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纨绔与假仙女》素律

15、学艺不精

　　康乐侯府，越寄云接到小师叔的密信之后微微放下了担忧。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说服的皇帝，但小师叔承诺的事情从来不会失约。

　　她喝了两口新泡的玫瑰花茶，略感无奈的翻看着昨天今天刚收到的帖子。

　　拜诚国公所赐，昨日马车一撞，京城都发现了原来康乐侯府还藏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

　　回京已经几个月，一向冷清的小月斋居然比捅了马蜂窝还要热闹。

　　各家女眷的请帖礼物不要钱一样纷纷涌来，赏花会品茶会游园会诗会画会会会齐全，最风雅的借口是家里养了几年的芍药名种就要开放，最随意的借口是新得了两个花样子请她去鉴赏。

　　明明没几个人见过她，却在信中把她描述成了个天仙下凡。

　　个个都说倾慕已久，久仰大名，素闻姐姐好性情，真真妙笔生花。

　　越寄云弹了弹一张请帖，用的是南方才来的掺杂花草，烫印纹样繁复精美的错银笺纸，纸张厚而韧，还熏了价值千金的松雪檀心香。

　　用的也是好墨，墨色浓秾如漆，丰肌腻理，嗅来也有馨香。

　　但纸上熏的那香气更重一些，倒是将墨本身的香气遮掩了大半。

　　不过纸上那线条流畅的簪花小楷使得这点瑕疵被无限缩小。

　　嗯，别的不提，这笔好字是真真没有下过几年苦功夫就练不出来的。

　　虽看似纤巧，但笔锋转折无一不透露出主人的好强之意。

　　下帖的也是个妙人，关怜萱。

　　越寄云把这一张单抽出来，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她看看日子，心中默默构思计划。

　　昨日越寄云回到家里，父兄经过商讨，一致决定离十皇子越远越好。

　　这位心志坚毅，目标远大，实在不是他们家能陪的起的。

　　在询问了家里几个女孩儿的意见之后已经将目标对准了十一皇子。

　　长女合霜表示自己的目标是嫁个读书知礼的人，次女合雪认为嫁个家风严谨的武将或许日子能简单点，幼女合露就觉得真嫁给皇子也不错，毕竟十一皇子身价不菲，长相也算周正清俊。

　　婚事的方向就这样被定下来了，三位姑娘的亲娘也打定主意各自留神诸项纷杂事宜。

　　大夫人开始着手为两个女儿挑选嫁妆，边准备边想，十一皇子倒也没什么不好，他母亲出身十分高贵，正是诚国公的姑姑，也是太后的亲侄女，只是去的太早，所以他一直被养在太后宫里面。读书学问一向了了，也不得皇上青眼，可正是这样的人才多几分放心。

　　他性情被太后娇惯的有点天真温吞，其实细细想来，在皇家中，能得这样的夫婿，也不是坏事。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咱们愿意嫁，十一皇子可未必愿意娶。”

　　老侯爷细细端详着三个孙女的面容。

　　倒也不是他自矜，家里儿女的长相都算不错。

　　这三个孙女哪个拿出去都很好，眉目如画，举止也娴雅得体。

　　但主动拿家里女孩儿来谋求皇子婚事，他们侯府还真是不够格的。

　　“倘若，只是倘若，露儿有小姑的长相就好了。”大夫人似叹气般的说道。

　　那样超脱绝艳的美，简直无往而不胜。

　　越寄云笑着摇摇头，“我让人细细的查过了，十一皇子并不喜欢多美艳的女子，他自幼长在太后宫里，皇上那些莺莺燕燕，什么离奇招数也该见过经过了，正该找个心思恪纯的，而且他的王妃多半也要太后她老人家过眼，生的太好看，怕是不会被喜欢呢。”

　　这也是有人在宫里的好处了。

　　太后年纪越大，也越发的信重神佛之事，往三山殿跑的就更勤快。

　　十一皇子蛮孝顺，陪着去的次数也不少，他喜欢下棋，但偏偏是个臭棋篓子，又偏偏整个三山殿就只有小师叔下的和他一样烂，便时有作陪，所以他给出来的消息也就不会有巨大谬误。

　　越寄云拉过合露的手，认真看看这个家里最小的女孩子。

　　十四五的年纪，眼睛大大眉毛弯弯，目光清透的像只小动物，肤白胜雪，耳上戴着一对石榴石芙蓉晶的流苏耳坠子，她一摇头偏头就簌簌做响，合着那润泽的粉红的上翘唇瓣，更添一分灵动。

　　她又看看另外两个女孩儿，作为长姐的合霜穿一身不大显的藕粉色长裙，裙摆细细绣着绯红色桃花，她眼睫长长垂着，目光静静，是个端庄的美人。

　　合雪一袭浅湖水蓝月华长裙，簪着一对明珠点了花蕊的芙蓉流苏钗子，面带微微笑意，显露出十二分的温婉秀丽。

　　“咱家几位姑娘都很好，合霜合雪已经是大姑娘了。”

　　越寄云语气温柔。

　　“那，小姑的意思是，皇子看上合露的可能不大？要不要想想别的办法？”

　　大夫人忍不住问。

　　“这样就很好，她本来就稚气可爱，若精心去攒局，反倒不美。”

　　越寄云轻轻摇头，“不过这也是个人缘法，毕竟是皇子，强求不得的。”

　　“是呢。”二夫人也赞同，随即又忧心忡忡的表示，“可要是，万一有个不顺该怎么办呀。”

　　“不会的。咱家肯定会出个王妃的。”

　　越寄云这么说道，语气坚定。

　　“当真？！”大夫人二夫人同时问道，并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盯着小姑子。

　　“自然当真。”越寄云倒是肯定极了，“绝不会有差池的。”

　　“小姑姑，你怎么这么胸有成竹的？就像从前娘亲说吃了酒，那爹爹就一定是吃了酒。”

　　合露赞叹一句。

　　“你这什么破比喻，”越寄云点点她的额头，然后眉毛一挑，带了两分神秘笑意道，“可能是我能掐会算吧。”

　　家里女孩儿们眼睛都亮了，连她们母亲也露出激动神色。

　　“小姑早先去的是什么观来着，想来果真灵验，能不能，给大家也起一卦试试看呢？”

　　二夫人最为热切。

　　“我听说，也不知谁说的，起卦不能看出与自己关系密切之人的事，也不知真假，小姑是不是不太好算啊？”

　　大夫人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写满了渴盼。

　　不怪她们这么激动。

　　自古以来，卜命算卦这样的封建活动就是各家女眷的必备功课。

　　越寄云大大方方开口，“我是能起卦的，但也只学了个皮毛，学的最多的是药理和养生，你们找我算什么大约都算不太准，趁早给家里孩子们开两剂药喝了调理身体才是正道。”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越寄云平日饮茶喝水颇有讲究，是不是里面真的有什么门道？

　　“正是呢，惜福养生方是处世正道，咳咳，”大夫人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要是小姑能起卦，算一算也是好的。”

　　“咱们也就当是给自己上个心，不论如何，以后谨慎小心些也就是了。”

　　二夫人补充道。

　　老侯爷没忍住笑了笑，他这两个儿媳妇也是有意思。

　　但他之前和女儿通信闲聊时也提起过这些，越寄云只说自己是不入门，怕要让她们失望了。

　　越宏之只看看老爹，看看家中女眷，摸摸鼻子不言语，他其实还是有些相信这些神异之说的，所以稍微有点尴尬。

　　“妹妹你且给家里算算也好，就当是安了他们的心。”

　　越实之为哥哥描补道。

　　越寄云点点头。

　　她想了一下，问道，“你们想用什么占卜，写字还是五帝钱？”

　　“这……”

　　合霜回头，和妹妹们眨眨眼，“姑姑您擅长什么就来什么好了。”

　　“那就梅花吧，随缘。”

　　越寄云轻快的做了决定。

　　“可是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梅花呢？”

　　合露不解。

　　“哎呀，不是的，并不是用梅花作占卜，只是个名头。”越寄云端坐好，稍稍认真了些，“嗯，你随意指一样东西，借物来作卜数。”

　　合露似懂非懂，顺手指了指窗外一株盘虬错节正开出红艳艳火云似花朵的石榴树。

　　“就那颗树吧。”

　　越寄云略挑眉，手指搓了搓，“这可是好兆头，鸿运当头，红鸾星动，石榴又是多子之树，且这一棵种在庭院中央，下被后土所载，上承雨露之德，亭亭葳葳，正是宜家之兆。”

　　她这话倒也不全是瞎编，但仍存了几分口下承彩之意，所以说的格外动听。

　　“嗨，小姑姑您就是哄我开心，不过也算借您吉言了。”

　　合露也不是不知好歹，红着脸谢过。

　　合霜让了合雪，由她先来。

　　合雪更腼腆些，四下看了看，指向紫檀桌上的一杯茶。

　　“这茶乃是明前龙井，香味淡而远，香而清，多为君子所好，且龙井被沏在杯里，便是龙借水势，好比人借东风。”

　　越寄云稍微偏了偏头，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内心便有些触动，但想了想，还是搁在嘴里没明说。

　　“霜儿，到你啦。”

　　合霜咬了咬下唇，她平时是十分爽快的人，但不知为何，这会儿竟然有点忐忑不安。

　　指了指院里那口种着蓬萍草还养了几只乌龟红鱼的的大青缸。

　　越寄云没开口，抬头看看外面的天，只等到微微的一阵穿堂风。

　　“倒是个安稳的所在。”

　　“只是，此水不活，全凭人力为之，或天遂心愿。偏偏清风不送雨，合霜啊，以后你的日子或许不会难过，但一定要擦亮眼睛。”

　　她悄悄捏了捏手指，几番测算，仍是这样。

　　“日子都是人过的，旁人能，我自然也能过的很好。”

　　合霜倒好似松了一口气。

　　“我不好再算了，再算下去恐有伤天数，嫂子们倒是白等了。”

　　越寄云冲一直暗暗焦心的两个贵妇人摇摇头，微微一笑。

　　她只穿着一件家常的浅杏色裙裳，这样一笑，反有几分庄严意味。

　　老侯爷眼神微微一暗，随即又笑着嘱咐了两句，“你们小姑姑学艺不精，就当是算错了也未可知，若她侥幸正对了两句，也是谋事在人，你们不要太信这些，所谓日子，都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要谨守本心才好。”

　　三个女孩儿纷纷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