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祥的预感就跟神明的梦境一样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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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的接水桶在滴答滴答地响，这个声音我听了一个小时了，和着水无月的呼吸声。我透过窗外的月光看了看她熟睡的脸，也跟着闭上眼睛，精神却越来越充沛，充沛到私塾里传出来的每一个声音我都听到了，就连草丛里打架的蟋蟀都听见了，我说真的。
然后，突然一阵哭泣声就传到了我的耳里，不太真切。
我以为我听错了，翻了个身继续睡，可是没有几分钟，又听见了。
我只好爬起来。确定没有吵醒水无月以后，我披着外套在私塾里面寻找，课堂的抽屉，长廊的下层，越是平常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越是仔细寻找，哭声断断续续的，到底也没有结果，等到它终于彻底消失时，天亮了。
一夜未睡的困倦感让我无法直视阳光，我挡着手站了一会，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没有了身体的束缚，灵魂飘在私塾上空，越来越远，与此同时耳中的哭泣也越来越大，同时还伴随着一些负面的抱怨声。我随着那些声音飘过去，第一处见到的，居然是大五郎的家里。
“这件事由不得你，你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小孩子只要跟随大人的决定就好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的人生我自己可以做主！”
“你看看你身上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家里出的？要独立，想得美。”
“不是因为物质没有独立思想就不能独立……我有我自己的思考。”
“……哼，还真不该让你去那个人那里上课。”
“这和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父亲就不会特地写信回来叫我带你搬走了！那个人是幕府的叛徒，你跟着他久了，会受到影响。”
“是不是叛徒我比母亲更清楚……”
“啪”“我看你没有清楚。如果不走，此事牵连到你的父亲，以后你也不可能回家了。你好好想清楚吧。”
声音消失了，我朝着更远的地方飘过去。
“你听说了吗？吉田先生的事。”
“嘘！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留美子告诉我的，她不是在上原家当佣人吗，她说她偷听到上原大人亲口说吉田先生从战场里逃了出来，躲在这边明着教书实际在鼓动不安的分子反抗幕府啊！”
“这话乱说要被抓起来的！你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那还有假？亲口说的！”
“可是吉田先生人这么好，平常对村子也是诸多照顾……”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声音又消失了，我落到地上，看见同班的冬马，他捏紧手中的布带条，忐忑不安地在前往私塾的分岔路左右徘徊着，可是路过几个人看见他转而低头窃窃私语以后，他往回跑了，跑得像有无形的妖怪扑在上空，笼罩吸食着整个村子的怨念。
我突然看见了好久以前遇到的救了我和银时的那对老夫妇，他们的房子烧了起来，烈火燃得夜空都被照亮，浓烟挡着明亮的月色，污浊不堪。他们的惨叫声从屋里传出来，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厉，我冲了进去，在厨房找到了他们，他们的身上点燃着火，四处挥舞着，滚到地上，扑到水缸，可是火却越来越大。
他们似乎透过梦境看见了我的灵魂，直直地朝我冲了过来，火蔓延到我的身上，疼得似乎骨头都要融化了，我忍不住惨叫出声，可是没有人听得见我的呼喊，我想冲到屋外想要跳进河里，却因为吸入过多的浓烟没有力气。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出去，看见了放火的那个人，尽管他穿着黑色的斗笠，可是帽沿下露出的乌鸦模样却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清晰。
天人，又是天人。
他也看见我了，如同看见了猎物临死前的挣扎，嘲讽地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把火把扔向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也着火了，敲锣声和打水声越来越大，又越来越小，终于整个村子都火光冲天，烧焦的血腥味直涌进我的鼻腔，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他朝我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找到你了。
“不要，不要！”
我尖叫着从梦里醒来，巨大的恐惧引得我浑身发抖，身上还是跟被火烧一样发烫，其中左肩膀的位置疼得最厉害，一下一下地抽疼着提醒我刚才的噩梦。
“阿七，阿七！”银时拍着我的脸，“没事了没事了，做噩梦而已。”
“银时……银时！”我回过神来，“松阳呢？”
“松阳出去了……阿七！”
我朝着私塾外跑去，跌跌撞撞的，脚下绊得我生疼，我不顾一切地朝村里跑着，眼泪控制不住地被风打到后面，松阳，吉田松阳，只要找到他就好了。
只要找到他，就能证明这都是噩梦了。
可是我没有力气，摔到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只能勉强坐着，除了哭，什么也做不到。
“吉田松阳！”我奋力地呼喊着，喊到嗓子沙哑，“吉田松阳！！”
“诶，怎么了？”我一惊，抽泣着抬起头，只见夕阳下的松阳依旧是平常的样子，带着足以安抚人的微笑，他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怎么了小七？”
银时从后面追上来，不断喘着气，“追，都追不上，松阳不过是去开药了，瞧你紧张的……”他敲了我一脑袋，“做梦做傻了？”
我看着他俩的样子，眼睛又模糊起来，现实里没有失去的喜悦勾起梦里的委屈，我扑进松阳的怀里大哭着，惊得银时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只是做梦。
只是，梦。
可是有些梦，是妄想，有些梦，却是现实。
留言终究四处飞起，班上那些被松阳称作是我们家人的同学也逐渐离开，他没有问为什么，我也没有问，只每次都拿出最正式的服装，好好地和他们道别，春去冬来，班上的学生，已经一只手都数得完了。
那天，在过于安静的课堂上松阳合上书本，说要带我们去旅行，可是这次路比较远，让我们好好收拾一番，尤其是高杉和桂，要和家里好好说明。
“不许吵架。”
高杉和桂带着松阳的嘱咐离开私塾，我和银时和水无月三人在房间里各自收拾着，比起从前的旅行，这次实在没有什么喜悦感，就连拿出一件衣服，都能莫名其妙地脱手掉到地上。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跑去找松阳，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我该问什么呢，问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吗？
他好像也知道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合上桌上的卷轴，走过来对我伸出小拇指，左手却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眨眨眼。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吧。
“阿七。”
他第一次不再叫我别的名字，像是以名定下的约定一样。我颤抖着勾上他的小拇指，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没有说约定的内容，但我却清晰地好像了解了。
“什么都不说吗？”我问他，他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人数实在不多，出行一辆马车就足够，路上桂受不了安静想要活跃气氛，只是众人都没什么兴致，但也许是他实在太喜欢抽风，也许是大家都察觉到了什么，到了后面几乎所有人都在维持着轻松的表象，对旅行提起莫大的兴趣。
我不喜欢这种虚假。
旅行的目的地倒是繁华，我终于见到了精美的园林假山，见到了哪哪都在说自己很有钱的锦鲤鱼塘，见到了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大院子，见到了和松阳感觉很不一样的一个男人，他的性格有点过于活泼，年纪一把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但是能力却很厉害，至少除了松阳，我没见过哪个大人能一根手指把银时他们按进土里的，只剩个脑袋在风中飘洋。
“这就是你的女弟子啊？”他微微前倾打量着我和水无月，“一个两个都过于没有人样了，”他各自揍了我们一拳，“青少年就要有青少年的样子，整天这么苦大仇深的做什么！”
“女孩子啊，就应该穿上可爱的小裙子，在自己身上开发一些萌点，然后引得那些小男生前扑后拥的才对嘛！”他指了指地上那几个脑袋，然后附耳对我们小声道，“不好好展示女性魅力可是没有男人要的哦。”
……不正经的臭老头。
“谁是老头啊！你哥哥我年方三十正值青春大好年华好不好，连枕头上泛味的大叔味都还没有哦，连头顶都还被发根女神好好眷顾着哦你这个臭小鬼！”
“呸！”
“呸！”
我和他互相做着鬼脸，引得松阳大笑起来，“长保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岁月的痕迹都看不见呢。”
“切，”他的脸可疑地红起来，“不然跟你一样年纪轻轻就活得跟个老头一样吗？看见了吗臭丫头，你们老师才是个不负责任的糟老头子！”
“你说什么！”
不等我反驳，地上那几颗脑袋已经跳起来往他身上招呼去了，松阳无奈地笑着，先行带着我和水无月走进和室，他说外面那个老头子叫服部长保，是他以前上学时候的好朋友。
“别看他那个样子不怎么样，长保可是了不起的忍者。”
“忍者？”
“嗯，和武士不同，却一样忠于自己忍道的忍者，他们的学习方法和我们很不一样，这次留你们在这就是为了汲取他们的先进之处，然后再回来对我们自己的学习进行改革。”他顿了顿，“加油哦，光靠那几个家伙是不行的了，小七和水无月都是，要好好地学习。”
“老师，”他的话实在不由得我不想多，“你不留下吗？我们，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我们……还能回去的吧？”
“当然。”松阳笑了笑，“等旅行结束就可以回家了。”
水无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她只轻微地点点头，提着行李自觉地走了。我却连眼睛都不敢离开松阳，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
“阿七。”他又这么叫我了。
“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松阳好笑地摇摇头，“武士……是不轻易看见眼泪的。”
他摸摸我的头，不顾衣袖，径直走了出去，我拉不住他，也留不住他。
松阳出去三两下就阻止了银时他们，又和服部老头交代了一番就走了，他由着我们送到码头，却连头都没有回就钻进船舱里面。
我的眼睛涩得厉害，却永远记住了他那句话，武士啊，是不轻易看见眼泪的，我这种天才，当然，也是记到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不祥的预感就跟神明的梦境一样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