰?怕是来责问他们怎么还没开始经营的。
方文兴传完话就跑,“好了,我还要去辟芷楼寻连忠去,你们赶紧收拾好回城,我在福芦园等你们,好了好了,我先走了,不好叫太太久等。”
话音还没落完,人已经一脚踩到了马镫上。
“这个方文兴,”郭敏昌笑骂了一句,“现在比泥鳅还要滑手。”
想想初识的时候,这人还是有几分端方正经、少年老成的模样。
阎恪道:“走,咱们去叫秦兄和合维。”
范仰问:“咱们都走了,这里怎么办 ?”
他们几人在这儿都很难挡住那些个来要虾的人,他们走了,底下的那些人怎么挡。
张合维听了,咬着牙根发狠道:“怎么挡,拿命挡,就说郡主和东家没发话,管事们也都不在,他们不敢做主,否则出了差错,影响了河道农田什么的,纵然不是从他们这儿流出去的虾,但只要他们这儿把虾拿出去了,就难说清,到时候别说拿自个儿的命赔,说不好三族还是九族的命全得搭上。”
秦修文不舒服的揉着喉咙点头道:“这话好,这话很能吓住他们了,至少这一天半天的,能撑过去,咱们收拾收拾赶紧进城吧。”
几人点头,各自上了马车往城里去。
一进马车,车帘放下,齐齐手脚酸软的摊倒。
他们的马车在接手苇子坑的第二日,就改成了能整个人躺平的厚床。
张合维望着车顶,突然伸手盖住眼睛笑了一下,他好似又明白了东家的一项深意。
又说连忠,他做不出缠人的行径,也说不出诉苦的话。
倒叫方文忠瞧着他身上头上的脏灰,苍白灰暗的面色,和因此愈发显得浮肿和青黑的眼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太太要问话,你把这儿的事儿交代好,赶紧收拾收拾和我去荣国府一趟。”
“太太问话?”连忠奇道:“不是老爷问话吗?”
“老爷?”方文忠皱眉:“哪位老爷?”
连忠道:“东家的父亲贾琏贾二爷。”
方文忠紧接着问道:“他来过?什么时候过来的?说什么了?”
连忠心下微惊,面上不露,只细细回说道:“昨儿下午过来瞧了一趟,倒没说什么别的,只是问咱们这辟芷楼打算花多少银子修,后面的工程怎么安排的,又说有什么难处,只管去寻他,东家府里修省亲别墅的事儿,就是他总揽的,人事物都熟。”
方文忠又问:“你怎么回的?”
连忠道:“我想着那是东家的父亲,不是外人,对于辟芷楼的事儿,应当比我知晓得多,不敢卖弄,便回说,我才刚接手,万事还不大清楚,只是听吩咐而已。”
方文忠心落下,又同他郑重道:“有件事儿你得知晓,这事儿不是咱们府里的事儿,甚至不是咱们爷的事儿,这是郡主的事儿,就是太太也不过是代为出面,管一管杂事而已。”
连忠听明白了,点头道:“嗯,我记下了,多谢你。”
方文忠拍了拍他的肩,“嗯,你快去收拾吧。”
又说秦修文几人同方文兴、连忠会合后,进入荣国府,见到凤姐儿端坐在上,和屏风后影影绰绰瞧不清模样的两位姑娘,一点儿没意外。
郭敏昌、秦修文、阎恪、张合维几个都是深谙世故的人尖,从师爷比赛不限男女那一条就想到了以后说不得有女同事、女下属,如今听太太的吩咐不是再正常不过。
凤姐儿叫他们过来,也没别的,就一个字催。
凤姐儿管银钱一向管得细,这两处花用了多少银子,没谁比她更清楚,虽说账上还有大笔筹集的善款在那儿,但坐吃山空还是叫人着急。
再有她那里已经收了些女婴女童,也是银子。
听了几位先生说的难处,探春想了想,招了侍书过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片刻,侍书从屏风后转出,又到凤姐儿耳边说了几句。
凤姐儿眼神一亮,“这倒正经是个法子。”
“我和你们说,我那儿不仅收了些女婴女童,还收了些命苦的姑娘媳妇,你们领了去,就当小子使,也给她们一份工钱,她们都是做惯了农活的,力气什么的,不比你们招的小子们差了,而且女人家做事更仔细,一样的工钱,是咱们赚了,不过若有不好,你们也别客气,只管教训。”
几人应了是。
凤姐儿又说:“再有人来要虾的,就是我们府上的老祖宗派人去要,你们也咬死了别松口,都推到我这儿来,就说我也是代管的,不敢越矩了,得去王府先问过郡主,郡主再进宫去问过皇上才好,这买卖你们东家可一分好处没有,也不敢要一分好处。”
凤姐儿冷笑一声,下巴高扬,“这得来的收益,一半是皇上的,一半是辟芷楼的,蒙皇上和郡主瞧得起,才让我代管这摊事,谁要是给我把这事儿搞砸了,不说皇上郡主怎样,我就先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