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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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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金银花从图书馆回家。
离公寓还有三十米的时候,一个穿着粉色T恤、蓝色牛仔裤、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突然从旁边的树木后面走出来,拦住她。
他双手盘在胸前,用闽南腔很不耐烦地说:“哎,美女,你们家的鬼很吵耶!你能不能管管你们家那两只死鬼……”
金银花无语了一阵,然后鄙视他说:“如果真的有鬼……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认为我能看得见吗?
我家平常都没有人,而且我家住那么高,你能听得见才有鬼!你不要胡扯!”
最后一句,她是用闽南腔说的。
那青年说:“都说不是人,是鬼!你自己回去看啦!”
他突然拿出一小瓶喷雾,朝金银花的眼睛一喷。
“靠!你瞎喷什么?我要是瞎了,我才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金银花只觉得双眼火辣辣的疼,睁都睁不开。
“你放心,本大爷叫花辉,就住在你公寓后面那一片,慎德里287号,出事找我!”
“要是出事就晚了!你经我同意了吗,就乱喷!”
银花内心发飙:靠,这是什么传销新思路!等我知道你们公司名字,我就去工商局举报你们!
“还不是你家鬼弄的,天天晚上十二点带头在河边跳广场舞,搞得附近一带的鬼都不太安分。
这才是一滴符水,我稀释过的,大概只有二十分钟的作用,你先回去看看啦!哼!”
金银花睁不开眼睛,但大概能知道那个叫花辉的人已经走了。
她的眼睛被刺激得一直在流眼泪……
金银花摸出手机想叫救护车。但当她按亮手机屏幕时,又好像能看得见一点点东西。
踌躇再三,她还是放弃了。
还是先回家吧,明天要是还看不见,就去看医生。她心想。
就这样,金银花半眯着眼睛,慢慢摸索着走回去。原本五分钟就走完的路,她愣是走了十几分钟。
回到公寓门口,光线明显亮堂许多。金银花看东西也变清晰了些,但还是很模糊。
她半眯着眼睛走进电梯,按下五楼的按钮。站在家门口时,她似乎隐隐听到一些音乐的声音。
难道是弟弟金不换?他应该没有这里的钥匙才对……她一边开门一边这样想着。
随着门开的那一瞬间,动感的音乐立马清楚地传出来,听起来像是香港九十年代的劲歌舞曲。
整个客厅不知怎么被弄成迪厅的光线。金银花透过指缝,能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
“YO!YO!跳起来!YO!YO!跳起来”这是金妈妈的声音。
“对你爱爱爱不完……”
“看来变成鬼魂也是有好处的,现在跳舞都不怕崴到脚,也不怕骨折了,哈哈!”这是田妈妈的声音。
金银花努力眨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有人开门,是你女儿吗?”有人说。
“不怕,她看不见的。”又有人说。
金妈妈转过身来。
她的面容就这样突兀地闯进金银花的视线里……
那一刻,金银花呼吸一滞。
“花花怎么了,为什么一直捂着眼睛?”田妈妈疑惑地说。
金妈妈摇摇头,脸上表现担忧的神情。
金银花马上回过神来,假装自言自语地说:“靠,眼睛还是好痛,我要去杀了那个死人妖!”
当她转过身背对金妈妈时,她的眼睛已经完全能睁开了。但眼泪还是一直流,不知是被符水刺激的,还是激动的。
她一路飞奔,视线越变越清晰。
河边那些三三两两、漂浮的白色身影,躲在巷子角落笑得阴森怪气的小鬼,故意吊在人家大门正中央的红衣女鬼……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在刷新着金银花的三观。
渐渐的,这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然后消失不见。金银花意识到,应该是符水作用失效了。
慎德里那一带的两层小楼,都是2000年以前建的。
黄色的外墙因为石灰的脱落,而变得斑驳。墙体上盘亘着裂痕,上面散落分布着大块大块干涸的、灰褐色的苔藓。
金银花很快找到慎德里287号,然后狂敲大门。
“我靠,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老子三点还要出摊的!”屋里传来花辉骂骂咧咧的声音。
“是我。”金银花说。
花辉开门一看,像是自言自语,说:“靠,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找我,没想到这么快。”
他瞥了瞥门外,不太爽快地说:“进来吧。”
等金银花进了门,他立马把所有妖魔鬼怪全挡外面。
屋里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靠窗的那面墙,放置着一个高到天花板的黑色木架。中间空着,那是窗户的位置,让整个木架呈现一个“回”字型。
上面陈列了很多四四方方、雕刻着奇奇怪怪纹路的小木盒。窗户的玻璃积着厚厚的灰尘,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植被。
金银花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花辉没好气地说:
“喂,你们家那只鬼跟过来了,还好我门口布了阵,她进不来。有话快说,省得她硬冲进来,灰飞烟灭!”
“抱歉,她这两天噪音扰民了,但是她是个好……鬼!”金银花说。
“我算出来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对她那么客气,一早就……”花辉做了一个搓揉捏扁的动作。
“你算出什么了?”
“没什么。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给我喷的那个符水失效了,还有没有新的,我想买!”
花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打算就这么和那只鬼一直纠缠下去吗?长期以往,无论是对你,还是那只鬼,都没有好处。”
金银花顿了顿,苦笑说:“我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她既然留下来,应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想帮她完成,再让她安心去投胎。
所以,希望你能帮帮我,如果她有什么危险的情况,请一定告诉我!至少不要灰飞烟灭那么惨……”
“你想重新看见她?”
“嗯!”
花辉从木架上拿下来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瓶像是眼药水的东西,递给金银花:
“这是强效浓缩的,滴一次,有效期一个月左右,但之后要停用半年,不然有严重副作用。
你明天选太阳最猛烈的时候滴,不然痛死你,比你今晚还要痛一百倍。”
他在金银花伸手即将接到时又收了回去,“一口价——998。”
金银花看着他手上像是三无产品的眼药水,内心一阵纠结,一边扫码付款,一边问:“你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很奇怪啊你!”
花辉看着到账的998块,心里美滋滋的,说:“要你管!拿了药就快滚吧,老子要回去睡美容觉了。”
他把金银花推到门口,“砰”的一声,毫不客气地把大门合上。
老子演技就是好,嘻嘻!他眉飞色舞地回想着自己之前在河涌边的表现。
金银花看着来时的路——昏黄的路灯,路两边被风吹得唰唰作响的老树,从其它小楼里传出来的电视声、狗叫声、小孩的哭声……一切都那么平常,哪有来时的阴森恐怖。
虽然她现在看不见金妈妈,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一定就在她面前,注视着她。
真高兴,她又回来了……金前花微笑着,可渐渐又有些难过。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最后消失在没有路灯的巷口。
回到家,静坐了一会儿,金银花决定给金不换和金福花打电话,把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们。
听着他们在电话那头沉默,金银花直接邀请他们两个过来,一起住一段时间,一起度过这个特殊的时期。
挂了电话,她回想着弟弟、妹妹和她之前一样的反应,有些感慨。
但浑浑噩噩了一个多星期,她也该振作起来,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