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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郁箬 ...

  •   四
      那日过后,郁箬又去了次薛府,挑薛映在的时候。

      原因无他,薛映是她兄长,借拜访薛映的名义,才显得郁箬和她的再次见面不那么唐突。

      郁箬假意要观览薛府后园景致,薛映在前引路。

      听见那似在水里磨过的声腔时,郁箬不禁感到诧异,侧目看薛映,发现他和他一样愕然。

      “致蜂愁蝶昏,致蜂愁蝶昏,痛煞那牵丝坨紝。”

      后园里是两个青春正好的女子,一个穿着青色衣衫,一个穿着淡蓝色襦裙偏偏还套了件白色水袖。

      穿青衣的李效荛横吹竹笛,笛声娴雅清扬,玲玲悦耳。

      薛昭希在地上翩跹舞弄水袖,行云流水,一晃眼,让人误认为她是苍穹上飘下的一朵云彩。

      “今日里羡梁山和你鸳鸯冢并。”薛昭希身姿轻盈,舞弄水袖。

      她背向郁箬和薛映,并未察觉两人悄然而至。倒是李效荛坐在梨花树下,面向他们,倏然放下了竹笛站起身来。

      李效荛这么狂放的野丫头都遵循礼数,向他们见礼,“十五公子、薛先生。”

      薛昭希却在看见郁箬和薛映之时,颜容骤然暗淡,低头抓着水袖,一言不发,倒像个做错事被父母逮到的小孩子。

      薛映看了眼李效荛,声东击西,“昭希,你怎么和李姑娘在院子里嬉闹?”

      薛昭希的声音很低,“卧房太小,甩不开这水袖。”

      薛映唇角翘起,笑了笑,“外面太阳太烈了,晒化了你可不是件好事,你该回到房中去。”

      “我突然想起我师兄要我这个时辰回去的,我先回去了。”李效荛悻悻地道,被薛映这般不识时务地吩咐,大概小女儿玩闹的兴致被浇灭殆尽了。

      她大可回去再找些别的乐趣,而薛昭希只能回她的闺房。

      薛映冷冰冰地道:“还不把水袖脱下来?快回房中去。”

      薛昭希脱掉了水袖,眼睁睁看着李效荛不讲半点江湖义气地窜了出去。

      昭希转身的那刹那,郁箬仿佛看见了她的落寞孤寂。心口像逢上了一圈线,一收紧就堵得难受。
      五
      李效荛的师兄名叫郭奉卿,比薛映早两年投到姜惠明帐下,与薛映比邻而居。

      郁箬知道她,是因为她半点儿不怕生,不管是人是鬼,都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等等——”郁箬叫住了薛昭希。

      他不想瞧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薛昭希掉过身来,用眼角瞟了薛映一眼,不知所以问郁箬,“十五公子有事吗?”

      恰在此时,李效荛忽然去而复返,边跑回园里边高声道:“薛先生,薛先生,我师兄让我来传个信儿,他请你到我们府上,有要事相商。”

      郁箬忽觉得叽叽喳喳的李效荛好像有些讨喜。

      “郭先生找我?”薛映顷刻就挪开了注意,眼见李效荛小鸡啄米样的点头,便跟着李效荛去了。

      “你可知道你演的这出戏唱得什么。”

      郁箬顾自说道,“□□阎婆惜与张文远勾搭成奸,被宋公明杀死成鬼,半夜三更来勾取张文远的性命。你演的是那死了也要和情夫双宿双飞的阎婆惜。”

      自不待言,昭希当然地知道自己演的什么。

      “我知道唱的什么,但我不是阎婆惜,演她也无可厚非。”她低声说。

      郁箬便又开始怀疑是不是刚才的说话语气让昭希误会,误会他对她有所指摘。

      郁箬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是吗,可我从来没见过十五公子。”昭希睁眼说瞎话了,其实那天见过面之后,在郁箬做梦梦见薛昭希的同时,昭希也梦见了姜郁箬。

      对她没说过一句好话,净向她甩脸色。

      昭希不大乐意见着郁箬,每每郁箬在府上来,便躲到自己闺房中,绝不踏出半步。
      六
      过年朝贺,众位谋士的家眷尽在受邀之列。

      确定名单上有薛昭希之后,姜郁箬才决定也去唐国公府。

      旧年二十九的除尘宴会之上,薛昭希应邀而至,穿着白缎上朱红色妖艳延展的半腰襦裙,妆容明艳娇俏,朱红色花钿点在额间,煞是明丽动人。

      薛映送她到女眷之席坐下,给她整了整披帛,便离开坐到谋士之席。

      薛映说话的声音很轻,被管乐相逐的靡靡之音一盖,便也听不见了。

      可姜郁箬却从他的唇型读出了他的谆谆叮嘱,“好好坐着,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宴会结束以后,我们就回家。”

      薛昭希乖顺地点了点头。

      姜郁箬开始不禁幻想,他和薛昭希成亲行完嘉礼,结为夫妻,琴瑟在御。

      他离开出门时叮嘱她,她也是这般乖顺地点点头,也许还会添一句,“夫君慢走。”

      姜郁箬痴痴地笑了笑,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居然活到而立之年又三年,心里才开始有所憧憬。

      不,这将不仅仅在姜郁箬的想象之中。

      姜郁箬是姜惠明的十五弟,天下形势愈见明朗,姜惠明吞灭了江南地和西秦,姜氏取封朝闵氏而代之不过朝暮之间。

      姜郁箬的身份随之水涨船高,即使只依照姜家从前威势,娶谋士的妹妹薛昭希为妻也是抬举了他们。

      几月不见,薛昭希较之从前,似乎圆润了些,恰到好处地增添几分娇憨可爱。

      冬日并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可姜郁箬依然将一盘莹紫葡萄端到她的几案前,“听薛映说过,你喜欢吃葡萄。”

      那是从南地采买回来的葡萄,途中累坏了两匹千里驹,耗费了十几锭黄金。钱财于姜郁箬乃身外之物,不是不在意挥霍了半年积蓄,但姜郁箬更想博她一笑。

      薛昭希显然惊到了,被这盘葡萄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姜郁箬,她慌忙道:“谢谢十五公子。”

      晚宴已然开场,厅中丝竹管乐流连盈耳。

      底下笑声交谈喧闹嘈杂,姜郁箬虽则到薛昭希几案旁,引得她周遭女眷回首相望,但明显她们虽则好奇但拘于礼节只敢看过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

      薛昭希瞥视一眼盘中葡萄,并不着急伸手摘下两颗,直白道:“姜郁箬兄长说过,无功不受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十五公子,可是要薛昭希为你做些什么?”

      薛昭希愣头青似的发言让郁箬哭笑不得。

      他自然不能像她那样直白地说,他只是为了博她一笑,表述本意只会显得人轻浮。

      姜郁箬随口捉了几字,“我想让你听我讲讲之前的事情。”

      薛昭希难以置信地扬了扬眉毛,磕磕巴巴地道:“啊?你要我听你讲件旧事,什么事情,和我有关吗?”

      话说完姜郁箬便后悔了,能拿来讲予她听的旧事几乎没有。

      姜郁箬是个无趣的人,身上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是对他的猜测,猜他到底为什么年过三十而未娶,究竟是个长情种,还是有断袖癖。

      姜郁箬恍然该告诉她哪件事了。

      姜郁箬将声音压低得只能让她听见,“有件事情怕你误会,我想跟你解释,你一定记得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了。”

      “什么事?”昭希的好奇心不觉被勾起,“如果是十五公子的秘密,我一定不会嘴碎告诉别人的事。”

      姜郁箬有意默了半晌,道:“我十年前曾经纳过一位妾侍,十来年间就那么一位,但是我并不属意于她。”

      “当时她和我的挚交好友情意相投,可惜门第悬殊,她父母宁可将女儿许与我做妾,也绝不嫁给姜郁箬那挚交好友为妻。”

      昭希配合地接话:“然后呢?”

      显然,她想知道此事后续,仅仅只是因为被姜郁箬故弄玄虚挑起了心中好奇。

      姜郁箬凝望着她的眼眸,低声道:“然后,我那位妾侍假死,跟我的好友下到江南地去了。”

      此一事,除了那对终成眷属的情人和姜郁箬外,再无旁人知晓。

      姜郁箬原本打算将秘密带到坟墓底下去,却将此事献宝似的告诉了薛昭希。

      但这绝非是献宝,之所以向她剖明这桩旧事,是因为姜郁箬不愿意叫薛昭希误解,误以为他钟情于另一女子。

      即使薛昭希根本不想了解他的过去,他们一星半点儿也不熟,充其量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她的目光灼灼且疑惑,上上下下打量着姜郁箬,许久才若有所感道:“十五公子重情义,昭希晓得了。”

      姜郁箬愕然了,心里好像给蒙上一层厚纱,不知道该哭该笑。

      这时姜郁箬才明白,她并不知姜郁箬这分剖白是何意思,过了许久才说道,是因为在猜测着该如何作答。

      姜郁箬慌了,口不择言,“我对她并没有丝毫儿女之情,我长到这同袍弟兄都当上祖父的年纪,也没沾过女人。”

      薛昭希拨了葡萄皮往口中送,大睁着眼睛看姜郁箬,目光里依然是一无所知的疑惑。

      她的疑惑目光终于冲干净了姜郁箬的思绪,脑海里空空荡荡,只听见自己低声且虔诚地道:“我只心悦于你。”

      薛昭希掐葡萄的手僵住了,惊愕凝固在她的颜容上,她愕然失措地将眼睛瞪得更大,嘴唇却抿成以道缝。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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