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嫁》南极星官

7、下聘

　　云消散，雁无痕，只恐这风雨欲来。
　　好嫁儿，攀富贵，当真天雷不惊色。
　　儿可抛兮心可弃，伪言恶行不惧天。
　　风戚戚，小女一心待君至。
　　雨何凄，一入新聘非良媒。

　　翌日，元慧娘终究还是与那冯家夫妇来到了沈家，同行的还有几大箱子的聘礼。为了支开沈音离，元慧娘让李婶陪在家中，借由着也想学学刺绣拖住她。
　　沈天雷：“慧娘，这是？”
　　元慧娘：“这便是冯家老爷还有冯夫人了。”
　　沈天雷和贾慈闻言，忙上前迎道：“竟是冯家的老爷来到我寒舍，快请坐快请坐，冯夫人，您也请坐。”
　　冯嗣昌笑道：“不必客气，这往后可是一家人啊！”
　　沈天雷与贾慈相视一眼，心里暗想可见这事是成了。
　　冯嗣昌命下人打开了那几个占了屋子大半地方的木箱子，这些里头放满了聘金帖盒，还有下人手上的酒，茶果以及六式海味等等。
　　冯嗣昌：“这事出有因，因而纳采、纳吉都省了去，实在是礼数不周，但这聘礼足已证我冯家之诚意！”
　　沈天雷道：“冯老爷言重了，我沈家本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冯老爷能待我们，待我家离儿如此，我沈天雷已是感激不尽了！”
　　元慧娘在一旁听了，两弯秀眉早已蹙成了一线，那苏萍在一旁尽收眼底，无奈叹气道：“只是，我二人今日前来，还有一事需与二位明说。”
　　沈天雷：“夫人请讲。”
　　苏萍深知，今日前来必定有人要做那恶人，自己虽没了儿子，可终究是为人母亲的，这沈家女儿自己自是欢喜，可叫她平白送了这青葱性命也是于心不忍，但愿这沈家莫要应了这门亲事，免得日后生悲。
　　苏萍开口道：“这门亲事，原是为了给我儿冲喜，想必二位也已知晓。奈何天不遂人愿，早早的便要我们骨肉分离。”
　　苏萍：“前日，我儿便已不幸离世了。”
　　直到听到这句，沈天雷和贾慈才如春雷惊醒，“离世？那，这，这，这……”
　　苏萍抹着泪道：“我家老爷是不想暮儿孤单离去，又十分喜爱令爱的乖巧懂事，适才上门来说这门阴亲的。”
　　贾慈跌坐在凳子上：“阴，阴亲。”
　　元慧娘扶住贾慈，却被贾慈一把抓住问道：“慧娘，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可知道？”
　　元慧娘双眼含泪道：“是。”
　　冯嗣昌开口道：“我知道，此刻二位定是难以接受，但我冯某保证，我们若是结为亲家，日后定不会亏待了你沈家。慧娘已与我说过令郎的事，我冯某定会将其当自己的儿子般，将其医治痊愈，还有这行商之术将来也可教与他。这些聘礼你们且收着，还望再多多考虑，为了将来，为了令郎啊。”
　　苏萍：“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眼看着二人就要离开，沈天雷却突的急急唤道：“我们应了！”
　　冯嗣昌和苏萍纷纷止步回头。
　　贾慈惊呼道：“天雷！”
　　沈天雷狠狠抓住贾慈的手，颤抖道：“应了。”
　　待冯家夫妇走后，沈天雷与贾慈刚将那几个大木箱子搬进房中，这屋外便又想起了敲门声，贾慈只当是元慧娘送完人回来了，忙去开门。
　　开门却见是一少年，看穿着也看不出什么，但这长相气质倒像是哪家的公子一般，只是面生得很。
　　易子殊双手作揖道：“后生名叫易子殊，初次造访，若有打扰还望见谅。”
　　贾慈一愣道：“易，易公子是吧？先请进吧。”
　　沈天雷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也不知其所为何事，只是看了看一旁的贾慈，却见她也摇了摇头。
　　易子殊：“伯父伯母，实不相瞒，我与令爱巧缘相逢，对其生下情谊，我虽并非这宁德人，但我愿在此生根落户，与音离共度此生。”
　　易子殊此言一出，那沈天雷与贾慈竟半天没回过神，还是沈天雷瞬间清醒了回来，道：“公子是说，与我家离儿定了情？公子家又是何处啊？”
　　易子殊起身道：“在下灵安人，家父本是为官的，奈何遭贼人构陷没了官职，一蹶不振便撒手而去，母亲伤心欲绝不久也因病而去了。灵安于我不过是伤心之地，自此后我便一人在外靠写词作曲为生，倒也攒下不少，日后若能与音离相伴，断不会让她受苦的。”
　　沈天雷闻言一时缄默，贾慈却开口道：“公子如此说来，我倒是听闻最近宁德是出现了个作曲写话本子的人，那一首《无忧》还有《无常》广为传唱，连白儿那日回来还念了几句呢！”说着转身看向沈天雷。
　　易子殊道：“那却是小生的拙作。”从袖间取出一精致的木槿盒子来，双手向前递过，“在下自知如此冒然前来求亲实数唐突，本应三书六聘，无奈在下双亲已故，听闻此处又不兴媒人，适而才壮着胆子前来，这是在下的聘礼，一共二十两银子，余下的银子在这城东买了间小院，虽不多但在下求娶之心诚也。”
　　“这……”
　　贾慈与沈天雷面面相觑，这二十两银子虽比不得方才冯家留下的那些，可对于他们这样本就贫苦的人家来说已算是极好的了，何况这眼前的少年，不论相貌还是才学哪样又不比那已经没了的冯景暮强。
　　“慈婶婶，沈叔叔，白儿哭着要找你们呢！”元慧娘送完人回来正巧听见里头的谈话，这才出了声，使了个眼色想支走二人。
　　沈天雷忙道：“这就来！易公子，还望请在此稍作片刻，我二人去去就来！”
　　易公子点了点头，坐下耐心静等。
　　那二人将元慧娘带到房中，元慧娘这才开了口道：“这易公子却是极好的，倘若，倘若他能早早出现，那也没冯家什么事儿了。”
　　贾慈掩泪道：“都怪我，我就不该多嘴，离儿若是嫁了她，不说好不好，至少也不必送了卿卿性命啊！”
　　沈天雷道：“你也别哭了，那易公子是好，但他也是靠写词作曲为生，这白儿今后的所需的药费还是个天数，他养离儿一人自是不成问题，可又如何顾得上白儿呢！”
　　元慧娘也道：“沈叔叔说的确实如此，而且慧娘也不得不多说一句，那冯家老爷虽看着亲善，出手也阔绰，却也是个极记仇的，倘若让他知晓你们驳了与他的亲事而将离儿嫁给了别人，他断然是不肯罢休的！”
　　贾慈闻言，直直摔坐在了椅子上；“那，那我可怎么办啊！即便，即便是我们答应了，可离儿又怎么肯呢。”
　　沈天雷也叹道：“是啊，若是离儿未与这易公子定了情倒也罢，如今二人已然有了情，何况嫁的还是个……依离儿的性子，别说等冯老爷说的什么成婚三日后的吉日，只怕没嫁之前便毅然自尽了。”
　　贾慈狠狠拽了一下沈天雷道：“你说的什么话，有这般咒自家孩子的么！”
　　沈天雷道：“是实话啊！”
　　元慧娘给贾慈递过帕子道：“音离妹妹虽温润乖巧，却也是个极有主见的，若是知道了，只怕当真会如沈叔叔所言。所以慧娘想着，此事恐得瞒着音离妹妹了。”
　　沈天雷：“这要如何相瞒？”
　　元慧娘沉吟一会儿道：“可否先应下与易公子的亲事，如此在音离妹妹那边也好交代，她知道后断是欣喜的，成婚之前且不让二人再相见，待与冯家拜了堂，慈婶婶你再去找这易公子，只说是妹妹生了疾，无药可医。”
　　贾慈：“如此……”
　　沈天雷：“如此甚好，就这么办吧，至少离儿也能欢欢喜喜的嫁过去，心下也该好受些的。”
　　三人商定好后，沈天雷与贾慈便收下了易子殊的二十两聘金，应下了这门毫不作数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