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鸟鸣生》总是改些无意义名字的貓

2、2、看病

　　晋什三是十点左右醒过来的。昨天一回家，晋什三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直到五月初夏明媚的阳光把她吵醒。
　　晋什三住在一片有三十年以上光景的老房子里面。肆拾坪的小套间，两年有余的窗帘，二十年有余的家具，尽心掩饰恶臭的厕所，怎么粉刷都还是胡乱掉皮的墙壁。定时闹钟一般的邻居，一大早窗外就会飘来晨练大姨妈们招摇的音乐声。
　　平时她都会被这音乐声给吵醒。今天倒好居然睡得死沉死沉的。可是一起来却是全身酸疼。除了头疼，微微冒虚汗，最不舒服的就是左手。感觉那完全不是自己的手一样特别的别扭。揉着也不疼，没伤口没淤青的。尽管是清洁工，但是那点体力活早就习惯了，该疼也该是两只手一起疼才对啊。
　　摸了摸自己冒虚汗的额头，冰凉凉的。如果外婆还在，一定心疼的说，要多喝热水。但是喝了几口，反而吐了出来。做得面也一口没有吃就全倒了。
　　晋什三想着熬熬就好，所以又躺回了床上。结果，睡不着。只有额头的冷汗一直冒不停。越是这样的时候，晋什三越是想念外婆。想念外婆给自己熬的汤水。每次生病，一喝保证就好了。可惜外婆在的时候，晋什三总想着还有很长时间能和外婆在一起，所以根本没想过要学。
　　怎么办？晋什三一想到明天上不了班，就有点恐慌。这个月自己再请假，下个月的饭钱就成问题了。才交了自学考试的钱，还欠着同事的。
　　想着想着，晋什三就猛地坐了起来，决定去医院看看。

　　星期四的医院依然人满为患。排队买到发热门诊，意外的只等了二十分钟，就到了自己。
　　刚一进门，晋什三吓了一跳。心里感觉很好笑。只见一个身材硕长的男人挤在一张低矮的电脑椅里，好像一块过度膨胀的蛋糕，随时都能从椅子上跌倒。一张脸被一副瓶底一样厚实的眼镜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被无限放大的两颗眼球。一张比例失调的樱桃小嘴微噘着仿佛随时会吐出卷曲的长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还梳了一个大背头。活脱脱一只青色大螳螂。
　　这样一想，晋什三不好意思的笑了。但螳螂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晋什三，眉头就皱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圆凳子，说，“坐吧。”
　　摇摇晃晃坐在了螳螂医生的对面。不知为何，螳螂医生又皱了皱眉头，毫无感情的问，“哪里不舒服？”
　　晋什三歪着脖子，想了一下，说，“我也说不清楚。早起一直很昏，但我自己量过，没有发烧。”
　　“那你来发热门诊干嘛？”螳螂医生歪着嘴苦笑了一下。无限放大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晋什三。
　　晋什三被这眼神一盯，感觉自己就像被螳螂盯住的猎物。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是在浪费我时间。
　　但是螳螂医生却没有给晋什三回答的机会，懒散的说，“还有别的吗？”
　　“我……”晋什三咬了咬牙，也直直的看着医生，“一直冒冷汗，吃不下饭，喝不了水。而且……” 晋什三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左手有问题？”
　　螳螂医生淡淡的语气，让晋什三一愣，睁圆双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螳螂医生轻笑一声，从鼻孔里面发出无奈的声响。这一声却像针扎了晋什三一下，脸一下子就红了。
　　螳螂医生却一点不自知的说，“进门你就一直扶着那只手，就好像它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有……有这么明显吗？” 晋什三错愕不已，她自己都没发现。
　　螳螂医生又冷哼一声，带着一丝自豪。然后，突然挽起宽大的医师服袖子，露出细长的手臂，和一双同样细长到畸形的双手。
　　当这双手伸过来的时候，晋什三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脖子。可惜快不过那双大长手，一把就被抱了个满手。意外的，那双手十分饱满，抱住晋什三头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突出的骨节有膈应到自己。反而被对方饱满的肉垫吓了一跳。
　　螳螂医生用指头的小肉垫在晋什三的头上摸索着。从顶门最柔软的地方开始，接着大拇指顶着额头，其余四指在后脑一直有节奏的按压。这让晋什三十分舒服，但还是奇怪这人干嘛这么弄？这和自己发汗有关系吗？
　　正想着，也不知道螳螂医生摁到了哪里，晋什三一声惨叫，猛地推开螳螂医生的手，说，“你干嘛啊？”
　　然而，螳螂医生却怪怪的看着她，看得她发毛，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到底是什么医生啊？！我手疼而已，你怎么摸我的头？”
　　可是，螳螂医生并不解释，反而严厉的喊了一声，“闭嘴！”一伸手，猛地托起晋什三的下巴，极快的摸向锁骨，手臂，双肘，双手。反手一拧，就把她转了个圈，在她的后背又是一连串的抚摸。
　　那句闭嘴让晋什三愣了好半天，只感觉到此人抚摸过的地方都烫烫的，甚是舒服。特别是脊椎，感觉自己被电了一下，全身一震。直到最后尾椎被狠狠地摁了一下，痛得晋什三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回身，给了螳螂医生一耳光，伸长手，指着他的鼻尖，你了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因为她看见了一张心惊肉跳的脸。
　　这一耳光真是力道强悍，直接把医生的眼镜打掉在地。没想到摘掉眼镜的医生居然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那黑色的眼珠又大又清亮。一颗泪痣点缀在右眼角下，仿佛人间静默的美渲染其上。虽然只是一下，却让晋什三一时之间忘记了要说什么。
　　倒是螳螂医生一脸不在意的叹了口气，把一张脸挤成一团，手往前一伸。落在屋子角落的眼镜居然直直的飞到了他手里面。然后一边慢条斯理的打开来戴上，一边坐回电脑前，说，“你没发烧，发热，吃药就不用了。但是这三日，命相大凶，小则失业，大则丢命。不要去高处，手臂要是疼起来，请来医院。”
　　“你……”听见医生不温不火的话，和回头那螳螂一般不良的笑容，让晋什三汗毛倒立。这是看病还是算命啊。“我看你才是大凶。哪有人来看病成算命的。神经病！”丢下这句话，晋什三气的摔门离开了发热门诊。
　　看着门板颤巍巍的乱晃，螳螂医生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笑了笑，“还挺有力气。”说着，摸了摸打的发红的脸。“但是这骨形和气场完全不同。”
　　说完，低头看了一下那病号遗留下来的挂号单，上面附着挂号□□。医保卡的姓名栏写着晋什三。看见这名字，螳螂医生不由得唏嘘一声。调出此人的医保资料，看了眼生辰，掐指一算，眉头又皱了起来。一边摇着头，一边碎碎念着不对不对。
　　他正想得出神，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板嘭的声撞得脆响。一个三十岁出头却已经有卸顶趋势的矮个子男子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吓得螳螂医生猛地抓住了电脑椅的扶手。
　　“颜玖熙，你又把病患气跑了。是不是？！！！”一边说着，矮个子男医生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硬生生把硕长的螳螂医生吓得缩压进了椅子里面。
　　“我真是败给你了。我只是请了半天假。让你帮帮忙，你怎么每次都能出点事来。”
　　“我也受伤了。”螳螂医生指着自己脸上的五爪印，不无委屈的辩解道。
　　“活该！你一定是又说了不该说的话。”矮个子男医生瞪着圆鼓鼓的双眼，像是只用眼睛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螳螂医生翻了个白眼，说，“那以后别找我啊。”
　　一听这话，矮个子男医生急了，声音更是高了八度，“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院长吩咐让你每个科室都走走，我能让你……”一转身，却正好看到门口站满了围观的医生护士和病患。半句话又咽回了肚子里面。
　　“师兄，您还是劝劝院长别总找我代班。这白大褂也不好穿。小心被我弄得穿不上。”说着，丢下被哽得说不出话来的矮个子男医生以及大众扬长而去。
　　无视那些品头论足，添油加醋的眼光。颜玖熙皱着眉头，低声念叨着，“今天运气好，还是不好？遇到奇货，得了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