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梦：南柯一梦》云沝雨屾

80、捌 拾 是非曲直

　　梅苒若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的天花板，她都在这张洁白的天花板上描上好多画了，可惜天花板还是一片白。
　　她好像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她，她偏过头看向门拦在站着那个人，就浅浅地笑了起来，“美人警官，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文兰芷也无奈地笑了笑，她看着一地零散的纸，纸上有画，各种各样的，她想起这次的案子破的很顺利，也有里面那个人的功劳，她双眼很诚挚地看着里面的那个女孩，并殷切地道了一句，“谢谢！”
　　“哈哈哈…”梅苒若大笑了起来，她知道文兰芷这句‘谢谢’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个外面的警官给一个里面的犯人道谢，还真是太可笑了！
　　“美人警官，我还真是算感受到什么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可我这也算不上弃恶从善吧。”梅苒若坐了起来，转过身直接面对着文兰芷，她只是帮了一个小忙，实在无法承受这种沉重的谢意。
　　主要还是愧不敢当啊！“我也很好奇，我若是直接当做不知，美人警官又该当如何？”
　　“不如何。”文兰芷很清楚梅苒若要是把这件事藏着掖着，他们确实没什么办法，只不过是在行事的过程中更困难了一些，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她看着这个女孩，从认识她起到现在，她的所作所为，令人气愤，也令人怜悯，更令人难以捉摸。
　　“美人警官为何这样看着我，难道很出乎你的意料吗？”就算隔着一道门栏，隔着一两步的距离，梅苒若也能看到文兰芷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的复杂。
　　她好像能猜到这位美人警官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在想以她这种漠不关心的性子，就算和秦桑再交好，对这种事情应该也可以做到置若罔闻。
　　而她偏偏却替秦桑传递了消息，难道美人警官把她想成一个很伟大的人，什么为国为民之类的吗？“你可别把我想的太伟大了，我可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哦。”
　　文兰芷轻轻地哼笑起来，“你非得把自己说的这么一文不值吗，其实我知道，你在这种大事上还是知晓轻重的。”
　　她很清楚梅苒若在知晓秦桑的用意，肯定也是思考了很久，而最后能做出这种决定，一部分应该跟秦桑有关，另一部分那就是她心里知道该如何做出抉择。
　　“nonono，美人警官你真的想多了，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秦桑要守护的当中，也有我要守护的人罢了。”
　　听梅苒若这样一说，文兰芷好像突然明白了，其实纵观梅苒若一直以来的行为，确实很让人琢磨不透。
　　曾经她们在定义好与坏的时候有过争执，梅苒若是怎么说来着：对我好的人就是好人，对我坏的人就是坏人，对待对我坏的人就要加倍对他更坏，那么对我好的就会对他很好。
　　文兰芷发现梅苒若一直以来的行为都是这么做的，只是有些方式却是错的。
　　她在想梅苒若能够对金泽月这个小丫头那么爱护，大概就是金泽月这个小丫头对她很好吧，可是如果有那么一天金泽月也做了伤害她的事，她能下的了手吗？
　　文兰芷现在也不清楚，其实不管好坏也好，善恶也罢，在梅苒若的心里一直有着正确的定义，只是她选择了错误的那一边，“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梅苒若很纳闷这位美人警官怎么突然要换话题，不过她关在这里面也没什么事，那就，“那就，听听吧。”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年幼时，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年少时，离经叛道，离家出走……”
　　至于文兰芷话里说的这个小男孩是谁，其实梅苒若和她心照不宣。
　　秦桑本名沐又秦，父母皆是警察，警察嘛都是大忙人，他从记事起见父母的面少之又少，年幼时是由奶奶抚养长大，可惜好景不长，奶奶在他几岁时就离世了。
　　他还以为在奶奶离世后，他的父母好歹会有一人会回来照顾他，可惜都没有，甚至他的父母都还接手了秘密任务，也相继在执行任务中牺牲了。
　　而他彻底成为了一名孤苦无依的孤儿，他从小在警察家属院长大，今天在这个叔叔家吃饭，明天就在那个伯伯家吃饭，就算父母牺牲了，父母亲的战友心生怜惜，想要把他接回去抚养，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他从小就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孩，长辈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叛逆不调皮，听话懂事的小孩在长辈群里总是最受欢迎的，经常成为兄弟姐妹们的榜样。
　　沐又秦一向都很沉默寡言，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的，他很羡慕那些哥哥姐姐或弟弟妹妹在做错事有父母管教，也很羡慕他们有父母亲昵和依偎，尽管叔叔伯伯们对他也很好。
　　可是，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他想去看一看他父母牺牲的地方，那些地方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他们舍得抛下自己唯一的孩子。
　　所以，沐又秦在初中毕业暑假的时候，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家睡入梦乡时，偷偷地离家出走了。
　　他就简单地背着一个书包，书包里装着两套衣服，从京都起步，途径很多地方，期间书包被偷了，他身无分文，也乞讨过，再苦的活都干过，幸好他长的人高马大，没有人会觉得他还未成年。
　　他好不容易到了南越，他妈妈牺牲的地方，准备待上几天就去百濮，看看他爸爸牺牲的地方，但是没想到南越这个地方却给他此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十几年前的南越比现在还要乱，打打杀杀在这个城市里时有上演，沐又秦无意中救下一个帮派火拼的小混混，只是这个小混混恩将仇报，带他误入歧途，把他送进了一个鸭场里。
　　“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赚钱的地方啊，这里可以让你的口袋塞得满满的。”
　　沐又秦跟着小混混走进了一家店，店里的灯光糜乱，一群人穿梭来穿梭去，服务生端着酒上着菜，看似很平常的一家饭店，可是他心底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太对，“要不还是算了，反正我在这边也待不了多久。”
　　“哎呀，来都来了，你现在又没地方住，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沐又秦想想也是，他身上挣来的钱早就花完了，又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就是服务生吗，又不是没做过，只是他初入社会，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人心险恶，这一进就万劫不复。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沐又秦没想到自己进的这个地方是一个贩卖□□的地方，男男女女都有，他反抗就被用特殊手段压制，最后连毒/瘾都染上了。
　　他伺机逃了出去，都没能成功，反而被他们折磨的更加厉害，他想杀了自己都杀不掉，真是所谓的逃也逃不掉，死也死不了。
　　最后，他放弃了抵抗，沉沦于此。
　　就在沐又秦以为自己要一直生活在这种黑天暗地的时候，他在里面结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人，而他们对他的看管也为此松了一些。
　　他有了放风的机会，有一次他跟着他们出去交易，他偷偷地报了警，只是却没有任何动静，当他偷听到，“那边的人来信，说我们这里面有内鬼。”
　　他才知道这里面的水又深又可怕，而他也不能再有任何的动作了。
　　“小秦！”
　　“你认识啊？”
　　沐又秦看着迎面而来的人欣喜若狂，可是身边的人又让他胆战心惊，他摇摇头，垂在一旁的手也偷偷地摆了两下。
　　那个人也察觉到情况的异常，连忙说道，“非常抱歉，你长的真像我的侄子，不过他很白，你太黑了。”
　　后来，他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机会和叔叔碰面，又借此把这个地方一网打尽，他也才算逃离苦海，只是他已经遍体鳞伤，他去了戒毒所戒毒，经历了这么长时间耽误了上学，又进了部队。
　　还没有多久，沐又秦不知从哪里得知朝府正在启动一个零计划，需要一些卧底人手，他就毅然决然地提交报告自荐。
　　可是烈士孤血，他的那些叔伯们并不同意，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了，怎么可能再把他推出去，后来沐又秦就说了一句话，他们才放手的。
　　“你猜他说了什么？”
　　“应该也不会是什么为国为民，舍身成仁的这种场面话吧！”
　　文兰芷笑了笑，聪明人不愧是聪明人，“对，不是，他就说了一句。”
　　沐又秦跪在地上，向叔叔伯伯们磕了一个头，他很理解叔叔伯伯们的心意，只是他们查封的那个地方也只是冰山一角，而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走一走我父母走的路，我走过他们的开始，我想替他们走完结局，请您们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走到结局的。”
　　叔叔伯伯们看着这个孩子坚定的眼神，就算他们再无奈再不舍，也只能点头答应了，有些事总是有人要去做的。
　　沐又秦也终于明白他的父母一生都在坚持什么，而他们的坚持也成了他的坚持。
　　“他一个才刚成年的孩子，在监狱里待了几年，出来后就改头换面了，他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有很多事情又让他迫不得已，他甚至有时候会在想还是同流合污吧，可是他心里的那个坚持又把拉了回来，他坚守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美人警官，故事讲的不错，你是认为我和这个小男孩很像吗？”梅苒若很清楚文兰芷跟她讲这个故事的含义，是认为她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也不是很像吧，只是有一点你们很像，那就是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哈哈…”梅苒若笑了起来，这位美人警官还真是会说笑话啊，“文警官，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文兰芷能够想到这个故事大概就是源头了。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梅苒若也起了一个相似的开头，“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后来某年某种原因，小女孩被送回老家读书，当时的小女孩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她心想不就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嘛，她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这个新地方啊，把她折磨的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不仅在学校里遭受同学的欺负，回到家里还要忍受老太太的打骂，时间长了，她连自/杀的念头也有了。”
　　“但是她舍不得啊，她想起她的爸爸妈妈，想起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她想见见他们，她想回家，”
　　“所以她一直忍着，可是她越忍就越恨，越恨就越痛苦，她看到那些做了坏事，还能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同学，她就忍无可忍，她也想那些同学感受一下，给别人的痛苦降临在自己身上时又是什么感受。”
　　“小女孩怎么不知道那是错的，可她还是选择那么做了，她开心吗，她开心，她怎么会不开心呢，她很开心。”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那么痛苦呢，她开始用冷漠对抗，不理会，不关心，这样就不用受到伤害了。”
　　“终于，有一天她逃离了那个地方，她逃的很远，她也可以回家了，她还是有点天真，她以为她可以重新开始了，可是到头来，只不过是从一个漩涡里爬出来，又掉进了另一个漩涡里。”梅苒若现在想起来，还是特别的累。
　　她从一个漩涡里爬出来已经遍体鳞伤，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又被拉进另一个漩涡了，她何尝不想再爬出来，可是她很累，连一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她已经无力再往上爬了。
　　“你让她怎么办，难道让她看着欺负她的那些人逍遥自在，没有任何事情，还要保持着无动于衷吗，凭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虽然很糟糕，但至少坏事做尽的人不应该活的更好。”
　　“选择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方法就是对的吗？”文兰芷很理解梅苒若内心的想法，尽管她讲故事的时候很平静，但是从她那双含泪的眼睛也能看的出她内心的翻涌，“你知道那是错的，恶人应该有更正确的方式受到惩罚。”
　　“那，你们做到了吗？”
　　文兰芷一时语塞，“虽然不能完全做到，但至少我们每天都在改变。”
　　梅苒若笑了笑，“美人警官还是有些天真啊，很可惜我已经不天真了。”
　　“不，你还是天真的，不然你完全可以对金泽月这个小丫头的所有事情置之不理，可是你没有，你在守护她。”文兰芷想起自己的一个好奇心，“我很好奇，如果这个小丫头也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下手吗？”
　　“美人警官，你认为她会伤害我吗？你心里知道她不会，所以这个好奇心完全多此一举。”梅苒若很清楚文兰芷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完全大可不必。
　　她们都知道金泽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就算再讨厌再恨一个人，也不会做出伤害那个人的事情，最多也就破口大骂几句，更不会为了一个什么东西去伤害别人。
　　“哥，有人在跟着我。”金泽月趴在餐桌上凑近她哥，她看了一下周围小声地说道。
　　“没事，也有人跟着我，应该是警局那边的。”金凝阳揉了揉妹妹脑袋，让她不要担心害怕。
　　其实他刚开始也没有察觉，只是后来总感觉到有几道视线投在身上，才发现有人跟着他，而且他观察到他们的行为很像是从部队出来的，也就放心了。
　　“哦。”金泽月其实跟她哥的感觉是一样的，估计是因为先前的那件事，派人来保护他们吧，“对了，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探视苒姐啊。”
　　“我问了，他们不让我们去，而且师妹那边好像还涉及某些案子，时间延期了。”
　　“什么嘛，我们不都解释清楚了吗？”
　　“只是配合调查，不是要考试了吗，你赶紧好好读书考试，我们放假正好去接她回家。”金凝阳安抚道，他们在学校里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学校外面估计就更乱了吧。
　　他跟父母通过电话，妈妈那边还好，只是爸爸那边好像不太理想，所以警局那边才会安排人进来看着他们吧，不过这些事情就不要让小月知道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