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鬼都爱发牢骚》深海Sorceress

20、Chapter 20

　　礼拜五，万花百货公司打着“星光闪耀珠宝节动员大会”的旗号，要去白云山爬山做宣传。

　　百货上下，几乎所有员工和专柜代表，穿着统一印制的、带有专柜LOGO 、“星光闪耀珠宝节”字样和万花百货LOGO的红色长袖恤衫，扛着“星光闪耀珠宝节”大旗，在白云山公园门口集合。

　　虽然只是早上八点，此时公园门口已是人潮涌动，热闹得很。

　　所有员工按照楼层分列站好，为首的同事要抗着大旗。

　　一楼为首站着的是陈贠经理，他后面依次是金银花、卫威廉、蔡明奎、林映玉和一楼各专柜代表。

　　陈贠的表情严肃又专注，金银花的表情虽然不是很严肃，但同样专注。

　　卫威廉包括站在他身后的所有同事，则时不时打哈欠，纷纷抱怨早起找罪受。

　　有专柜员工吐槽：“哇，万花也是绝了，打着动员大会的旗号，顺便把团建也给做了。要不要这么抠！团建就不能吃吃饭吗？干嘛要爬山，又冷又饿，我还没吃早餐！”

　　另一个说：“我也是！爬完山还要回去上班，腿都软了怎么迎宾！太没人性了！”

　　蔡明奎悄悄和她们说：“哎呦，你们算好的了，我们下午还要开总结大会，晚上还有年会呢。

　　把所有要外出的活动都压在同一天，美其名曰节省时间精力，接下来专心工作，不要浪费时间专门腾一天出来开年会……”

　　周围人声嘈杂，前面的陈贠和金银花未必能听到，但卫威廉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边打哈欠，一边频频点头，太同意蔡明奎他们说的了，同时又在心里面把卫金津骂了一百遍。

　　卫威廉比金银花高一个头。他站在后面，看着金银花的头顶，心想还真有精神，小腰板站得笔直，不愧是精英范。

　　昨晚崩溃成那样，这就没事了？俨然忘记了凌晨哭得像个傻子一样，去敲别人家门的人是谁。

　　“前辈，你头顶秃了。”卫威廉一脸无辜地说。

　　金银花一愣，摸了摸头顶：“年纪大了，秃就秃吧。”然后把头转了回去。

　　卫威廉无语了。

　　十分钟后，卫金津才“姗姗来迟”。他站在最前面，举着大声公喊：“今天，我们来做一个比赛，看哪个楼层的人最先到达山顶。

　　最先到达的楼层可以坐索道下山，如果同时登顶，十分钟后人数最多的楼层获胜。

　　其他名次的楼层徒步下山，原路返回，偷跑的取消本月全勤和年终奖。”

　　他瞥了一眼卫威廉，冷酷地说：“现在开始！”然后自己带秘书坐索道到山顶等着。

　　在场卫金津身份最高，也看起来最不好惹。所以虽然大家都一肚子意见，但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抱怨，只好哭丧着脸开始登山。

　　卫威廉一开始就知道卫金津会针对自己，所以干脆直接无视他的得意和挑衅。

　　他本想无视这种“体罚”，直接拍屁股走人，但看到金银花出发的背影，神使鬼差就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卫威廉的手机响了。

　　他看来电显示是沈瀚洋，于是带上蓝牙耳机，一边继续爬山，一边接电话。

　　“喂。”

　　“老板，我查到了，卫金津和雷震廷最近都在争取Olivine名表的亚洲总代理权。”

　　沈瀚洋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私生子进了万花集团大区的管理层，也在接触Olivine，好像也想把Olivine的代理权拿下。”

　　“他们怎么知道我认识安洁莉娜？”卫威廉说。

　　“目前没有证据说明他们知道您认识安洁莉娜女士。”

　　“也是……我知道了，先这样吧，能拿得下Olivine的代理权是他们的本事。”说是这样说，卫威廉心里是不是这样想，尚不得知。

　　爬到一半的时候，卫威廉双腿骨折过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数次叹气，多次想放弃，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银花前辈，你等等我！”他委屈地说。

　　金银花身体一顿，回过身看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叫自己。

　　她回过头，就看到蔡明奎，还有一些其他女同事围着他在“嘘寒问暖”。

　　应该没她什么事吧……这样想着，金银花再次动身，很快就不见人影。

　　哇！哇！哇！这个女人！他都“虚弱”成这样了，都开口“求”她了，她居然无视他！

　　哇，真是有够冷血无情的，对身为同事的他竟然连一丝丝关怀都没有，真是比卫金津还卫金津！卫威廉骂骂咧咧地想。

　　等卫威廉好不容易登上山顶，就看见卫金津好整以暇地坐在阴凉的地方喝茶，似乎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卫威廉立马挺直腰板，挂上最轻松、最阳光、最迷人的笑容，装作和别的男同事有说有笑的样子。他们那一圈人瞬间成为焦点，不少女同事都围了过去。

　　卫金津没有看到卫威廉的笑话，没意思地走了。

　　他一走，一大堆高层也陆续跟着离开。卫威廉远远看到金银花跟在陈贠后面，再转眼，她就不见了。

　　下午开年度总结大会时，卫威廉看到金银花和陈贠坐在一起，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想也不想，选择坐到他们后面。

　　会议时，他一半的时间用来听，一半的时间用来开小差。

　　开小差的时间里，他大半用来观察金银花的肢体语言。

　　看她是否真的专注在会议上，小半时间只是单纯地盯着金银花的后脑勺发呆。间或看看旁边的陈贠，脑补一下金银花对他是什么感情。

　　这样是不对的……他心想。

　　今天去爬山，金银花全程跟在陈贠身后。以前乃至今天开会也是，金银花要么和陈贠一起走，要么一起坐，无一例外……

　　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正常来讲，只要一个部门的坐在一起就可以了，不用每次开会都坐这么近吧？她难道就没有一点自觉？还是说“另有隐情”？

　　这样是不对的……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在河涌边金银花说的话。

　　她选择了将自己的感情和情绪隐藏起来。但如果你要问她，会感到幸福吗，她大概率会回答不幸福。

　　不幸福的感情“正常”吗？不正常。既然不正常，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虽然他也不幸福，但他始终觉得，正常的感情就应该正常地表达出来，爱就是要表达出来。

　　既然隐藏不幸福，那表达总该……虽然不一定百分百幸福，但总该比隐藏要更容易幸福一点吧……

　　他始终觉得，金银花和金妈妈就应该彼此坦诚。

　　这种“不满”，在晚上年会晚会，他看到金银花还是习惯性地在陈贠身边落座时，达到极限。

　　他有些生气地在金银花另一边迅速坐下。

　　然后，蔡明奎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旁边落座，现在局面就莫名其妙变成了金银花夹在他们三个男的之间。

　　金银花明显察觉到这个诡异的场面。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她也不能有任何动作。如果她换座，说明她介怀，场面只会更尴尬。

　　唉，早知道就留在商场留守了。

　　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手机，试图给人营造出她并没有留意到这件事的假象。

　　卫威廉明显察觉到金银花的不自在，但看周围的人都在不约而同看手机，她的掩饰竟然毫无违和！

　　之后，晚会正式开始。

　　卫威廉看着她小口小口吃东西，有人过来敬酒，她都只是微笑着小抿一口，点到为止，行为不能不说得体。

　　“前辈，这个好吃吗？”在以胃痛为由，又挡掉一个敬酒之后，卫威廉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她。

　　“还行吧。”她随口一说。

　　于是他夹了一块，吃完还点点头当作评价。

　　“前辈，那个好吃吗？”

　　“还行吧。”

　　于是他又夹了一块，吃完点点头。

　　“前辈，那那个好吃吗？”

　　那道菜离得有点远，金银花因为拘谨，没有去夹。她摇摇头：“还没吃。”

　　他于是伸长手去替金银花夹了一块，再替自己夹一块，吃完摇摇头，嫌弃说：“不好吃！”

　　之后，卫威廉专挑远的菜。先帮金银花夹一块，再帮自己夹一块，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卫金津在台上讲话，底下没人敢吃东西，都是中规中矩地在听讲。

　　卫威廉的举动无疑十分突兀，连带着被“照顾”的金银花也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同桌的，不同桌的，甚至连台上的卫金津的余光，都几乎要将金银花灼伤。

　　金银花被盯得脑壳疼。她轻拍卫威廉的手，小声警告：“你给我消停点！”

　　卫威廉才识趣地坐好。

　　晚会结束后，卫威廉跟着金银花坐夜班公交车回公寓。

　　她留意到卫威廉的腿好像有点难受，于是带他坐到最后一排，方便他伸展腿脚。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卫威廉会选择跟她坐到一起。

　　从他之前的种种表现，譬如对鬼魂的接受程度，上下班都喜欢自来熟，说话喜欢撒娇等等，大概海归都是这种开放、自来熟的风格。

　　“前辈，我发现你在公司其实还是挺拘谨的。”卫威廉锤着自己的膝盖，没话找话。

　　“还好吧，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是要的，不然别人会以为你‘好说话’。”况且，别人对她好，她会不知所措。

　　连轴转了一整天，她也很累了。晚会上，她喝了一点点酒，现在头有点晕晕的。

　　她忍不住吐槽说：“你是不是跟卫总有仇？我怎么感觉你在公开场合就没给过他面子，老是搞小动作。”

　　卫威廉点点头，“有仇。”

　　“所以他才安排了个小楼管的职位报复你？”

　　“算是吧。”

　　“ 以你的性格，竟然能忍，也是‘厉害’。”

　　“阴差阳错，神使鬼差。”

　　“那你什么时候会走？”

　　卫威廉不知道怎么回答。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会久待，甚至有时候回想，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冲动去答应爷爷这个要求。

　　但突然被一个不太熟的人这么直白地问到，还是感觉一阵语塞。

　　“这不是误滴了你的眼药水嘛，保险起见，起码一个月以后吧。”他干巴巴地说。

　　“我不管你们的豪门恩怨，但你下次搞小动作的时候不要拖我下水，你不做人我还要做人的。”她睁着有些无神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卫威廉尴尬，心想她喝完酒之后真的是比平常还要毒舌。

　　“哦，那我道歉。”

　　他再看她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回到公寓洗完澡，卫威廉打开冰箱想找喝的。目光在啤酒瓶上顿了顿，然后拿了旁边的矿泉水。

　　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也没想什么。有时候听听远处马路上传来的车声，有时候留意一下隔壁金银花有什么动静，有时候又只是单纯地放空自己。

　　然后，他拿起笔记本电脑，打开邮箱，打算写一封邮件——

　　“Dear Father，

　　I have been well back in China , but I also began to feel a little confused.

　　I came back because I had discovered my father’s illegitimate child and was worried about my mother, I also saw my family I hadn’t seen in 10 years.

　　At first I thought I was missing them, but the truth is not like that. I am not sure my decision to go back is worth it.

　　I told you I was cured of my bipolar disorder, and I can’t drink anymore. One week ago , I drank alcohol against my will.

　　I am not sure if it was the drinking that caused my depression.

　　But I am still actively searching for answers in my life, as you told me before.

　　I met a woman whose experiences were different but whose feelings were strangely similar.

　　Sometimes, I feel like I am her and she is me.

　　We all have the same problems, and we need to be most sincere and express what we really think.

　　She chose patience, but I felt she was unhappy.

　　I have always believed that the only way to be happy is to express yourself honestly, because it helps others to know the real you.

　　So, I want to make a different choice from her.

　　Ten years ago, when I was a teenager, I tried to express myself honestly, but I was immature and in a rage, it wasn’t really an honest expression of myself.

　　After ten years, I have become mature and rational.

　　If I try again, will it be as I expect?

　　Father,pray for me,please！

　　W.W. ”

　　卫威廉点击保存，让它像以前写给神父的无数封电子邮件一样，安安静静地躺进草稿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