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梦：南柯一梦》云沝雨屾

72、柒拾贰 反复无常

　　“对此，他没有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堆积如山的财宝吸引住了。面对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他激动万分，有些不知所措……但由于先前他兴奋过度，竟忘了那句开门的暗语，却大喊：大麦，开门吧！洞门依然禁闭，这一来，他慌了神，一口气喊出属于豆麦谷物的各种名称，唯独芝麻这个名称，他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
　　“天方夜谭？”
　　金凝阳被打断了故事，他微微地回了一下头就看见正走过来的温郁青，他点了一下头喊道，“温医生。”
　　“金医生。”温郁青也很客气地喊道，并向病床上的梅苒若笑道，“你还会听这些故事啊！”
　　“怎么，我不配听童话故事吗？”
　　温郁青听出梅苒若语气里的冷嘲热讽，他看她刚刚心情挺好的啊，怎么突然又开始夹枪带棒的，“不是，我只是记得你以前在图书馆的时候，看的都是文学著作之类的。”
　　“那些有太多大道理了，不想懂。”梅苒若冷眼看着温郁青，她故事听得好好的，气氛也特别的好。
　　突然看见这个冒出来的人，不仅打断她的故事，也在提醒着她的过去，心情很沉闷。
　　温郁青心中无奈，梅苒若话里话外总是对过去的事揪着不放，他提起手中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我给你带了蛋糕，尝尝吧！”
　　梅苒若瞄了一眼袋子，继续冷嘲热讽，“怎么，我刚还清，你又要给我加债啊。”
　　温郁青抬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来的还真不是时候，“你生病了，我作为亲属来看看，不行吗？”
　　“亲属？我认为同伙才比较合适吧。”梅苒若很平淡地看着温郁青，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想见见这张温柔的脸动怒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应该会有很有趣吧。
　　很可惜温郁青始终是那幅温柔的模样，对于梅苒若提起的往事，这其中也有他的过错，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梅苒若，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放下了。”温郁青一直都不太明白，都快十年了，当事人忘了都忘了，也只有梅苒若在反复纠缠，固执地不放过自己。
　　“放下？”梅苒若轻轻地笑了起来，“你都出现在我面前了，又要我怎么放下！别忘了，那根绳子，是你拿给我的。”
　　她又何尝不想放下不想遗忘，可是谁又放过她呢，温郁青的出现不就是最好的效果，提醒着她，她曾经犯下的罪。
　　“她没死。”温郁青也忍无可忍地轻声说道，“我当初已经告诉你了，她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死，而且我也回老家看过，她也过的挺好的。”
　　他一直都很疑惑当年是谁告诉梅苒若那个人已经死了，让她到现在还在固执己见。
　　梅苒若闭上眼睛，她并不怀疑温郁青话里的真实性，只是那年所有的事情把她从天上逼进地狱，心里无法承受而已。
　　其实，温郁青也很明白梅苒若心里所想，那年她才多大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做了那样的事，肯定是无法承受的，“你觉得你这样惩罚自己，就能改变了你的选择吗！”
　　“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当时为什么不去告发我，让警察把我带走总比现在这样好受多了吧，温郁青，你是帮凶。”梅苒若冲着温郁青大吼，当年的事她有余地吗，她应该有余地的。
　　“师妹，你身上还有伤，先别激动。”金凝阳看到梅苒若蹙起了眉头，手捂着胸口，看起来特别的难受，他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他刚刚看到他们要聊天，还在想着要不要先行离开，可是没想到他们会吵起来，不，应该梅苒若单方面地在吵，温郁青始终是那幅温和的模样。
　　而且，他从他们的对话里也能听出他们所聊事情的严重性，让他不知道是要继续听下去，还是悄悄地离开。
　　“滚。”梅苒若凶狠地盯着温郁青，她感觉到身上的刀口隐隐约约地又开始撕裂，她又害怕金凝阳会从他们的对话听出一些什么，胸口也喘不过气。
　　她盯着那张比她还沉得住气的脸，就觉得特别讨厌，他那么喜欢悲天悯人，为什么不去出家，“我让你滚啊。”
　　“我先看看你的伤。”温郁青看到梅苒若的背上和腰腹上都有一些见红，大概是情绪太激动，拉扯到伤口。
　　梅苒若此刻实在是不想看到这张脸，这张脸不断地刺激着她的记忆重复上演，她身上的剧痛都抵不上大脑里记忆带给她的痛苦，“滚啊，我让你滚啊。”
　　“你还是先出去吧，我在这呢。”金凝阳看着梅苒若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认为温郁青此刻不适合待在这里。
　　他也顾不上刚刚被梅苒若打掉的水杯，在地上四分五裂，他看见梅苒若抱着头非常的痛苦，手上的纱布还隐隐约约地渗出了血丝，“师妹，头疼吗，我看看。”
　　梅苒若模糊着双眼看着这张笑脸，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忍住，他应该会猜到吧，她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你可不可以出去？”
　　“可是…”
　　“求求你了。”
　　金凝阳看着那双含泪哀求的眼睛，还有那对皱的不能再皱的眉头，他很心疼，他想抱抱她安慰她，可是他不能，“我去叫医生。”
　　他起身转身就看到走过来的医生，也知道是谁叫进来的，“麻烦您了。”
　　金凝阳走出病房，门外温郁青也站在那里，两人相对一眼，又各自瞥开望向病房里。
　　金凝阳抿着嘴又咬了一下，他其实很想问一问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梅苒若这么痛苦，可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很清楚就算温郁青会说，他也不该问的，毕竟当事人的隐私应该由当事人阐述才比较接近事实。
　　而温郁青也很矛盾，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梅苒若的事情告诉金凝阳，毕竟金凝阳从事心理精神方面学，对梅苒若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开导，但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也不应该由他开口而出，他想梅苒若也并不想让金凝阳知道，所以才会讨厌突然出现的他。
　　因为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和所有的过去，他看着她从一个明媚阳光的少女变得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她的错？不，是他们的错。
　　他第一次见到梅苒若时，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睛里可以看到夜晚的星星，笑容就像春天里绽放的百花，也像冬日里长青的绿叶，永不枯萎。
　　可是，是谁让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又是谁让那张绝美的笑容像凋零的白梅消失在雪地里。
　　他在她最害怕无助又狼狈不堪的时候认识的她，他只是希望她能够一直保留着她那个明媚的模样，只可惜事与愿违，所有人都逼着她变得疯狂。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多少应该也有一些改变了，只是没想到她会变得越来越严重，温郁青看了金凝阳一眼，也许，“这么多年她还是活的那么辛苦，往后就拜托你。”
　　“她是我师妹，不需要你拜托。”金凝阳话里之意很明显，他虽然不知道温郁青有什么资格，但至少他应该比他更有资格吧。
　　温郁青笑了笑，是他多言了，相比他这个老故交，梅苒若在金凝阳面前才更放松吧。
　　金凝阳看着远走的温郁青，他总感觉梅苒若和他之间的关系非常奇怪，小月说梅苒若应该是喜欢温郁青的，可是为什么梅苒若看温郁青的眼神却很复杂。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看到走出来的医生，就问到，“怎么样？”
　　“伤口有些出血，还有两道大伤裂开了一点，重新缝了一下针，虽然病人都是外伤，但也要注意下情绪，她五脏六腑的病症也是要好好调养的。”
　　“知道了，谢谢医生。”金凝阳走进病房，看见梅苒若已经躺在床上，双眼禁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他知道她没睡，反而是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土里。
　　他看见她满头的大汗，估计是身上的伤口疼的很不好受，他抽出纸巾轻轻地擦掉，并没有戳破梅苒若这种掩耳盗铃的姿态。
　　金凝阳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又拿起那本天方夜谭继续读着，“这天半夜，强盗们抢劫归来，在月光下……”
　　梅苒若闭着眼睛，耳边传进低沉的嗓音，却催眠不了她的意识，她害怕金凝阳会问她为什么会和温郁青吵架，又或者问她，他们对话里的含义，而她又该怎么解释，所以她选择装睡，可是身上的疼痛让她进不了梦乡。
　　“哥，你让我买冰淇淋干嘛，苒姐可以吃吗？”
　　“她只是外伤，又没有生什么病，当然可以吃啊。”
　　“那要叫苒姐起来吗，要不一会该化了。”金泽月看着病床上的苒姐睡的好像挺熟的，有点不忍心叫她起来。
　　金凝阳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冰淇淋浅浅地一笑，他走到病床边上，把冰淇淋的底边轻轻地放在梅苒若的脸颊上，果然那双眼睛立马张开。
　　病床上装睡的梅苒若感觉到脸上的冰意瞬间清醒，她睁眼就看见金凝阳的那张笑脸，轻轻地又尴尬地勾起嘴角。
　　她听见小兔子来了，也听见他们的对话，就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又觉得此刻醒来太巧合了，有一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醒了，要吃冰淇淋吗？”
　　梅苒若看着金凝阳手中摇晃的冰淇淋以及那双心知肚明的眼睛，她轻轻地点点头，她还记得在学校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心情不好，师兄给她买了一盒冰淇淋，还告诉她，冰淇淋冰冰的，甜甜的，虽然不能让心情立马变得更好，但至少会很舒服的。
　　“苒姐，你醒的可真快。”
　　梅苒若看着站在旁边一脸纳闷的金泽月，僵硬地笑了笑，“小兔子来了。”
　　“冰吗？”
　　梅苒若摇摇头，她尝了尝嘴里含化的冰淇淋，甜甜的，凉凉的，是真的很舒服。
　　“苒姐，你不要老摸着下巴。”金泽月看到梅苒若的手动不动就蹭着下巴的伤口，担心刚结痂的伤口又被苒姐扣掉了。
　　“有点痒。”梅苒若的指尖轻轻地抚上下巴的伤口，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有一点难受。
　　她看着小兔子想起了某一件事，难得开玩笑地说道，“应该会破相吧，估计很不好看，你应该不喜欢了吧。”
　　“什么嘛，我才不是那种肤浅的人。”金泽月激动起来，瞬间瞪大了眼，她是很喜欢好看的人，但并不是所有好看的人都值得喜欢。
　　苒姐下巴虽然已经有一道疤了，却也裂不开那张绝美的容颜，还是很好看。
　　可是她只要一想起来这道疤，包括苒姐身上的那些伤怎么来的，鼻子一酸，委屈地喊道，“哥，你看苒姐。”
　　“哎，哎，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哭啊！”梅苒若以前没觉得金泽月喜欢哭啼啼的，怎么最近老是看到她眼泪汪汪，她求救似的看着金凝阳，让他赶紧也哄一哄。
　　“不许开这种玩笑。”金凝阳也严肃地说道，他如何没有听出这句玩笑话背后的小心翼翼。
　　梅苒若看着站在一个阵地里的兄妹，也只能无奈地摊开手表示认罚，所以她莫名其妙地为什么要和温郁青吵一架，只为了让自己难受一下吗！
　　然而第二天，金凝阳拎着餐盒早早地就去医院，当他要踏进病房，稍微抬起头就看见温郁青正给梅苒若喂着小蛋糕吃，两人有说有笑，那种和谐的氛围就好像昨天两人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并不存在。
　　而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一颗石头压住，喘不过气一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大概是气梅苒若也太没骨气了吧。
　　昨天还气鼓鼓地喊人家滚，今天人家捧上一杯蛋糕来示好，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可以这么反复无常吗？
　　金凝阳收回已经踏进门的那只脚，手中提着那个饭盒轻轻地搁在旁边的长椅上，他没有松开手，只是望着饭盒出神。
　　突然，他好像下了决心，拎起饭盒直接走进病房，并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吃蛋糕就能吃饱啊，看来这饭和汤是吃不下了。”
　　温郁青没有听出金凝阳话里的怪声怪气，他只当金凝阳是在开玩笑的那种，就解释道，“我来的时候，苒若说她肚子饿了，就喂了一点蛋糕垫垫肚子。”
　　“正好你来，那我就先下去了。”温郁青很自觉地站起来让位，并放下手中的蛋糕。
　　“谢谢。”
　　温郁青疑惑地看着金凝阳，还是那张笑脸，只是他怎么感觉这张笑脸和平时不太一样，难道是他的错觉，他也笑笑就离开了。
　　金凝阳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他知道梅苒若刚刚吃了蛋糕，现在估计也吃不下饭菜，就没有打开，他还是没沉住气，“你们昨天不是才吵架吗？今天就和好啦？”
　　梅苒若的心思比较敏感，她刚刚就看出来金凝阳的古里古怪，而且昨天吵架，今天就不能和好了吗，更何况就温郁青那幅温和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她单方面地输出吧，“你，是在生气吗？”
　　“我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啊，怎么可能，你想多了。”金凝阳惊觉他刚刚是在生气，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啊，也是太奇怪了。
　　他突然感到胸口的心跳好像快了起来，脸颊也热了起来，就连打开饭盒也感觉到没有了力气，视线对上梅苒若疑虑的目光，又显得很不自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现象。
　　金泽月察觉到苒姐尽管动作很小，但也知道她在左顾右盼，“苒姐，你在找我哥吗？”
　　“嗯，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他啊。”
　　“哦，他有个课题研究，去做报告了，不过我哥有做些蛋糕，让我带过来给你吃。”
　　“是吗。”梅苒若失望地笑了笑，她记得前几天金凝阳不是也有报告要写，直接拿到病房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