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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劫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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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朔二十三年,宣褚、方碣两国于渠关之外开战。战事胶着之中,渠关军忽遭突袭。
渠关失守,宣褚太子顾辰麒兵败,被敌军押在大牢。
四更,嵌在壁上的灯火微动,牢狱的守卫接连倒下。
顾辰麒听见动静,顿时警觉,起身察看。
两个黑影一一排除障碍,此时已闯入深牢。
其中一人用的是一双袖剑,身形极快,剑式准而狠。
守卫不敌,皆被一招毙命,出声都来不及。
另一人剑未出鞘,但以一手银针对敌,也不在话下。
最后两名守卫倒在眼前,顾辰麒在微弱火光中看见来人。
“阿越?”
尽管黑衣蒙面,顾辰麒一眼也能知道是谁,只是实在没想到,他竟还在城中。
闻倾越循声转头,隔着牢门看向他。
二人相视无话。
哪知当时各怀心思的一别后,再见会是这种境地……
墨霄搜出钥匙,打开牢门,为顾辰麒解开了锁链。
“殿下,快走!”
现下不宜多思,顾辰麒回过神,便由墨霄开路防守,跟着闻倾越奔走。
可是才出牢狱大门,前方火光跳动,已有巡守的方碣兵赶来围堵。
墨霄冷肃镇定,更前一步,举剑备战。不消言说,经年累月的默契让顾辰麒知道,唯有杀出一条活路。
他将闻倾越的剑要了过来,心境顿时如临沙场。
“阿越,会怕吗?”
闻倾越坚定地摇头答他:“不怕。”
还有什么比失去眼前人更可怕?
顾辰麒紧紧牵着闻倾越,再面向敌人时,眼神骤然冷冽许多,转腕带出凛然剑气,在墨霄的辅助下,往外厮杀。
刀光剑影混杂着鲜血,纷乱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寡不敌众,难免负伤,但他硬是护得闻倾越没挨半点伤。
终于突出重围,恰好风向有利,闻倾越往后一挥袖,粉末夹着金针向敌兵散开。流光精细,在夜色中几不可察。
三人借机逃离……
闻倾越和墨霄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左弯右绕,甩开了追兵,带着顾辰麒来到一处荒宅。
闻倾越摘下覆面布巾,才稍觉得松快。
他早已在此备下药物,立即点起烛火,要为顾辰麒查看伤势。
顾辰麒忽然抱住他:“阿越,我……对不起,对不起……”
过去那些事情,他一时不知从何解释,只说得出这一句。
墨霄垂首,悄然退下。
闻倾越闭了闭眼,忍下此时不该有的思绪,忍下千言万语,轻拍他的后背:“你不必说,我都明白。这里躲不了太久,你先坐下。”
顾辰麒只好由他拉着自己坐下,处理伤口。
谁也没再多说话,去打破这份宁静。
闻倾越处理得很迅速,而后,那件血衣没有给回他,而是从旁取出一套并不起眼的衣服给他换上。
顾辰麒理好衣服,看着闻倾越打开了另一个小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开,其中一个小布包展开,嵌着品式各样的笔刷。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伸手去拿,却听闻倾越沉声一句:“别动。”
他见闻倾越神情肃然,老老实实地收了手。
闻倾越看似镇定,实则心绪不平,不经意间说话略重,有些歉意,拉他坐回原位,放缓了声音说:“闭眼。”
顾辰麒听从。
在黑暗中,他闻到了一缕香,浅淡怡神。
他不禁疑惑:现下十万火急的时候,阿越怎么还有工夫点香?
他感觉到脸被擦净,然后有一层轻薄而微凉的东西覆盖了整张脸,被仔仔细细地贴合。再然后——
他的脸似乎被当成了画布,这边描描,那边画画。
心中无限疑虑,此时却不敢妄动,既怕扰了这宁静,又怕误了闻倾越要做的事,一时竟有些紧张。
大约过了一刻时间,闻倾越松了一口气。
“好了。”
顾辰麒睁开眼,灯光并不充足,他从闻倾越拿起的一面镜子里,只是看到了一张迥异的脸,十分惊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怎么成这样了?”
闻倾越默然垂眼,将镜子放回桌面。
顾辰麒以为他不悦,连忙起身辩解,但又手足无措。
闻倾越见他窘迫为难的样子,勉然说笑:“你难道忘记了?这是渠关太守的模样。”
顾辰麒更觉惊奇,又拿镜子细看,那隐隐几分熟悉感才有了解释,随即想到已经献降的渠关太守,敛起眉心。
“你们到底如何打算的?”
“太守并非真心献降,而是为了此刻。”说话间,闻倾越拿起剑,以净布擦拭血迹,没再看他。
“他求霍州准他前去劝降,以得到联络援军的机会,并借此将你解救出去。所以,我们才想到这个办法。只有易容成这样,你才能安全逃出去。辰麒,你就暂且忍了这委屈吧。”
“好,都听你的。”顾辰麒自然言听计从,“但是……”
“都听我的,”闻倾越动作一顿,压下眉目,“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当然不反悔,那我们……”
闻倾越转身向外:“墨霄。”
墨霄应声入内,已经换了一身装束,冷肃之气敛去了七八分。
“带殿下走。”
“是。”
顾辰麒察觉身上渐渐乏力,忽然意识到那缕香有问题。
墨霄上前扶住他便走。
他余光里看见闻倾越站着不动,越想越不对,忙止住墨霄,问道:“阿越,这是何意?”
闻倾越沉着脸说:“快走!”
墨霄扶着他又挪了一步。
“墨霄!”顾辰麒喝止,而后转向闻倾越:“阿越,那你呢?”
“辰麒,京城那件事,我都懂。”闻倾越淡然抬眼,并未回答,“你从未放弃过我,但是……”
他忽然提起剑,横在自己颈前大动脉处。
“阿越!”
“庄主!”
闻倾越随之后退了一步,剑刃也贴近了皮肉。
顾辰麒不知道他们谋划劫狱时到底还商量了什么,此时心急如焚,却不敢靠近。
“阿越,不要胡闹!”
“不是说都听我的吗?你若不走,我只好舍命于此。”明明关乎生死,闻倾越却说得淡如饮水。
“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绝不能丢下你不管!”
“我自有办法保住自己。你快走,我等你收复渠关,回来救我。”
“不行!”
墨霄:“殿下,追兵近了。”
闻倾越把剑又压近了些,磨出了丝丝血迹,更让顾辰麒几欲崩溃。
“阿越!”顾辰麒因为药力发作,怎么也挣不开墨霄的拉扯。
“辰麒……”
熹微里,闻倾越朝他笑,还说了一句话,他没听清,但是凭口型也知道得分明。
“阿越……”眼泪夺眶而出。
墨霄拉着他走出堂外时,他听到剑落地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竟见闻倾越披上了他换下的那件血衣。
“阿越!墨霄,你们到底在打算什么?放开我!我不能丢下阿越!墨霄,你敢抗命!”
……
闻倾越端坐桌前,听着渐渐远去的声音,将落下的泪抹去,又将那面镜子立了起来……
方碣兵闯入时,只见堂前站着一人,他身后是烈火,燃烧着屋内一切,浓烟上浮。
有一人从方碣兵让出的道中走到前头,冷笑一声,挥手喝令:“围起来,活捉宣褚太子!”
众人见识过太子的厉害,小心翼翼地靠近。墙头攀着一群弓箭手,纷纷对准了目标的非要害处,伺机而动。
那人把剑往前一扔,以示束手就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