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这里》小蛮夷

4、王者归来

　　“我回来了！”站在门口的我大声宣布。
　　三年过去了，我有陆陆续续给家里发过信息，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家里也几次催我回去，我都以要帮助非洲疟疾儿童的理由拒绝了。
　　的确，我现在替一家总部设在南非的慈善机构做事。
　　这次回来，是因为蔷和忍足要结婚了。婚礼在明天。
　　看着陌生的大门和房间，我暗暗感叹，时间真的就这样过去了啊，家里新买了在郊区的别墅，找了好半天才终于站到家门口。
　　“雅小姐，你回来了！”从小一直照顾我的老仆人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叫了起来。
　　走进大门的我，微笑着环视了一圈我家的新居。出乎意料的是，居然一眼看到的是正在侧厅里站着的忍足，迹部一行人，他们个个打着领结，西装革履的样子，是来试礼服的吗？他们似乎也正打量着我，突然从黑色的西装森林中转出来一袭白纱的蔷，低垂着头在整理裙摆。很华丽的婚纱呢，有巨大的裙摆以及…碎钻？
　　“姐姐！”抬起头的蔷呆住了。
　　“很漂亮。”我微笑着点点头，把那只破烂又巨大的拖箱交给旁人。
　　当月森雅满脸阳光的站到门口的时候，迹部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抹身影。时隔三年再次出现的女子，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牛仔裤，球鞋，头发乱七八糟的盘成一个髻，皮肤比原来黑了许多，眼睛却亮得出奇。她就像是一株生机勃勃的热带植物，枝叶繁茂，骨骼挺立，叶汁新鲜。或许是由于岁月的打磨，月森雅的面部曲线变得坚硬，却和身后那只破烂的行李箱相得益彰。一个丰盛的月森雅回来了。
　　迹部看着她对着自己点头示意，对着大家微笑。只觉得她变得更沉静和笃定，三年前的月森雅也有这样的点头和微笑，却未免显得飘忽了一些。现在挺直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用手拖动行李箱的动作，看得出那种沉稳的力度。
　　“女儿，你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呢。”从厨房里快步迈出的母亲，一把抱住了我。
　　“是，我回来了。我用力紧拥了母亲一下，口中回答道：“我去一个村子送药去了，回来才看到电报，就立马赶飞机回来了，不然还能早到几天。”
　　“一切都顺利吗？”耳边听到一个温柔儒雅的声音，我转过身来，对着忍足深深的笑开。
　　“妹夫，事实是不顺利，很不顺利。飞机票很紧张，我拿身边最后一样值钱的东西—静薇送我的那只女表威逼利诱，才说服一个人把机票让给了我。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我没有通知任何人，结果是独自一个人拖着这个巨大的箱子历经千辛万苦从机场一路问路才最终到家。还有，那只表的事你千万不能告诉静薇。”忍足慢慢扬起了嘴角，看着月森雅飞速运动的小嘴，才知道自己的“前女友”究竟是什么样子。
　　“亲爱的，我已经听到了。”我一扭头，正看到静薇一脸讽刺的靠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呢。

　　晚上九点，我从长达七个小时的倒时差睡梦中醒来，看着陌生的房间和家具，微微呆滞了片刻，爬起床拉开衣柜开始找衣服。
　　从旋转楼梯上缓慢迈下的自己，像是在经历着一次旅程一样，时光，真是永远不曾停息的推着我们彼此向前啊。说不清房子的风格，但是有白色的浮雕和精致的铁艺扶手，看起来，妹妹总归是没叫父亲失望吧，家里的境况肯定是越来越好了。
　　小立领的白色刺绣衬衫，搭配了粉色的及膝裙子，头发在经过专门为月森蔷请来的发型师的打理后，像模像样的垂在肩头。
　　就和三年前的那个月森雅一样。
　　月森蔷是第一个看到姐姐走下楼的人，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姐姐还是那个端庄，温顺的样子，穿着三年前的旧衣服却一点儿也不突兀。以前总是觉得姐姐中规中矩，一副平庸模样，现在看着雅，才知道什么叫做不妥协。是啊，自己早就该发现，姐姐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老去的痕迹，那种无忧无虑，甚至可以说是没心没肺的无辜眼神，只有姐姐，还一直拥有着。
　　姐姐，是温柔的改良派吧。
　　我看着下面一偏厅的人，微微吃了一惊。这都几点了，怎么忍足，迹部他们都还在？接过仆人递过来的一杯热牛奶，我向他们走去。
　　“妹夫，你的新娘我会帮你守着的，她一定跑不了。可关键是，新婚的前一夜，新郎怎么能出现在新娘家中呢？”忍足闻言微微一笑，还真是含蓄温柔的质问啊。
　　“是你妹妹一定要在这边举行婚礼，而且据说有个设计好的仪式，需要大家一起来配合呢。侑士你太惯着她了。”静薇给我递过来一个小本子，又转头阴阳怪掉的丢给蔷这么一句，居然羞得她红了脸。
　　“什么叫‘你妹妹’呀，蔷她现在也是你妹妹好吧！”我瞪了静薇一眼，瞧见那个小本子上的内容，不禁笑开，“知我者唯有你也。”
　　小本子上列的是以前我熟识的一批贵太太，小姐们的联系电话。
　　“千鸟家的少爷已经结婚了，对方是个美国人。”
　　“多轨家族的爷爷两年前过的世。”静薇用一贯平静的语调向我传达这一系列的讯息。一直照顾我的相良妈妈已经把我的行李箱拖了过来。
　　…… ……
　　“谢谢。”我微微一笑，拿起桌边的电话。
　　“喂，是雪乃家吗？是，我是月森雅。刚刚回来的，哪里…也没有多吃苦。这次妹妹的婚礼，才真是麻烦夫人您了呢。我从那边带回来的一点土特产，有专门为您留着的呢。”
　　“喂，啊，我听声音就知道是久石太太呢！您最近好吗？我？今天才赶回来呢！小雨她应该上国中了吧…您不是一直说每月那个时候会很不舒服嘛！那边有一种草药，当地妇女似乎都用它，所以特别带回来一点，您试试看？”
　　“千鸟太太，实在是不好意思，哥哥她婚礼的时候我竟然没有赶回来，真是太失礼了…是嘛！您只管骂我好了，自己的亲妹妹啊，怎么样也是要爬回来的…”
　　…… ……
　　三年前的月森雅，迹部注视着正满面笑容一个一个拨电话的雅，希望滴水不漏的月森雅。可是，她的语气，真的很亲热，对于有几个太太，还可以撒娇，做一脸无奈的表情。即使是这样单薄的世间人情，也还是有那么一点温度吧。
　　“终于结束了。”播完最后一个电话，我对着大家歉意的笑笑。如果不是静薇赖着不动，我说什么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打这些电话。
　　“那么我的礼物呢？”该死的静薇！
　　“都有，都有。”我从行李箱的底部掏出一个小布袋，“轰”的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全数倒在了桌面上，是一堆小小的木雕，很小，只有钥匙扣的大小。而且几乎没人看得懂雕的是什么。
　　“这是当地小孩子雕来用来卖的东西，据说是他们部落的图腾，大家要是喜欢就捡几个吧。”我打量着大家好奇的表情，解释道。
　　“你就想这么就打发了我？当初是谁掩护你…”
　　“真的没办法啊，走的时候太匆忙了，等等，忍足你不能拿！”
　　“为什么？”
　　“你们的结婚礼物我会好好准备的，这个你还是手下留情吧。”我注视着忍足的眼睛，如果只是送这个给你们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个有什么用处吗？”慈郎举起一个小小的木雕，歪着脑袋问我。
　　“据说可以当来做印章用，印在纸上会有好看的花纹呢，有一些花纹，这个，好像就是代表着太阳，我也不太懂。”我指着他手里那个说道。
　　“好像还蛮有意思的。”岳人也拿起一个。
　　“这个本来是我收集的一套，也不知道集齐了没有，据说描绘的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大家这么要好，要是也能一生相伴，总归是个好的念想。”
　　迹部捡起一个，好拙劣的刀工，倒是木头散发着一股香气。
　　“妹妹，对不起。我…”
　　“姐姐，你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月森蔷看着雅，这么急着打电话，也是在表明你的态度吧，你是祝福我们的。

　　凌晨五点，迹部实在睡不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床真是太不华丽了，要不是本大爷答应做他的伴郎，才不会…”昏暗中迹部看到大厅里有一个纤细的人影在晃动着。
　　还是月森雅，一个人跟着压得很低的音乐在跳舞。
　　“你这是在干什么？”不由自主的，迹部也压低了声响。
　　“迹部？吵醒你了吗？”我微微一惊，停下了脚步，才看清昏暗光线中的迹部，他很高大，我和他就在这蒙蒙的光线中对视着，他的眼神，还是三年前的样子，直指人心。
　　“不知道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害怕会有舞会的环节，我的舞步早就生疏了。”我忽然一笑，穿着睡衣的迹部柔和了不少，“再说已经睡了那么长时间，实在睡不着了。”
　　他“嗯”了一声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怎么好再继续跳下去。
　　“呐，迹部，你知道我们家车库在哪吗？”
　　“你要干什么？”迹部抬高了双眉，又要逃跑吗？
　　“蔷的婚礼是在上午10点，如果现在开车去市区，是来得及的吧，我要买礼物。”
　　“月森家的大小姐原来是这么不体恤下人呐，司机现在可是睡得正好。”迹部一挑眉，她还真是个急性子。
　　“那你带我去？”我学着迹部也一挑眉，反正你也睡不着吧。

　　清晨5点的风，带着仿佛在人世间午夜偷欢的微微湿意。
　　今天大概是捡到大便宜了，居然能让迹部大少爷亲自驾车，我们一路向市区驰去。
　　“迹部君已经大学毕业，进入自己家的公司工作了吧。”
　　“嗯。”
　　“忍足都已经要迎娶美娇娘了，迹部君难道没有中意的人吗？就不怕有人半夜偷偷溜进你房里，下点药？”我一脸戏谑，笑着望向迹部。
　　“你还是在在意那件事？”迹部眉头微微一皱，她果然还是没能释怀。
　　“怎么会不在意呢，”我头偏向一旁，自然的答道，“我的妹妹，会选择下药这种方法来抢一个男人，我仍然觉得丢脸。”
　　迹部大概惊讶于我的坦然，没做声。
　　“不过想起来，”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大概就是因为深爱着的缘故吧，因为自己从小就很少有非常在意的东西，总是可有可无的我大概很难理解这种感情吧。”
　　“你的腿怎么了？”迹部把方向盘右转的同时，瞄到月森雅左腿膝盖上有个大大的谈红色疤痕。
　　“啊，这个啊，那次跟着红十字的车子去一个边远村庄，是那种大大的运送粮食和药品的货车，我坐在一堆粮食口袋上，还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呢，结果一个颠簸，我居然就在那么温柔的夕阳里掉下车去了…”
　　此时此刻的迹部，觉得月森雅的语气出奇的欠揍。
　　因为迹部大人的大驾光临，百货大楼居然提前半个小时开门呢。

　　作为伴郎的迹部，看到月森雅在蔷抛新娘花束的时候，满脸微笑，躲到一边，动作小心谨慎，不失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