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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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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嗷——”
四周树杈上的鸟雀受惊后飞起,马瘦子被踹翻在地,脸色涨红两眼发直,整个人弓成一个虾子。
秦佩宜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目光冷凝。
见状,马瘦子破口大骂,手脚并用地暴起:“你个臭婊子!给我等着!老子弄不死啊啊啊——”
秦佩宜猛地一踉跄,腰侧被踹了一下。她顺势抓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将两条胳膊都卸了下来。
“张大头!你杵那儿干嘛呢?!还不把这死丫头给我摁住!”
张大头仿佛被刚才那一脚踢飞了魂,听见马瘦子的话全身抖了一下,双手挡住那处战战兢兢地挪动脚步。
秦佩宜斜他一眼:“跪下。”
“哎好。”张大头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马瘦子不敢置信:“张大头你个孬种!滚了次被窝就被个小娘皮拿捏!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作死啊马瘦子还不消停!张大头两手捂住耳朵,脸上的表情快要哭出来。
孬不孬的活下去再说。
这丫头比他想得还要狠!他明明只是听马瘦子的话凑个热闹而已,多余的一样也没干啊!
不对!他还扒了秦家的墙头!还不止一次!完了完了!
秦佩宜垂眸俯视着仍在污言秽语的马瘦子,又是一顿猛揍,那势头仿佛真要将人打死。马瘦子终于怕了,期期艾艾道:“别……别打了!我、我可……什么都没、没干……也也也没碰你……你不、不是还还还好好……的吗……”
闻言,秦佩宜深深呼出一口气,刚才那股骤然炸出的戾气被她压制下来,声音还算平静:“好好的?”
她抬手从背篓里拿出柴刀,泛黑的刀面轻轻拍在他脸上,随即高高扬起。
“救——”马瘦子被吓晕了。
张大头瞪大了眼,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跑”。
快跑!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他听见秦佩宜唤了一声:“你过来。”
张大头小心翼翼地瞄过去,那柴刀将将停在马瘦子喉上一寸,虽及时收势没落下,刀锋却晃得人心颤。他身躯一震,像是树上摇摇欲坠的枝桠落地前的最后挣扎。
秦佩宜却不管他内心如何挣扎,兀自走到陡坡边缘,望着那石头遍地草木丛生仿佛探不到尽头的坡道,回头道:“自己带着他一起滚下去。”
张大头一时没明白过来,又听见她一字一句强调:“我当初是怎么摔的,你们就怎么摔,明白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就是当初秦佩宜被他俩追着摔下去的地方!
“没听清?还是要我帮忙?”秦佩宜侧过身,一脚将人踹翻,目光冷而透彻。
很奇怪,分明是一副乖巧无害的长相,却给人一种罔顾他人生死的压迫感。
可能是额头上那道还未淡去的疤增添的矛盾感吧。
张大头甚至不敢爬起来,声音发颤:“会……会死人的。”
闻言,秦佩宜笑了一下,是那种没有任何侵略意味的笑,带着点天真:“怎么会?”
“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当然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
“那便是你们活该。”
五分钟后,两道身影自发滚成一团朝山坳冲去。秦佩宜收回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头也不回地离开。
……
另一边,迟迟没找到人的田小妮已经有些急了,她转了一圈,懊恼地直跺脚,高声喊道:“佩宜!你在哪里!”
“佩宜!佩……”
“我在这儿。”
秦佩宜从一处半人高的树丛里钻出来,身上粘了不少叶片和泥土,脸蛋也脏兮兮的。
田小妮松了口气,立刻迎上去:“你去哪儿啦?我到处找不到。”
“刚才看见一只兔子,我跟着它跑了好远,还是没抓到。”秦佩宜随口胡诌。
田小妮拍了拍胸口:“差点儿没把我吓死,要是把你弄丢了,我怎么和秦大哥交代啊!”
闻言,秦佩宜眼睫动了动。
她今天原本就有进山的打算,田小妮来找她她还觉得正好,省得自己另外找借口了。
这姑娘人缘好,心思粗,由她来作掩护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可不知怎么,脑海倏然跳出一段画面,那是道颀长的身影,男子面容无喜无悲,声音也淡薄到极致。
——天时地利人和,世界万物皆可利用,只要保全自我利益,无需考虑其他牺牲。
她蹙起眉心,微妙的情绪萦绕在胸腔,促使她想开口说些什么,田小妮却突然凑近,帮她摘掉头顶的叶片,视线也慢慢定住。
秦佩宜心中一紧,手指蜷缩起来:“怎么?”
只见田小妮眯起眼,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缓缓抬手,猝不及防地捏住她的脸蛋,得逞般大笑:“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你现在这样好像一只打滚后的小猫哦!”
秦佩宜:“……”
她几乎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小什么猫!见鬼!
又捡了一些柴,两人这才下山回家。
这会儿的阳光虽然没有那么烈,但气温还没降下去,依旧很热。村里的这条河很浅,将将没过大人的脚踝,往常总有一群孩子泡在里头泼水捉小鱼抓泥鳅,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小裤衩。
这不,眼前就有七八个只穿着裤衩的小鬼头,趿拉着草鞋板爬上岸,疯一样往村头跑,嘴里还在喊:“又有知青来啦!又有知青来啦!”
田小妮拍拍脑袋,哎呀一声:“我都把这事儿忘了,我妈说今儿又会来好几个知青呢,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秦佩宜对此不太感兴趣:“我得回家了。”
“也是,秦大哥等会儿该出来找你了。”田小妮笑笑,也不勉强。
两人在石拱桥那儿分开。
秦贺宁没回来,院子里也没人,刘珠云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秦佩宜放心地卸了劲,打了盆水随意在台阶上坐下。她对着水面抬起脖子,见上面并未留下淤痕才舒气,接着又捞起裤腿,露出微微肿起的脚踝。
刚才那一通她属实是发了狠了,有点超出这个身体的现有能力,如果不是那两个太弱,都是软骨头,换个经常干活的人来,她绝对会吃亏。
右手轻轻按了按腰侧,传来轻微的钝痛,秦佩宜闭了闭眼。
分明打定主意要保守行事,却还是忍不住冲动。
她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只因当时将他们当作了另一人——那个两面三刀的护国公世子,将她一箭穿心的大理寺少卿。
她是想报仇的,不单单为了王爷的任务,更为了自己。
可惜这不是南朝,可惜她回不去。
秦佩宜抿紧唇瓣。
……
三桥大队这次总共来了七位知青,因为分了两批到达公社,有些人是坐船过来的,有些人在牛车上颠簸了一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安排自己过来帮忙,但秦贺宁还是尽职尽责地领着人到了大队部。
他力气大,一手一个大包裹提到门口,几位知青纷纷跟他道谢,秦贺宁礼貌地笑笑,打算把牛车还回去交差,却发现还有人没下来。
“齐勉,别装死,赶紧下车!”
这批知青来自五湖四海,最远的家在东北,一车人口音各异,起初还能聊上几句,后来赶路赶得没有了精神,有位男同志半道上还吐了,现在抱着行李蜷成一团,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刚才吐了好几趟,身体应该没什么力气,同志,要不你帮忙把人背进来吧?”一位穿着蓝色工便服的男知青建议道。
秦贺宁也没反对,扛包裹是扛,扛人也是扛,弯腰就去抬对方胳膊。
“等等!同志你别理他,让他自己下。”刚才喊齐勉的女知青拧着眉阻止。
这一车人里就属她和那位晕车的男知青穿着最体面,两人显然认识,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还是个大城市。
蓝工服的男知青走上前帮忙,继续劝:“咱们倒是没关系,总不能耽误人家同志干活吧?”
秦贺宁确实数着时间,田小妮都在桥那边冲他挥手了,妹妹肯定已经到家,他得回去帮忙烧饭。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焦急情绪,那位女知青抿起嘴,终是没再坚持。
秦贺宁很快和其他人一起把人架去了饲养室,然后套了牛车离开。
傍晚刘珠云在饭桌上提起了知青的事。
下午她去书记家探望了卧床养病的刘珠花,黄嫂子拉着她又是一通好言相劝,再三考虑后她还是同意了接收知青。
“书记会先给我们安排,阿宁,你刚才见过一面了,觉得哪个知青好相与一些?”
秦贺宁不知道从何说起,便把去接知青的过程复述了一遍,由秦佩宜揣摩完意思,断断续续转达。
“大哥说一共有三名女知青,四名男知青。女知青都不怎么说话,男知青有一个块头很大,其他几个都差不多……和大哥差不多岁数,戴眼镜的帮了大哥几次忙,四方脸的分了所有人一片橘子,剩下那个皮肤很白,但路上吐了好几回,现在还晕着。”
刘珠云抓住好好乱动的手,不确定道:“帮了几次忙,那应该心眼挺好,不容易和咱们闹矛盾吧?”
秦贺宁也说不好,毕竟刚来一个新地方,还要在这儿生活,知青们多少都会想给社员留下个好印象。
秦佩宜咬到了一颗石子,暗忖自己今天没淘洗干净,动了动舌头把颗粒吐出来,含糊不清地说:“让那个皮肤白的住进来也行。”
刘珠云:“怎么说?”
秦佩宜把嘴里的饭都吞下去:“身体不好,就算闹矛盾也打不过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