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异闻录》傅羽凡

17、暗示

　　“东阳路三百零二号就在这里……这已经是第五个案发地点了。”司空漪若抬头看着学校的大门。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黄铜色的校徽上，岁月留下的痕迹书写着这所百年老校的辉煌……”理论上，作为这所中学的毕业生，司空漪若应该是这样跟林伊介绍她的母校。但是看着“南都市第一中学”的牌子下被刷成五彩斑斓的校门，她也只能一边怀疑学校领导的品味一边装成第一次来这所学校的样子。

　　“跳楼的女生是这里高二（9）班的学生，叫吕莲秀，虽然我想情报会和前几个人的差不多，不过搜查中最忌讳的，便是因为想当然的猜测而忽视重要线索，决定性的证据可能就隐藏在看似没有线索的地方。”走在前方的林伊回过头来说道，即使已经在灼热的阳光下走了这么久，他的声音依旧淡定，不显一丝急促。

　　这家伙难道是冰块做的，那为啥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久不会融化？司空漪若不禁这么想。

　　林伊脸冷，说话也冷，现在司空漪若觉得他体温说不定也冷。在八月中旬的闷热天气里四处调查了一个上午，林伊身上的衬衫甚至没有透出一点汗迹，而司空漪若身上的吊带背心已经湿到能透出内衣的颜色了。

　　体温，想到这个词，司空漪若记忆里的那个场景又复苏了，说起来被他抱着的那个时候明明感觉很暖和的嘛……然后司空漪若只好低下头去掩饰自己表情。

　　两人走进门卫室。现在并不是上学时间，学校大门也没有打开，想要进去的话如果不用翻墙这种手段就只好走门卫室了，不过这样一来的话——

　　“喂，你是什么人？来找谁？”就会遭到门卫的盘问。

　　一个老大爷站起身来，穿在身上的警卫服在他发福的身躯上显得不那么合身，此刻他正用狐疑的目光望着我们。

　　“呃，那个……”司空漪若不禁语塞，该说什么才好？毕业生旧地重游？拜访恩师？还是假装学生家属？

　　但林伊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走上前去。

　　老大爷的脸忽然一变，换作满脸笑容，“林老师，司空老师，今天也来得很早啊！吃过了么？”

　　“为了学生也没办法嘛，中午要过来辅导一下来补课的孩子……随便吃了一点也就过来了。”林伊一脸轻松自在地回答，的确，刚才两人在路上一人买了一个葱油饼果腹。

　　“呵呵，你们忙，你们忙。”说罢老大爷又坐回位子上看起报纸来。

　　司空漪若对这突然的变化感到手足无措，林伊见她愣神，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就开始向里走。

　　“这是……”司空漪若不由开口问道。

　　林伊皱皱眉头，不耐烦地回答：“暗示。以眼睛将自己在脑中编造的信息传达给对方。我不是告诉过你视线可以传递念能量了吗？”

　　“虽然你是这么说过……”司空漪若觉得自己的常识一时还无法接受所谓的“暗示”，哪怕是被媒体吹得神乎其神的催眠术也不至于见效这么快吧？

　　“普通人不是也有‘盯着我的眼睛说话’这种说法吗？眼神可以传达信息，当然也可以传递念能量，将念能量通过眼睛向对方的脑神经施加影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在任何一个魔术流派里都是入门级的魔术，缺点是有效时间短，对意志力坚强的人基本无效。我们道家也有类似的法门，不过要配合符箓使用，符箓很花钱的，不如愚者之塔的‘暗示’这么低成本。”

　　“所以你刚才用的不是道术？”司空漪若问道。

　　“我算海归，留过学的。”林伊简单地回应。

　　“等等，修道也分海龟和土鳖么？”司空漪若觉得这个神秘世界不那么神秘了。

　　“哪这么多废话，给我走快一点，效果要过了。”林伊一边念叨着一边快步走向教学楼。

　　过了一会儿，门卫大爷仿佛梦醒了一样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刚才有谁进去了么？”他探出头往外看，不过校园内只余一片寂静。

　　虽说是放了暑假，但教学楼里仍有不少学生走动，所谓的补习班，就是这种无论是放假还是教育局禁令都阻止不了的东西。

　　林伊和司空漪若走入教学楼的走廊，午休时间在走廊上闲晃的学生都纷纷以惊异的目光向他们行注目礼，不，准确的说是盯着司空漪若。

　　就像那天在人群中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腋下夹着一本厚重的红皮书，还到处东张西望的林伊，在学生们看来就像是挂在墙上的历史名人画像一样被自然地忽略掉了。于是本应平均分配在两人身上的目光都集中在司空漪若一个人身上。

　　“是新来的实习老师么？”

　　“好漂亮。”

　　“喂，我们来猜拳，输了就去问她要□□号码。”

　　“嘘，我看见了，内衣是紫色的。”

　　学生们小声的交谈传入她的耳朵里，司空漪若赶忙小跑几步追上林伊，低声询问：“喂，被人看见了不要紧吧？”

　　林伊头也不回的继续走向高二（9）班的教室，同时回答她：“不会有问题，他们应该会把你当成夏日里的美丽幻影之类的东西，就像是贞子。”

　　司空漪若觉得如果林伊是个哑巴的话也许她更高兴一点……

　　林伊让司空漪若等在教室门外，自己走了进去。过了两分钟又走了出来，身后还紧跟着一个女高中生。

　　“司空老师好！”女生很有礼貌地向司空漪若问好。

　　“哎……你好。”司空漪若迟疑了一下才回答，看来林伊又用了“暗示”吧。

　　“这回要她帮忙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暗示花的时间也比较长。情况和我之前在报纸上了解到的大致相同。坠楼的女生吕莲秀平时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有什么事情心里绝对藏不住，属于满嘴炮火车的典型。所以大家得知她跳楼的事情都很惊讶，因为如果她有想不开的事情一定会告诉大家。这位是她的同桌刘英同学，我让她带我们去吕莲秀的坠楼现场。”林伊轻声对司空漪若解释道。

　　刘姓女孩乖巧地冲两人点头一笑，领他们走向事发地点。

　　三人来到事发地点。

　　眼前是熟悉的实验楼，司空漪若还记得自己就是在这里的微机房里第一次摸到电脑的。实验楼有六层楼高，然而在左右两边的办公楼和图书综合楼的夹击下显得略为矮小，虽然在司空漪若的印象里，图书综合楼和办公楼都只有五层，不应该比实验楼高。也许是毕业太久，记忆模糊了吧，司空漪若想。

　　虽说出事后实验楼楼顶的铁门已经被校方锁上了，但对于林伊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三人登上实验楼的顶楼，楼顶是一片开阔地，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事发当时也是午休时间，据说有五六个学生正从附近走过，几乎是同时目击吕莲秀在屋顶的边缘站着，从下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似乎默默地站了一会，然后便坠了下来。

　　目击者中有个家长是警察的学生比较清醒，带领其他同学保护了现场，派了一个人去叫老师，自己和一个同学绕到实验楼正面的楼梯口把守，其他同学则看守在实验楼背面的吕莲秀的尸体，他们可以证明现场除了他们和坠楼的女生之外再无其他人出入。老师报警之后，警方稍后的排查证实了学生们的证词。

　　“她就是从这栋楼的楼顶落下来的。”刘英也是当时的目击者之一，她的手指着实验楼背面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大楼投下的阴影里，有着一团暗色的痕迹，“那就是她坠落的地方，血迹到现在还洗不掉，让人感觉怪恐怖的。那条小路平时就没什么人走，这下几乎就没人敢靠近了。”

　　司空漪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下看去，忽然间一阵晕眩感袭击了，脚一软，一下就趴在了护栏上。

　　“司空老师……”刘英担心地扶住她。林伊也扶住司空漪若另一边的肩膀，对刘同学说道：“司空老师有惧高症，我扶她休息一下。谢谢你的协助，你可以回去了。”

　　女孩担心地看了司空漪若一眼，这才离开。

　　待女孩离去之后，林伊开口道：“果然感觉得到？”

　　“嗯！”司空漪若肯定地点点头，刚才熟悉的晕眩感并非惧高症所致，而是因为感受到了地缚灵的存在。

　　“白天的话，地缚灵也只能出现在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这里刚好是房屋的背阴面，正是适合灵体存在的环境。那么她应当是在这个地方了。不过，现在我却看不见她。”林伊严肃地盯着司空漪若，“她在哪里？”

　　“地下。”司空漪若肯定地回答道，“有一个留着短发穿着校服的女生沉睡在地下，虽然面目还不清楚……”

　　“是吗？只有面目还看不清楚啊……”不知想到了什么，林伊的声音低沉了起来，“那么能和她谈话的还是只有我，我去把她叫起来。如果不想让她和前几个一样凶暴起来的话，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别动。”

　　司空漪若点头答应下来。

　　前面四个坠楼地点无一例外地出现了死者的地缚灵，这次也一样。

　　他们在林伊面前一直都是服服帖帖的，然而不知怎的司空漪若一走近，他们就会突然向她攻击，幸而林伊在旁边阻止了地缚灵的行动。

　　“对了，”林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有人和你提过‘虚数属性’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啊……你是指数学里的虚数么？”司空漪若感觉一头雾水，林伊不再说话，径自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