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完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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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在京都西郊，是先帝二年始建，到了今上三年赐给静亲王，命名为和静园，这园子规模极大，占地八十多亩，园子里风光秀丽不下江南水乡，园中的海子湖里的水引自西郊后山的玉带河的活水。
慕夕在家时便听说过此园，她选了一处梨院居住，那梨院中果真有一楼阁，慕夕便在楼上住着，上官子静也同住了进来，这里据说曾是皇家的戏班子所住，所以取名梨院，更因院中编值梨树，时值四月十里飘香，自然是夸张了些，却也可见这园盛名，只是到了上官子静手里，他不是贪图享乐之人，园子便荒废了不少。
园子早遣人收拾好了，别院果然不比王府，少了诸多规矩，上官子静难得清闲，便带着慕夕四处逛逛，慕夕在家之时，除了初一十五去碧云寺上香，便极少有机会出来，林慕岚有心带她出来，也多是去那人少的郊区踏青，闹市还真没去过。
京城的东大街是出名的热闹，江湖卖艺的极多，杂耍表演花样繁多，慕夕初次来，觉得什么都是新鲜，拉弓，举刀，抖空竹，爬杆，耍幡种种，看的眼花缭乱，这时正值年节，玩耍之人也多，上官子静拉着慕夕道：“不要走丢了。”慕夕脸皮薄，被他这样拉着都不好意思看表演了，上官子静含笑在她耳边道：“你现在是男人，这样羞答答的让人生疑。”慕夕一听立刻抬起头，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却被眼前的表演吸引住，一个女子一身劲装，刀舞的虎虎生威，慕夕问：“她是谁家女子，怎的在外面抛头露面？”
上官子静笑嘻嘻道：“她是江湖女子，出来讨生活。”
慕夕点头道：“真是不简单，洛荷讲她以前在外面唱戏，大概也像这般辛苦。”她看那女子越舞越快，几乎足不点地，又道：“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上官子静不曾想她会这样说，捏她的手道：“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去。”
慕夕倒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我不想去哪里。”
那女子舞完刀，便端着盘子来收赏钱，场上换了个男子耍枪，那女子到了他们面前，见他俩手牵手也不为怪，慕夕伸手摸荷包，倒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周围人见出手大方，都不由自主抽了口气，那女子道了声谢又向旁人收赏钱去了。
他俩一路走一路看，倒也悠闲，迎面却撞上来一个小乞丐，上官子静眼疾手快，一把抱过她到了另一边，那小乞丐知道遇到高人，头也不回的走了。慕夕惊魂未定，抚着胸口：“有什么急事，这般匆忙。”上官子静听她这样说觉得好笑，道：“他哪里是匆忙，他是冲你的钱袋来的。”慕夕疑惑道：“冲我的钱袋？”上官子静捏捏她的鼻子道：“哪有人打赏街头杂耍的五两银子。”慕夕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上官子静觉得她今日又是活泼又是乖巧，甚是欢喜，不觉又伸手去捏她的鼻尖，慕夕打开他的手，低头道：“好多人呢。”
恰好边上就有家茶馆，两人便进去歇脚喝茶，两人还未点茶，那小二便把自家的糕点吹捧了一编，他俩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不能当真，只是含笑点了一壶碧螺春，要了几碟糕点，两人的位置倒是极好的，二楼靠窗，外间的热闹尽在眼底，慕夕问：“这里一直都这么热闹吗？”上官子静含笑点头：“是的，这可以算是京师最热闹的地方。”
小二端着茶与瓜果糕点上来，后面还跟着一对男女，那男的有些年纪了抱着一把半新的琵琶，那女子虽是未婚的装束，胭脂水粉搓的却是多了，很有几分风尘味，也颇有几分姿色。小二推推搡搡道：“谁让你上来的。”那男子躬身到他们桌前道：“两位爷要听小曲吗？”那小二赔笑道：“他们父女并非本乡人……”不等他说完，上官子静摆摆手，对那父女道：“你先唱一段。”
那男子调了弦，琵琶声铮铮响起，那女子便唱了起来，是一曲江南好：“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吴侬软语，虽然听不大懂，却也极有风韵。
那女子唱完福了福身子道：“小女子与爹爹本是江南人士，来京都访亲，访亲不着，盘缠耗尽，只得唱曲度日。”她声音动听，江南方言杂夹着京师官话，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倒与洛荷的口音有几分相似，慕夕先心软，道：“这位姐姐真可怜。”
这跑江湖讨生活的那个说起身世来不是骗得人一两筐眼泪，上官子静看慕夕同情心泛滥也不阻止。慕夕把荷包的钱都倒了出来，放到那女子手中，想了想又对上官子静道：“你还有吗？我的刚刚用掉了一些。”上官子静也取出荷包，倒出一定银子，道：“这些通共加起来都够他们回家的路费了。”
慕夕对那女子道：“既然他说够了，那就应该够了，你们拿着转回家吧，流落异乡总是不好的。”
那女子掺着父亲跪了下来，磕了个响头：“多谢夫人，多谢老爷，两位大慈大悲，必定会有好报的。”慕夕扶起他们问：“你怎知道我是女子？”那女子笑道：“夫人耳朵上有耳环痕。”慕夕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羞红了脸，上官子静对那父女道：“你们走吧。”
那父女退了出去，上官子静拉过她道：“你怎的什么都跟别人说。”
慕夕道：“难道不能说，他们也不想坏人啊，而且他们说话好像洛荷，也不知道洛荷现在怎么样了？”
上官子静看她嘟着嘴，甚是可爱，忍不住又捏她的鼻尖，慕夕一下子躲开，低声道：“你才是坏人呢。”
上官子静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低声道：“我是坏人，你就是喜欢坏人。”
慕夕哪里经的起他这样逗弄，早就羞得头都不敢抬了，脚下匆匆直往楼梯走，上官子静去拉她，也被她甩掉了，到了楼下，上官子静从后拉住她，陪笑道：“娘子莫要生气了，小生赔罪来认错。”他仍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慕夕又是羞又是恼，这里不比楼上只有他们一对，人来人往的，慕夕板下脸来：“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上官子静哪里能被她吓住，笑道：“我带你去吃饭，见一个人保管你开心。”
慕夕见他说的神秘，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对她来说哪有几个能让她高兴的人，却也不愿扫了他的兴，便问：“谁呀？”
上官子静含笑不语，拉着她出了门，一路往北走，到了一个酒家门口方停了下来，现在正是用午饭之时，大堂的桌子都坐满了，上官子静带着他径直去了楼上的包房，推开门，慕夕大喜过望，呆呆的，上官子静拉着她：“难道不想见吗？”她拼命的摇头，眼眶蓄满了泪，转头对他道：“谢了。”
五姨娘也要起身行礼，上官子静扶住她：“您是慕夕的娘亲，按辈分我该给您行礼。”知她母女俩有贴己的话要说，也不打扰他们母女相会，又道：“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找我。”
上官子静出了门顺手关上，转下楼梯，在大堂里找了位置坐下，小二是见惯了人的，自然知道哪个有钱哪个有势，忙上前招呼道：“客官要些什么？”上官子静道：“听说你们这里淮扬菜做的极地道，只管捡最好的送到楼上去。”又道：“隔壁的雅间里也一样的。”小二兴冲冲的去了，他仍旧在大堂坐了好一会才上楼去，到了楼梯拐角处却遇到沈恒。
两人寒暄了片刻，小二过来传菜看到沈恒，忙招呼道：“沈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这大节下的实在是忙，您没有预定，便没有包房了。”可见这沈恒是老顾客了，又指了指上官子静道：“您常用的包房被这位客人订去了，这位客人今儿订了两个房间，还望您见谅。”
上官子静道：“既然如此，那沈大人不如与我一起用顿饭。”
沈恒也不好推辞，只得道：“既然王爷盛情，那下官却之不恭。”又转头吩咐随从：“回去回夫人，我与王爷吃饭，吃完饭就回去，”
上官子静笑道：“沈大人真是夫妻情深。”
沈恒连连道：“王爷取笑了，取笑了。”
两人相让着进了包房。
到了傍晚时分，上官子静差随从送五姨娘回林家去了，与慕夕相携出了酒楼。
由于过节，朝廷去了宵禁，这时依旧十分热闹。上官子静见慕夕有些意兴阑珊，问：“与你母亲说了什么？怎么不高兴。”慕夕揉揉眼睛，笑道：“哪里不高兴了，只是有些舍不得。”上官子静道：“你母亲每月都去碧云寺上香，你若是想她，让人护着你过去就是了。”
慕夕听她这样体贴自己，十分动容，便主动拉着他的手，又低低道了声谢，上官子静也反握住她的手，见她展颜，心头一叹，终究不是为了自己。
两人逛到华灯初上，夜晚反倒比白日还热闹几分，逛街的有男有女，慕夕问：“怎么到了夜间，反倒有女子出来逛街。”常有男人领着青楼女子到酒楼，顺便逛逛，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上官子静顺着她指的方向，却有几个男子与几个女子并肩进了一家酒楼，上官子静笑道：“她们非良家女子。”慕夕顿时脸就红了，她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在书上也看到过几个青楼奇女子的故事，又想到嫣红也是青楼出生，想他大概也是常常出入那种地方，心里不禁烦躁起来，偷偷瞧上官子静，恰见他也在瞧自己，更是又羞又燥，忙忙转过头去。
上官子静倒象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凑到她耳边道：“有了你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慕夕只觉得窘到了极点，声音低得像蚊子：“你愿意去哪里，与我有什么相干。”
上官子静极是喜欢她现在的模样，会哭会笑，会恼会生气，他怕她一动不动，不笑不哭毫无生机的样子，想到那时，心里便觉得堵得慌，握着她的手不觉更紧了。
街上人潮拥挤，那么多人擦肩而过，他不过只是想握着她的手，不求多，只要一生一世。
上官子静拉着到了街角一个避风的小摊位找了张桌子坐下，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对中年夫妇，老板问：“两位吃什么？”慕夕看着周围的人都端着碗埋头大吃，吃得极香，她指着其中一个吃得不亦悦乎的小伙子问：“他吃的什么？看起来很香。”老板笑呵呵道：“面条，我们这里的面条劲道爽滑，汤浓。”慕夕问：“当真那么好吃吗？他都要把碗吃下去了。”上官子静道：“你自己也试试就知道了。”又对老板道：“来两碗面，两个菜，再来一壶酒。”
慕夕道：“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吗？”
“今日高兴，就破例了。”
老板上菜速度很快，上了一盘爆肚，一盘烧羊肉，两碗面也一起上了，慕夕还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吃过饭，先有几分羞涩。上官子静拿了筷子用绢子擦了擦，递给她道：“这里的东西不怎么样，但是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也别有风味。”
慕夕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像没有人注意她吃饭，便放心的吃起来，其实这面也没有老板说的那么夸张，她却觉得很开心，微微笑了起来，上官子静递给她一杯酒，她接了过来一饮而尽，酒虽不是什么好酒，却极是辛辣，上官子静笑骂道：“真是酒鬼。”
这两道菜都不是慕夕喜欢吃的，她便就着面条喝酒，第一次这样，觉得怪怪的，又忍不住看了看旁人，也有人像她这样，一边吃面一边喝酒，便放心了，又觉得自己举动很幼稚，不觉又笑了起来。
上官子静见她时不时地笑，喝了几杯酒，脸上泛起轻微的红晕，在昏黄的灯下竟是明艳动人。
慕夕吃面动作极优雅，不发出一点声音。旁边拼桌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着上看也算是殷实人家，他十分好奇地看着慕夕，慕夕尚不知觉，自顾自的吃。上官子静面色一沉，喝道：“乱瞧什么！”他天生俱来的威严，那少年被他一喝便也不敢再看。
慕夕听他一声喝，抬起头，茫然道：“怎么啦？”
他拿绢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柔声道：“没事，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慕夕又喝了一口汤，笑呵呵看着他道：“好了，走吧。”
他起身牵着慕夕的手走了，慕夕柔顺的跟着他，他觉得心里暖暖的，十分的完满，心头隐隐的悲哀，他不愿意想，只是欢喜的看着她。
萧楠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们，相携并肩，熙熙攘攘的人，不过是他们的陪衬，那样的喧嚣，他们却好似与众人无关，只是互相相属。
旁边一个人撞了他一下，他道：“肯出来了？”
那女子一副无趣的样子：“你知道我跟着你，真没意思。”那女子顺着他的目光道：“你跟了他们一天了，难道他们跟你有仇吗？”
萧楠道：“疯丫头不要乱说，请你吃饭。”说着率先进了路边的酒楼，那女子也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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