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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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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三年的时间,贺知书没有再见过蒋文旭。
但他能感觉到蒋文旭就在身边。
实习的时候他们有做不完的课题,每天在医院泡的时间很长很长。
有好几次,贺知书深夜从医院出来,在回租房的路上,都能感觉到有人跟在后面。
拐弯时,经过墙角时,有些人就算藏的再好,影子也会暴露。
他不在意。
曾经的蒋文旭不是没有深情过,他用十年的独宠给了贺知书他会爱他一辈子的错觉。
可辜负的时候也果断到贺知书心肝都一起疼。
哪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他没有再遇到心怀不轨的学长,也没有深夜从街角钻出的醉汉。
踽踽独行在长街时,夜风都是平静的。
再后来他工作定了,在上海的一级市医院。
再听见蒋文旭的消息,是他作为嘉宾被母校邀请校庆上台,据说他以母校的名义,成立了一个y市白血病基金会。
24岁,所有人还焦头烂额兵荒马乱,为了前程奔波时,蒋文旭已经抓住网购大潮,给自己打赢了第一场战。
他好像天生属于商场,给他一点机会,抓住一点苗头,他就能发光发热。
贺知书接到班主任发来的消息,校庆,也趁此机会同学会。
若发消息的人换成别的任何人,贺知书都能拒绝,但班主任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他对蒋文旭的成功没有任何兴趣,对他的白血病基金会更没有感动。
前尘往事他早决定要挥开了,蒋文旭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同学会这种东西,办的再冠冕堂皇,也不影响同学私下里比较。
蒋文旭这样的,在出席的时候主位就已经定了,大老板,学校的功勋人物。
谁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而剩下的,职业好坏,钱多钱少,也被暗地里比较了一番。
贺知书因为一场手术到的晚,坐下时已经酒过一轮。
有个当初就觉得他清高的同学,听了一晚上诸如“谁谁谁在哪买了房”,“谁谁谁做了个项目,光奖金就十万。”
贺知书进来之前,一群人刚说到他:“听说贺知书在心外,现在已经是个一把手,二院都在花大价钱挖他。”
那同学姓许,这两年找工作不顺利,这种话听着就像刮心窝子,更何况听了一晚上。
正好贺知书来晚了,他就抓住了个出气口:“哟,这不是贺大医生,当了一把手就是不一样,老师在这都迟到。诶,我听说大二的时候,你差点让一个男的强了,后来你还去了趟戒同所,怎样,你那病治好了…啊!”
他话没说完,脸上被狠狠掼了一拳,力气之大,瞬间就肿了半张脸,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贺知书还没坐下,不知道疲劳还是别的,一脸苍白站在那。
一个桌上的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看着挥拳暴怒的蒋文旭,也看着一身清骨的贺知书。
这事本来没几个人知道。
蒋文旭像是被按到什么开关,他冲上去还要打:“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戒同所。
戒同所是什么地方?
是个同性恋大概都百度过。
采用厌恶疗法,以扭曲方式‘治好’特殊性向。
蒋文旭不知道贺知书去过这种地方,他以为那次回家,贺知书是调养心情了。
他不敢去找,不敢正面碰上贺知书,怕他不开心,怕他难受,怕这怕那。
实在想的受不了了,他就去蹲贺知书下班,离得老远,看个背影,跟有病似的。
他怎么能去戒同所呢?
他疯了似的,摁着许同学拳头如雨落下:“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周围的人都拉不住他,震惊地看着刚才还一派成功人士模样的人,突然撒了泼。
“文旭,你冷静一点。”
“别别别打头啊!”
“你们机灵点酒瓶子挪远一点!哎文旭——”
兵荒马乱的一个包间。
“够了。”
贺知书淡淡的声音响起,他还是苍白着脸,嘴唇也没有血色:“别打了。”
前面谁劝都不管用,如今他一句话,刚才发狂的蒋文旭就撤了手。
他双目通红地看着贺知书,活像受了巨大伤害的人是他,像个困兽。
大家看他俩的表情明显已经不如从前。
联想到高二蒋文旭那些偷偷摸摸对贺知书的小动作,有什么东西醍醐灌顶似的。
“你跟我出来。”蒋文旭走到贺知书面前,他颤抖着手去拽贺知书的手腕。
料想过他会甩开,但这一次,贺知书居然乖乖跟着他出去了。
旁边的包间是空的。
蒋文旭将人摁在椅子上坐下,自己插着腰在原地踱步走了两圈。
他想点烟抽,掏出来又塞回去。
“抽吧。”贺知书突然说:“你以前不也是想抽就抽。”
贺知书很懂怎么激怒蒋文旭,抓着他的痛点踩一脚就好了。
果然,蒋文旭突然就爆怒了:“贺知书,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没用了?!”
“我说了不会再接近你!我说了会保护你!我说了你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你为什么去戒同所?!”
他一边质问,一边拽过贺知书掀起他的衣摆,不出所料地看见他白净的身上那些电击过的伤疤时。
蒋文旭觉得自己要疼死了。
他的手抖的不成样子,眼泪突然就流出来:“你要我怎么做啊……小书。”
他跪倒在贺知书面前,抓着他的腰,整个人形象全无。
只是在贺知书面前,低到尘埃里的蒋文旭。
这种冲击不比知道贺知书血癌的时候好到哪里去,他整个人都觉得空,抓不住天也抓不住地。
“那你要我怎么样?”贺知书看着面前黑亮软发的头顶,他自己都觉得迷茫:“我以为我能看清每一个人,但是到头来,大家都各有图谋,我只是不想给你们再伤害我的机会而已。”
电击疗法很痛苦,每一下都通过痛觉神经在脑内形成刺激反应。
贺知书的话每一个字都扎在蒋文旭心口上,他恍然明白。
有些伤痛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不论他付出多大努力,多想弥补,伤就在那里,撕开了会流血流脓。
贺知书想用新伤痕去掩盖,撕掉一层还有一层,大概是他的自我保护方法。
“我知道了。”蒋文旭胸口大恸,他一字一句,剜去心头肉一般绝望:“你永远,永远不会爱蒋文旭了。”
他这个样子,看的贺知书也跟着难受。
他不明白,电击疗法已经治愈了,他每次想到蒋文旭的时候都不再觉得气血翻涌。
可是现在…为什么还会难过。
“我们分开走吧,你不要出现,公益活动很正能量,但是不要让它跟贺知书产生任何关联了,行吗?”
“小书…”蒋文旭抬头看他,泪眼朦胧中,倒映在他瞳孔里的贺知书依旧温柔,他也温柔,他这辈子的温柔只会给贺知书了。
“…我手上有点钱,只有你懂,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你大概不需要,但我想不到有别的方法可以照顾你…学校的公益项目有一条协议写了,这个基金的收益人你永远是第一位。”
他抬手碰了碰贺知书的眉眼,对方意外的没有躲。
他就笑的很满足:“你要好好的。”
“小书。”
贺知书听见他犹如多年前的温柔,唤他的名字:“我答应你,我们分开走。”
……
当天晚上,贺知书躺在床上直到凌晨四点没有睡着。
四点四十四,手机亮了一下。
他带着某种巨大的不安点开,是小胖发的一条班级群消息。
“蒋文旭出车祸了,人在三院,大概是最后一面,同学们有心的话去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