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攻略》冀北清寒

7、风月满楼

　　多亏了善于拆台的多俞，柴清不止从一叶堂老板娘那里知道了若犹在这赤炼深渊里的聚居处，还得了一张十分不错的面具。
　　漆料勾描的面具上，一半是青面獠牙的恶鬼面，一半是娇媚可人的美人面；仙气凌然的柴清带上这面具竟凭空多出了一丝斯文败类之感，仿佛这一张面具之下，是一张丑陋阴森的笑面鬼脸。
　　柴清十分满意，有了这张面具他便不再担心那些魑魅魍魉的目光。
　　可被老板娘怒罚，要送他过去十六高台巷的多俞，却总是拿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他。
　　“你拿着那玉佩，再往前走一百步，到那家熊三当铺，能换百两金。”多俞板着刀疤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柴清看着多俞极为认真的目光，以为多俞是因为他被坑了而感到不平，于是笑着安慰道：“钱不再多少，物尽其用便好。”
　　听完柴清的话，多俞那一张凶恶的刀疤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柴清以为他是理解了自己的话，于是给了多俞一个肯定的目光。
　　多俞瞬间接到了柴清的眼神鼓励，大着嗓门说：“难怪要坑你，就你这种冤大头可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嘿嘿，老板娘真有眼光！”
　　冤大头柴清：“... ...”

　　夜深了，灯火辉煌的赤炼深渊似乎被更加浓稠的墨色包裹，亭台楼阁，木栏瓦肆的顶上都缭绕这一层薄薄的黑雾；街边来往的妖邪鬼魅慢慢多了起来，瓦肆见传来娼鬼们招呼客人的声音，铁匠铺子门口的高炉也燃起了熊熊烈火，光着膀子满身鳞片的红发大汉，高举着挥舞着铁锤敲着铁；往来叫卖之声也渐渐响起；
　　“青龙崽子，一两金，货真价实的青龙崽子，只要一两金！”
　　“搜魂咒，搜魂咒！地府鬼差同款搜魂咒，居家旅行必备！”
　　街边酒馆食肆的老板也都将写着招牌菜的木板放到了店门口，静静地等着食客上门光顾。
　　柴清路过一家名叫真补膳坊的食肆门口，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本店的特色菜品；
　　酱爆人脑（本店特选用男人脑），
　　清蒸柔荑
　　酒酿眼珠子
　　七彩耳片
　　... ...
　　“为什么人脑要... ...要吃男人脑？”柴清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吃女人脑爱哭”多俞解释道。
　　柴清：“... ...”
　　偏见害人，柴清一边腹诽，一边看着这街边诡异又热闹的景象，感叹这也算是他活了五百年来见到的第一奇景了。
　　多俞提着灯笼与柴清一前一后，在望不到头的街上边走边逛，走到一处暗巷边，多俞便带着柴清拐了进去。
　　两人踩着潮湿泥泞的地面，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条死胡同口，多俞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柴清，胳膊抻的比直，说：“胡同最里头的宅子就是，灯笼给你，你自己去吧。”
　　柴清点了点头，接过了灯笼，对着多俞的铁板脸道了声谢；掉头走进了黑黢黢的胡同里。
　　这胡同里一盏灯都没有，只有柴清手中的灯笼散出一点微光，照亮了一寸之地，在这如墨水浸染的黑色里显得十分冷寂，柴清能隐隐的闻到空气中似有腥味，像是某种鱼类，又像是血。他抬高灯笼，向四周打量。
　　这胡同看起来不过一丈宽，六丈长，十分狭窄，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干涸污渍，胡同的尽头是一扇破败的木门。
　　柴清走到了门前，发现门并没有关上，而是虚掩着；柴清悄悄的从门缝里望去，发现院子里和外面一样都是一片漆黑，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推开了门。
　　破旧的木门随着柴清的动作，发出了“吱呀”一声，像是病人的低吟；柴清放轻了脚步向内走去，借着朦胧的灯光，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院，可院中却是泥泞不堪，细看脚下，尽是掺着猩红血液的泥水，院里四处可见破碎的残肢，有的像是人的，零散的堆放着，还有一些柴清却是如何也辨认不出，就那么凌乱的扔在院子里。
　　柴清拧紧了眉头，向院中的小屋走去。
　　那屋子没有门，只有一个山洞似的入口，挂着一个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布帘子，柴清不敢直接进去，躲进了屋外的角落，便听见屋里传来了咀嚼吞咽的声音，细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屋里的妖怪至少有三只。
　　柴清掐诀施了一个匿身咒，将灯笼吹灭扔到了脚边，抬腿进了去。
　　进了屋中，柴清便看见四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乱晃，他知道这些妖怪夜视能力一定极好，能于黑暗中轻松视物，而柴清却是不怎么能看清，他沿着墙边缓缓地移动着，约莫过了一刻钟，柴清脚上踢到异物，
　　不软也并不是很硬，至少柴清使劲踢了一脚，他的脚也并没有很疼。柴清打算想个办法先看清这屋里的情况，总这么摸黑到底也不是一回事。
　　他静静的在脑海中筛选此时此刻能用还不容易被发现的咒法，突然发现那四双眼睛聚在了一处，似是互相打量准备讨论些什么。于是柴清轻轻靠近，打算获取一手情报。
　　只听见一个尖细的男声说道：“还差十八只，就能再去送一波贡品了。”听语气似乎很高兴。
　　“这次抓了一只小仙，咱们能多要点好处吗？要不等大哥回来，咱们把她分了吃了？”一个粗犷的附和道。
　　这个提议似乎很是合意，几只小妖怪开始低声嘀咕起来。
　　“蹦不坏你的牙！”一个声音怒嗔道，几个妖怪听了哄笑了起来。
　　柴清心想这小仙应该就是莺莺了，恐怕此时莺莺就在这屋中。
　　柴清的心里顿时焦急万分，心道莺莺可千万不要被吃了！心念电转，想着要不直接将这几个小妖制住，翻了这屋子将莺莺找到。
　　刚要掐诀念咒，就看见这那四双眼睛排着队出了屋。
　　柴清暗暗松了一口气，等确定这院子里的若犹都走光了，手中便掐起了灯决，指尖光明顿现，照亮了整个屋子。
　　这一看，柴清真真是吓了一跳。
　　屋子不大，却围着墙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排又一排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也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面色青白异常，似是没有了生气。
　　柴清先是伸手碰了碰躺在他脚下的男人。
　　男人身着青灰色的棉布袍子，已是没有了呼吸，也探不到有任何魂魄存留的痕迹。这些人应该是被抽走了魂魄而亡，只是没有腐烂而已。
　　柴清连着探了几个人的脉息，情况如出一辙，明白了这屋子恐怕是一个活口都没有了，莺莺想必情况也是十分不妙，顿时眼中潮湿一片，开始低头翻找莺莺。
　　莺莺毕竟是仙身，只要找回魂魄，再找回魂魄就好！柴清自我安慰道。
　　仙身和凡人还是不一样的，凡人魂魄离体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就是真的一命呜呼了，可仙身不腐不灭，只要魂魄未灭，便也永远不会消亡。
　　不到一刻钟，柴清便在角落里发现了莺莺的粉色裙摆。
　　柴清将莺莺拖了出来，看着莺莺脏兮兮的小脸，不由得心头一热，眼中流出泪来，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莺莺身上什么也没少，也只是少了魂魄离体。
　　柴清心中稍微安定了下来，至少现在莺莺的魂魄应该还是无碍的。柴清将莺莺的身体收进了乾坤袋，站在屋子里又犯了难。
　　他该去哪儿找莺莺的魂魄？
　　他先想到的就是这几只若犹，莺莺的身体既然在这，那魂魄也必然是被他们抓走了，要不等它们回来，再抓起一只，打一顿问出莺莺的下落！对，就这么办！
　　于是柴清在这血腥气极重的屋子里等到了子时，头昏脑涨，恶心干呕，也不见那几只妖怪的踪影，又想到那妖怪说还差十八只，心想抓够了这十八只莺莺就危险了！时间就是生命，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与其在这里等，还不如去求那一叶堂的老板娘帮忙，大不了他把他珍藏的玉佩也给她便是。
　　于是柴清转头便跑出了那逼仄的胡同，凭借记忆在巷子里寻找回一叶堂的路，终于成功地！
　　迷路了... ...
　　没错，柴清是个路痴，他只知道目的地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便奔着哪个方向直走。在这九曲十八弯的巷子里，没有了星辰日月，他终于失去了方向感。
　　等到他蒙头拐出了巷子，回到了大街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在何处了。
　　这里的街道都是那么的相似，一样的红灯笼，一样的小木楼，一样的石砖地，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柴清毫无印象。
　　没有铁匠铺子，也没有酱爆人脑... ...
　　柴清突然觉得就算他凭借一己之力，找到了莺莺的魂魄，他也找不到出这赤炼深渊的路... ...
　　柴清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了，垂着头在街上悠悠荡荡，不注意看还真以为是个飘过的鬼魂，一个眼圈乌青的马脸老头，撞了一下柴清的肩膀，柴清抬头看他，他却讪笑了一声，露出了一口钉子样的黄牙，掉头走开了。柴清呆愣了片刻，看见身旁擦肩而过的魑魅魍魉，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人活一世靠张嘴，不会说话累断腿！
　　这街上如此多慈眉善目的邪崇鬼魅，自己还能问不出个路！
　　于是豪气干云的上仙柴清！迈着豪迈的步子走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大叔身后，拍了拍大叔的肩膀。
　　大叔回过头来，看起来虽是面色惨白但五官端正，四肢健全，也算是这赤炼深渊里少有的英俊中年鬼。
　　“兄台，你可知道一叶堂在何处？”柴清问道。
　　英俊鬼叔没有说话，只是扬着眉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当然知道！
　　柴清也被英俊鬼叔乐于助人的美好品质所感染，高兴的接着问道：“那，从这里去一叶堂要怎么走？”
　　英俊鬼叔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微微一笑，张开了嘴。
　　“吧唧”一声... ...
　　半截舌头自嘴里掉了出来... ...
　　柴清：“... ...”
　　大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英俊鬼叔叽哩哇啦的发出了一阵呜咽声，但柴清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指路。
　　指路完成后，大叔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舌头，放回了嘴里，带着一脸帮助他人快乐自己的满足感，神清气爽的走开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不能轻易气馁！
　　于是在柴清问过一只断头鬼，一只□□精，一只纸皮人后，他终于！
　　他终于放弃了... ...
　　赤炼深渊果真不平凡，这里的鬼怪显然和柴清是两个世界的物种，他们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感到十分孤独的柴清继续恢复到了小鹌鹑状态，低着头继续游荡。
　　走过一个拐角，他冷不丁看见了一座华丽的高台，曼妙的美人□□半露，轻纱漫舞，在这高台上跳着绮丽的舞。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这座楼宇独立于街市之中，楼顶黑雾缭绕，高不见顶，仅仅是门面就足有百丈，雕梁画栋，仿若仙宫。门口挂着一百六十八个红灯笼，似烈火灼烧黑夜。门前香车宝马，往来看客络绎不绝。
　　柴清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看住了眼，被拥挤的客潮推到了高台下方。

　　“这献宝会可真是热闹，我要是有个宝贝我定要去献宝，找这老板，去讨一具英俊潇洒的肉身！”一只只剩半个身子的鬼说道。
　　“瞧你那出息，你能有什么宝贝能让这风月满楼的老板看上！”一只女鬼嘲弄道。
　　“就是就是，许个愿望就要一具肉身，你可知道那风月满楼的老板何等的神通广大，阎王爷都要惧他三分！”
　　“哎呦，真是这么厉害，那要这宝贝... ...”
　　“傻鬼，哈哈... ...”众鬼附和道。
　　那半身鬼是由头顶被劈开，剩了半个身子，尽管只剩了一条眉毛，一只眼睛，那也不妨碍他做出傲慢的表情，口中念道：“懂什么！这叫人各有志！”
　　身旁的女鬼张嘴大笑：“都成了半个死鬼了！还人各有志呢！哈哈，笑掉了大牙！”说着，还真是掉出了几颗牙。
　　女鬼急忙捂嘴，身旁众鬼的笑声却是更大了！
　　柴清也被吸引了过来，走到了那半身鬼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兄台，你说的献宝会是怎么回事？”
　　半身鬼虽只剩了半个脑子，但反应还是极快，听见柴清问，便随口回答道：“这献宝会是这酒楼的老板办的，只要有宝贝就能去，这酒楼老板神通广大，只要你献的宝贝合他心意，他便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行吗？”
　　“当然！”
　　“无所不能！”
　　“当然！”
　　“砰”的一声，一颗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烟火璀璨似星辰闪烁，众鬼一阵高呼纷纷抬头望去。
　　柴清也跟着抬头看。
　　只见那高楼顶上一块明晃晃的烁金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风月满楼”

作者有话说

　　老攻下一章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