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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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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上海,深秋。
下班回到家的许幼怡很是开心,“微微啊,明天周末,明晚我们报社要组织一场舞会,社长说了,不谈工作,纯纯是为了大家在一起娱乐一下,增进增进感情。而且他还特意强调,有家属要带家属,人多了在一起热闹。怎么样,明天一起啊?”
“我能不去吗?”严微尝试着挣扎一下。
“不能。”许幼怡斩钉截铁。
第二天上午,许幼怡彷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一直到日上三竿还没醒来。严微在一旁叫醒她,“许幼怡,起床了,你不是要去参加舞会吗?”
正在酣睡的许幼怡被人无端打断了清梦,内心十分恼火,严肃警告她并伸出手来推开她,“大哥,那是晚上,晚上。快走吧,求你了,让我再睡会吧,我真的平常上班太累了......”
“哦。那我去做午饭,你一会起来吃饭好不好?”严微超级有耐心。
“知道了,知道了。”许幼怡机械地回答着她,然后再次以一秒不到的时间进入了梦乡。
吃过了午饭,许幼怡开始认真思考晚上穿什么、化什么样的妆去参加舞会。
“你晚上穿什么啊?”正好想到了这儿,她随口一问严微。
“这身不行吗?”严微伸开双手,展示着自己此刻的着装,不解地询问着。
......
“衬衫、马甲,加大衣,你......是要去端盘子吗?”许幼怡直接开启了吐槽模式。
她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微微,我们去购物吧,我帮你挑衣服去,正好不耽误晚上的舞会。”
“我不想去。”严微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哎呀,乖,走吧......”严微好像都没弄清楚是怎么被人拉着就走出了门。
在琳琅满目的商场,许幼怡为她精挑细选了一件适合她的裙子。
“我能不穿这个嘛?”严微偶尔也得拿出一点撒娇的本领,来对抗一些不想做的事。
“真的好看,相信我。今晚的微微肯定可以惊艳众人。”许幼怡对这套衣服啧啧不已,对自己的眼光极度满意。
严微无奈地任人摆布着。
回到家,许幼怡也换了裙子,化了淡妆,然后两个人准备一起出门。
严微拼死也要在裙子外面穿上她的大衣。
“求你了,别穿。”许幼怡真是又无奈又觉得好笑。
“不行,这个可不能听你的,现在是深秋,我冷。”严微有理有节,“去了可以脱掉么。”
她又开始反过来劝她,“我觉得你最好也穿件外套,毕竟上了年纪......”
“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许幼怡被年龄扎心到了,跟她确定着,再次发问。
“我说......你也穿件外套吧,要小心身体。”严微光速改了口。
“我不要。还有,你好像刚刚说的不是这个呀?”许幼怡眼神里带着杀意。
严微心想,“怎么这么不能接受现实呢?只不让我说有什么用?你不知道评论区都在讨论你四十多了吗?”
“想什么呢?”许幼怡再次问她。
“没什么,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一会都要赶不上舞会了。”严微转移了话题,拉起她走出了照相馆。
***
报社的舞会设在某个饭店的大厅。在前往那家饭店的时候,她们中途路过了苏州河。
如果说夜间的黄浦江给人的感觉是大气、壮丽,那么夜间的苏州河给人的感觉就是灵动、秀气。河水缓缓流淌,荡起一圈圈涟漪,在月色下朦胧迷幻。岸堤边霓虹闪烁,在水中倒映着彩色的光。枯黄的树条垂落下来,和水中的倒影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许幼怡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微微,你还记得这里吗?”她问严微。
“当然不会忘记。当初我们一起去四行仓库采访,一起在这里讨论上海会不会丢,那些场景历历在目。这座城市也经历了太多,好在现在终于可以像从前那般,继续她的繁华璀璨了。”
“是啊,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战争把时光无限拉长,我们也在这不知不觉的岁月流逝中,变得这么苍老了......”也许是刚刚严微出门时提到的年龄引发了她的伤感。
“没有,不管岁月怎么变化,你都没有变老,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美丽温柔,青春永驻。”严微对小情话的话术已然驾轻就熟。
“花言巧语。”许幼怡轻笑。一阵凉风吹来,她抱紧了胳膊,哆嗦了一下身体。
严微在一旁笑她。
“你笑什么?”
她把大衣撑开,对她说,“过来。”
霸气又温暖。
许幼怡上前抱住她,她用大衣将她裹起来,紧紧抱着她让她不那么冷。
“姐姐,你不是坚决不穿外套吗?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很少这样叫她,除非在极其想撩她的情况下。
“我乐意。”许幼怡嘴上逞着强。
“好点了吗?”严微低头问缩在怀里的她。
“嗯,好多了,我们走吧,不然舞会是真的要耽误了。”许幼怡从她怀里出来。
她脱下了外套,给她披在身上。
***
舞会设在一个挺大的酒店。天花板是文艺复兴风的花样,廊柱是罗马式的,通过迎向花园的拱形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五颜六色悦动的灯光。大厅一侧的高台上,还有一个可以唱歌的小小的舞台。
厅内人头攒动,人来人往,大家都穿的光鲜亮丽。沙发和座椅放置在厅堂灯光较暗的边角,桌子上摆放着水果和红酒。
“微微,你先自己待一下,我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许幼怡知道她不喜欢社交,这样同她说道。
一阵简单的寒暄过后,许幼怡转身回来,早已不见了严微的身影。
大厅内的主灯已经熄灭了。屋子瞬间暗了下来,摆放好的五颜六色的灯柱依旧在转动着闪着光。音乐从一个留声机里放出来,清脆渺远地回荡在空廊的大厅里。人们开始随着音乐起舞。
路过厅堂窗户的时候,有风从那儿吹进来,暗淡的窗幔上的灰尘被吹落下来。许幼怡一边感受着这儿的灯红酒绿,又一边感悟着这一丝丝的黯然神伤,觉得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时光。只是那些逝去的旧时光,就像是被蒙上了灰垢,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在那些岁月碎片中唯一清醒的画面,是严微。
很庆幸的是,从始至终,她都陪伴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在黑暗的角落里,严微正安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翩翩起舞。许幼怡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她。
她坐在她旁边,大厅声音有些吵闹,她靠近她,凑在她的耳旁,“妹妹,你参加的是舞会,不是庙会,在这儿干嘛呢?打坐呢?”
她拉起她的手,大声对她说,“走,陪我去跳舞。”
“我不会。”严微理直气壮。
“你不会我教你啊,你肯定学的特别快。”许幼怡给她加油打气,再次拉着她的手要起身。
“许幼怡,我不想去。”严微再次拒绝。
“不要这么落落寡合嘛,陪我去嘛,好不好?”许幼怡跟她撒娇,正劝说间,背后有个不认识的人,大概是同事带来的朋友吧,他对许幼怡说,“小姐,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不好意思,我有舞伴了。”许幼怡礼貌地拒绝后,他也很绅士地走开了。
她再次转过头来,“严微微,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的话,我可就被别人抢走了啊。”
严微执拗不过她,只得顺从地陪她走到舞池中间。
大家都在随着音乐起舞,似乎跳对跳错根本无关紧要,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而已。三三两两的人群划动着舞步,满地穿梭,纵横交错,沉浸在各自的舞步中无法自拔。
许幼怡搭上了严微的肩,一手搂着她的腰,然后开始细心耐心地教起了她舞步和动作。
严微确实学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可以跟上她的节奏,在舞池中间和她尽情舞动了。
当舞会的热潮迅速上升的时候,灯光似乎也更暗了,整个舞厅已经达到了不分你我、如火如荼、天下共舞的地步。虽然听着同一首曲子,但每个人都舞出了自己的步伐。前后左右都是人,但谁也不看谁,全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狂欢着。
许幼怡还在走着舞步,但已然完全把身体靠向了她,投入在她的怀里。
“微微,好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种享受,都很开心。”许幼怡的情话配合着这样的场景,让整个氛围都罩上了一层浪漫。
“除了叫你起床的时候?”严微一贯擅长破坏这种浪漫。
许幼怡在她怀里暗笑,“是,除了那个时候。”
她又看向她,在暗淡柔和但色彩缤纷的光影中对她说,“微微,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我希望每个世界的我,都能与你相遇。”
严微停下了脚步,将她抱在怀里,“那在每个可能的世界里,我都会不遗余力地找到你。”
许幼怡眼里闪过晶莹的亮色,“微微,好爱你。”
“我也是。”严微深情地看向她,眼波流动下全是宠溺。
音乐停下来的时候,算是“中场休息”,有的人走向边角的座位暂时歇息一下,有的人不愿意休息,还在舞池闲散地走着舞步。
“等我一下。”许幼怡留下她,跑过去跟留声机一旁的侍从说着些什么。
严微后退几步,站在后面一点的地方等待着她。
没一会儿,她回来了。
“你去干什么了?”严微问她。
“一会你就知道了啊。”许幼怡保持着神秘。
没一会,待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的时候,侍从站在台上开始报幕,“我们下半场舞会马上开始。刚刚有一位许小姐说,想唱一首歌,送给她最爱的人,所以我们的第一支舞曲,就在许小姐的歌声中起舞吧,希望大家尽兴。”
说完后,他朝许幼怡招手。
她看向严微,语气无限温柔地对她说,“唱首歌给你听。”然后落落大方地朝舞池的歌唱台走去。
舞台中央,五光十色的光照在那儿,变换着多彩的颜色。许幼怡穿了很好看的裙子,画了好看的淡妆,只站在那儿便是一副美好的画面,溢出无限柔情。
伴奏响起,她手轻轻地握着竖立的话筒,开始温柔地唱起了那首歌——《苏州河边》。
很符合刚刚来的时候她们在那停驻的场景和情感。
自从上台,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严微。一眼万年,像是中间舞动的人群都不存在一般,彼此满眼都是对方。
“夜留下一片寂寞,河边不见人影一个,我挽着你,你挽着我,岸堤街上来回走着,河边只有我们俩个。星星在笑,风儿在妒,轻轻吹起我的衣角。我们走着迷失了方向,尽在岸堤河边彷徨。不知是世界离弃我们,还是我们把它遗忘。世上只有我们俩个,我望着你,你望着我,千言万语变作沉默。”她的声音干净纯粹,像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将所有的温柔一点点地唱给眼前人听。
大家也重新投入到轻歌曼舞之中。
一曲终了,她鞠躬感谢完大家后,从舞台下来径直走向她,直白地问,“微微,喜欢吗?”
“喜欢。”严微靠近一步,离她近了点,“许幼怡,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啊,余生,你慢慢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