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just+call+me》清音墨影

6、第四个故事（Part 1）

　　搬家的时候，顾良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看身边正在低头整理旧照片的江雪容，轻声地问：“老婆，你的琴打算放哪儿啊？”
　　江雪容蓦然抬起头来，恍惚了片刻，才起身合上影集说：“放书橱顶上好了。”
　　“真是糟蹋东西。”顾良程笑笑说，“上万的一把红木琵琶，你就往书橱顶上扔。不行，我得找人打个玻璃柜子，挂在墙上，好歹显摆下我老婆也是个才女。”
　　“才女什么，都快十年没碰了。”
　　“哎，雪容，说起来，我可从来没仔细听过你弹什么曲子，哪天弹给我听听？”
　　“才不要，我弹了，你也听不懂。”江雪容笑着揶揄他。
　　“那是，你们那阳春白雪，我们下里巴人怎么懂。”
　　江雪容恍惚了一下。
　　那边，顾良程已经找出一张CD，轻快婉转的音乐流入耳畔。

　　这首阳春白雪对于她来说，不只是首好听的，经典的曲子而已。

　　她学琴学得晚，因为爸爸一直坚持，小孩子要先学好功课，才能开始有业余爱好，所以到十一岁，才刚刚拜入师门，跟她同程度的，都是刚上学的小小孩。
　　学得晚也有学得晚的好处，有耐心，坐得住，老师讲的内容也能听得懂，会动脑子，不只是一味苦练。
　　但练琴是真的苦，夏天一个钟头下来，胸前衣襟全湿。
　　学到阳春白雪的时候，正是她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她住在爷爷奶奶家，妈妈不在眼前看着，练琴未免有些松懈，这首曲子又是她学的第一首大曲子，那么多段，练了足足一个多月，还是零零碎碎，顺不下来。
　　终于惹得一向好脾气的老师发火，在一节课上，当场摔了她的琴谱。
　　“你这叫阳春白雪吗？春天，阳光，白雪，哪样不是干干净净的？你这么拖泥带水，声音呲呲啦啦的，臭水沟里的馊水还差不多！先给我练半个小时弹挑，不许停！”老师说完，一摔门就出去了。

　　一向是乖乖□□等生的江雪容，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当场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违逆，抱着琴，开始练最基础的弹挑指法，藏在叮叮咚咚的声音后面默默地流眼泪。终究忍不住，停了一停，吸着鼻子用袖口擦眼泪。

　　身边的一扇门忽然就打开了。那是书房通往院子里的门，平时从来也不开，甚至书房的窗也向来都是关着的，拉着白色的窗帘，雪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开了这扇门进来。

　　而她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都还记得他从那扇门外走进来的场景。

　　他个子高而且瘦，穿着一身纯白的衣服，似乎是薄薄的绸缎质地，飘逸出尘，夏日早晨的阳光映着他白皙红润的脸，勾出一圈光晕。他像天使一般，就这么堕入她心底的凡尘里面。
　　他走近了，俯身看了看雪容，脸上绽出一个微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一缕浅浅的笑纹。
　　“挨骂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雪容怀里的琴拎到一边的桌上放好，然后转身拿了纸巾，蹲在她的面前，温和而耐心地给她擦眼泪。
　　她俯视着他，看的见他的睫毛，并不很密，却极长，是淡淡的黑色。
　　雪容脸蓦地一红，接过他手中的纸巾，自己擦了擦眼泪。
　　“没事，休息一会。想不想喝水？”他柔着声问。
　　雪容摇摇头，很努力地停住抽泣。
　　他还是走了出去。雪容听见他跟老师说了什么，很快就推开门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杯冰凉的汽水。
　　他拉过雪容的手，把透着凉意的玻璃杯交到她手里，然后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雪容抽泣着喝汽水。

　　他比她大了不少，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交织着成熟和青春的独特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是说不出的英俊潇洒。
　　他看着她喝完汽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口吻，像在哄小孩子。
　　“江雪容。”雪容回答完，又补充说，“老师叫我容容。”她的老师其实非常和蔼，总爱叫学生的小名。
　　他于是又笑了，再摸了摸她的脑袋。“容容。我跟姑姑说过了，待会你妈妈来接你，你就早点下课回家吧。不过回去要好好练琴哦，下个星期来上课的时候，可不能再挨骂了。”
　　他说话有一点点北方的口音，跟平时听惯了的南方口音相比，显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的样子，但是偏偏又语调柔软，雪容只觉得脸更红了，垂着眼睛，几乎看不见地点了点头。

　　后来等妈妈来了，跟老师闲聊的时候，雪容才知道，那个英俊又温和的男孩，是老师的侄子，学舞蹈的，放暑假过来住两个月，明年要考国家舞蹈学院。
　　陈洛钧。
　　无意间闯入江雪容十二岁的心扉里的那个男孩，叫陈洛钧。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将来会如此街知巷闻。

　　雪容后来上课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会透过书房窗帘的缝隙往外看。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大多时候会在院子里练功，一练就是整整一个早上。他学的是芭蕾，常常会在院子里练一些大段大段雪容看不懂的舞步，奇怪的是，他跳起舞来并不像他说话时那样温和柔软，反而有股说不出的英气，根骨里似乎植着深深的坚韧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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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JJ这抽的呀……先更一章，为明天更若远探探路，下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