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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开始 ...

  •   不管怎么走都是一片红色。

      说是“走”并不确切,因为我没有手和脚,只有一片纯粹的红色视界。

      实际上,我连自己是否在移动都不知道。

      即便挣扎,即便祈求,我都无法感受到四肢的存在。我当然知道,要判明自己是否在运动需要有一个参照物,通过自己与参照物的相对位移才可以知道自己移动与否。而这里,只有一片无垠地蠕动着的红色世界,没有方向也没有其他参照物,只有红色。

      对,就好像是将眼皮闭上再迎着光所能感受到的红色——鲜血般的红色。

      我漫无目的地在这漫无边际的红色海洋中浮游着,能够掌控的只有自己的视野,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在移动也无法确定。

      红色的视界如同柔软而有弹性的皮球,随着我的呼吸收缩着。是的,我在呼吸,但我却无法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那么这个世界,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眼前的红色愈发地强烈,既然我能以视觉分辨出颜色,那么这里一定有着光。是了,颜色变强烈也是自然的,因为我走近了那光芒。

      终于,我理解了,我只是一个想要靠近那光芒的游魂而已。

      红色越来越亮,我的感觉也在慢慢恢复。先是听觉,耳边传来了某人跃动的心跳,然后是触觉,那光芒已然触碰倒了我的胸口,挤压着我的胸腔。

      就在那光芒将要与我融为一体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

      ……醒来时很暗,是因为方才的光芒太过强烈的缘故吗?

      我是不太会做梦的体质,所以说,只要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大事闯入,一般来说梦境便只有一个。

      无边的红色,阖上的双眼,耀眼的光芒,低沉的心跳,被压迫的胸口,这一切构成了我十九年来梦境的全部。

      无意间将头摆向床头柜,然后我跳了起来,因为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不容许我悠闲的躺在床上——九点四十分。八点钟是选修课所以无所谓,但如果十点钟以前没有到校的话就会赶不上专业课的点名。自己家离学校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即使是用跑的也要十分多钟,所以现在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可恶!我明明是设定好了闹钟才睡的!”我不由地暗骂了一句,拿起闹钟来狠狠瞪了它两眼。

      玻璃面上出现的是松弛的脸颊和尽力凶恶起来的双眼。闹钟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露出羞赧的表情。肇事者本人没有反省的意愿的话,我也无可奈何。与其说无奈,不如说,我身边的东西不出岔子才值得奇怪呢。

      轻叹一声,将闹钟放回床头柜上。

      五分钟之内洗漱完毕,在沙发上抓起了昨天脱下来还没洗的白色T恤和皱巴巴的牛仔裤穿上,背起有些年头了的单肩式书包,从桌上拿起充作早餐的面包塞进嘴里,然后我以最快速度锁好房门,冲下楼梯。

      也许有人会皱着眉头指责我太不注意形象,不过对于司空漪若这个人来说,“注意形象”这个词语只有去爪哇国才能找得到吧。

      自从奶奶去世以后,这种有些匆忙的生活已经过了五年。由于奶奶去世之后,我在这个城市里再无可以依靠的亲人,所以到现在为止一直独自生活。就连奶奶的后事也是居委会的人帮忙料理的。

      在奶奶的房间找到了她多年前写好的遗嘱,遗嘱中,奶奶将她全部的财产留给了我——这间老房子,一笔可以支撑我读完大学的学费,还有就是,胸前这枚时刻透着一股淡淡凉意的玉佩。

      也许这时又有人会同情地说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独自生活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老实说,虽然开头有一点困难,往后也就渐渐习惯了。毕竟,独自生活的必备知识——比如烹饪技巧,领取社保和缴纳各种税费的地点等等,都已经在与祖母相依为命时就熟悉了。虽说经济上比较拮据,不过作为一个学生并没有太多的物质需求,再配合兼职勤工俭学和向银行申请助学贷款,我生活得也算是不错了。

      虽然有点可惜,不过司空家并不是什么世家豪门。武侠小说中所谓的“慕容世家”、“南宫世家”之类的复姓世家定律在司空家并不起作用,住房是老旧小区居民楼中普通的二室一厅,家里也没有值钱的古董和家具,出行也是靠双腿——本来有一辆电瓶车,可惜在车祸中坏掉了。

      简单的来说,司空家就是普通的穷人家。

      虽然我是南都大学里年龄最小的新生,但在学校里也从未享受过什么特权,迟到一样会被骂,旷课一样会扣平时分,学习不努力一样会不及格,体测不过关一样没学分,所以我的做人准则之一便是绝不要惹任何麻烦,迟到旷课当然包括在内。

      然而即便是我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我。

      在我的身边总是发生大大小小的不幸事件,从走路踩到香蕉皮到被突然掉下来的花盆砸到脚,不一而足,虽说奇迹般地从未因此受过重伤,但走在我身边的同学倒霉的程度总是我的数倍以上,简单的来说,如果我被花盆砸到脚是淤血的程度,那么身边的同学一定已经头破血流——事实上,那位差点成为我前男友的学长确实因为被花盆砸到头而在医院躺了半年。

      这样的我,被同学们疏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比如今天,如果能有一位打电话通知我起床上课的损友,我大概也就不会睡过头了吧。

      一路胡思乱想着来跑到了校门前,校门紧闭。平时总是有点啰嗦的门卫大叔今天也没有在门卫室里喝茶。

      看了一眼手表,离十点还差三分钟。如果说我除了学习成绩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夸耀的优点,那便是卓越的运动神经了。从小学开始,无论是什么运动项目我都非常拿手,这一优势在“防止迟到”这个竞速跑项目上体现无疑。

      尽管我比大学同学的平均年龄还要小上三岁,但我的体测成绩从来都相当不错,远超大部分缺乏锻炼的同年级女生。也因此我被大学排球队的教练看中,加入了女子排球队,甚至差一点在与大三学姐竞争的队内赛上拿到主力队员的位置——如果那场比赛没有造成同在排球队的室友骨折的话,我也许有机会被称为南都大学女排队队长,而非像现在这样退队成为回家社的一员。

      不过如果今天就只是这样的话,那我被人扣上“天煞孤星”这个帽子就不免显得有些委屈。就在刚才,我深深地体会了一遍“自己是被神灵抛弃的人”这一事实。

      闹钟没有按时响起这点小事无法叫醒我还在沉睡的大脑,但刚才的手表让我彻底清醒了。

      附带日历与夜光功能的电子表,单价四十元。就像你在任何一种日历上能够看到的那样,表上附带的日历表明了今天的日期——七月二十七日,以及“sun”三个小字。

      星期日是没有课的。

      七月末这个时间,学校也早已放了暑假。

      而我,司空漪若,南都大学二零零四级法律系学生,已经拿到毕业证一个多月了。

      ◇

      随着“啪”地一声,满屏的雪花变成了黑色。

      因为受到不幸的打击,司空漪若自暴自弃地回家睡回笼觉,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虽说是难得的休息日,不过对于被众人敬而远之的“天煞孤星”来说,无疑是漫长的一日。既没有可以相约一起出去游玩逛街的朋友,也没有进行这类活动的财力。所以司空漪若起床后也只能盯着那台信号时好时坏的老电视机看无聊的电视节目,直到刚才画面中断变成雪花屏为止。

      而司空漪若直到上个星期的打工地点,位处市内商业街上的家常菜餐厅“老家餐馆”,因为她第十次不幸地打碎了堆积在水池边上的碗碟而将她解雇——准确地说,是老板娘直接挥着抹布像赶脏东西一样把她赶出去的。虽然餐馆老板后来追上来表示了挽留,但老板娘显然很乐意看见这个笨手笨脚的帮厨消失。

      而由此产生的后果,则是使她本来就羞涩的钱包变得更加害羞了……

      “至少要在月底前找到一份兼职……”司空漪若对自己说道,打起精神,准备做饭。

      因为那个回笼觉的缘故,中午没有起床吃午餐,自然也就没有剩菜可以当做晚餐。

      “那就只有从头开始了……”自言自语着打开冰箱门,却发现前天买的菜已然不幸地用完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司空漪若对自己的厨艺再有自信,没有菜的话也无法做出晚餐,于是在三秒钟内做出了决定——毕竟曾经在“老家餐馆”工作过,离开的时候老板告诉她来吃饭的话可以打六折。

      很偶然的,真的是很偶然的,司空漪若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才会如此的霉运缠身。不过司空漪若马上告诉自己,这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斯人倒很多霉”,等她熬过了这段霉运缠身的日子,肯定会当上CEO,迎娶高帅富,走上人生巅峰。

      司空漪若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下楼梯。再说啦,即使如此地霉运缠身,自己不是依然健康地活到了十九岁嘛!

      就在她这么安慰着自己的时候,脚下踩空,身体一下前倾,额头与墙壁来了次亲密接触。

      但比起额头的疼痛更令人难受的,是心底突然冒出来的凉意,仿佛某种警告似的。

      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不详的预感,她扶住额头,尔后又用力甩了甩头把这种感觉甩掉。

      大概是错觉吧,这样轻率地想着,司空漪若离开了家。

      ◇

      回想起来,那便是一切的开始,或者说,是我悔恨的源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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