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之守爱天使》迷蝎儿

7、恶意的失忆（上）

　　正当急得想撞墙的昌珉真要把头往墙上撞时，手机响了。
　　民警老陈低沉的嗓音穿过听筒，带着明显的高兴，“小沈啊，快打的来一趟城郊的仁心私家医院，找到你哥了。”
　　挂了手机，拖着允浩，昌珉窜上辆出租车就朝目的地奔去。
　　仁心私家医院，位于苏州城郊，环境优美，是金龙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收费惊人，当然，这跟它拥有国内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各种疑难杂症的治愈率又在全国排名前三是分不开的，是一所颇有名气的医院，医院院长朴明秀出国考察去了，而此刻，代理院长正是院长之子朴有天。
　　在有天的安排下，在中成了三天前就入住医院的病人。
　　当昌珉和允浩赶到时，老陈已例行公事地录完笔录，见他们进来便高兴地迎了上去，“小子，你哥没被拐走，而是在餐厅门口晕倒时磕伤了头，被刚好经过的朴医生送到这里治疗了。虚惊一场啊！你们进去吧，呆会记得到我那去销案，我先回局里了。”
　　虽然对那句“想等病人醒来再决定是否报警”有点不爽，但毕竟救了人的是医学界出了名的天才少年朴有天，老陈也就没再说什么，反正，人找到了，没事就好。
　　病床上，头上绕着几圈纱布的人儿正和有天探讨着什么，一见两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便立刻闭了嘴，换上一副错愕的表情。
　　一把拥住在中，允浩的动作比张开了双臂向前倾的昌珉快得多。
　　终于回来了！
　　终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在中啊，你可知道，直到此刻，我的心才随着你的回归而回归了。
　　颈间一片冰凉。
　　在中知道，向来坚强的男子汉郑允浩哭了。
　　他不是回北京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是特意赶来的吗？他眼下那黑黝的阴影和脸上新冒的胡渣都在无声地述说他着几天的度日如年。
　　多想抱紧他，告诉他这几天的一切，开心的悲伤的，统统告诉他，然而，他不能。
　　挣扎地推开那个令他依恋的怀抱，在中强忍着心痛，扯出了一脸的无辜和不解，问道：“你是谁？干吗抱我？”
　　允浩僵住了，昌珉也呆了。
　　“哥！他是允浩哥啊！你怎么不认识他了？哥，你别吓我们啊！”冲上前，昌珉抱着他的肩就是一通乱晃。
　　在中真的很想一巴掌扇在他的“饼干头”上！天啊！八大行星全出来看热闹了！
　　一旁的朴有天华丽丽地登场了。
　　拉开昌珉，扶过转着两只蚊香眼的在中躺下，有天这才脸色凝重地告知他们，“病人由于头部受伤造成脑震荡，导致了失忆，对醒来前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印象。你们身为他的亲人和朋友，要多陪陪他，以助他的恢复。他目前的情况还需留院观察几天，你们若有需要可以租住在东区的家属楼。”
　　递给允浩一本印有医院简介和区域分布图的小册子，有天再次叮嘱，“在确定他可以出院前你们不可带他到处跑，有事就按床头的急救铃，也可到三楼左边的院长办公室找我。”
　　对在中点了点头，暗自打量了允浩几眼后，有天步出了病房。
　　看着眼前的人儿，两个大男孩各自无力地滑坐在椅子上，相顾无言。
　　气氛持续压抑地安静着，各怀心事的三人就这么互看着直到护士送来丰盛的晚餐。
　　看着平日大吃大喝的小珉如今和着泪小口小口地扒着白饭，在中的心都碎了。夹起一大快鱼肉到他碗里，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像以往般叮嘱着，“还在长身体的人要多吃点才行。还有你，也别干吃饭不吃菜。”夹了允浩爱吃的牛肉给他，在中眼里有雾气在升腾。
　　看着各自碗里的菜，有希翼在俩人的心中闪动，允浩试探地问，“在中，你记起什么，是吗？”
　　摇头，扒饭，在中使劲地眨眼，生怕泪珠凝结。
　　悔恨烧得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自责的人哽咽地开口，“哥，对不起！要不是为了给我买吃的，你就不会出事了，是我害了你！”
　　狠狠地扇着自己耳光，昌珉的泪一颗颗地砸进碗里，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戳在在中的心上，狠狠地疼。
　　转身抽了张纸巾，在中偷偷抹掉滑落到嘴角的泪。
　　换上一个无所谓的笑，将整张纸巾捂在昌珉脸上使劲地搓，“失忆的都没哭，没失忆倒哭了？”用肘捅了捅身旁在抹眼泪的允浩，在中尽量让语调听起来很轻松，“哎，那个谁，帮忙劝他啦，再哭就成花猫了。”
　　说完，不敢去看允浩，在中忙低头装作认真地吃饭，就怕某人两道剑眉下那双悲伤的眼眸会再度勾落自己眼中心碎的珠璃。
　　饭后，昌珉一边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给“失忆的”哥哥看，一边详细地解说。
　　允浩坐在在中身边，愣愣地盯着他的天使，留恋着那张绝美容颜上的一颦一笑。
　　认真记住每一张熟悉的脸孔，每一段开心的过往，不知不觉间泪又湿了在中的脸庞。
　　一双修长的手，带着融冰化雪的温度，爱怜地扫去那灰色的珍珠。
　　抬头，泪更汹涌。
　　一把搂住至爱与至亲，在中忍不住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忘掉你们不是我的本意，是命运无情的捉弄。不要怪我，不要恨我，好吗？”
　　长指抵住他的唇，不让他说出更多的心碎。
　　此刻的允浩已顾不得昌珉还在一旁，倾过身子，爱怜地吻去在中眼角闪烁的晶莹，自己脸上的泪痕却又湿了。
　　“别哭，在儿，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怪你，没有！你会好起来的，所有遗失的记忆都会回来的。你一直都是最坚强勇敢的，对不对？乖，不哭了，不哭了，我们都爱你的，一直一直爱！”
　　远远的天边，挂着上帝落下的一滴血泪，悲悯的火红色度在三个紧紧相拥的天使身上，晕开一层让人心碎的光。
　　晚上，沈家父母心急如焚地赶到。
　　交完钱，拥着儿子的沈爸爸还在纳闷，这家医院的收费不是一般的贵，可为什么好象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他五千块就让他们四个入住最好的套房六天，三房两厅两卫呢，而且这费用还包括儿子这些天的医疗费？！
　　尽责的有天每过两个小时就亲自来查房，对在中如亲兄弟般的关怀照顾，各方各面都细致入微，这让沈家父母感激不已。
　　在他们对着有天离去的背影交口称赞时，房内电视机旁的猫头鹰摆件上，一只鹰眼闪过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光。微型摄像头的终端正连在一台电脑上，一个身影正关切地盯着屏幕，那可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啊，可不允许再出现什么闪失了！
　　午后的阳光玩命地烤着大地，沈妈妈正给儿子剥橙子，微酸的橙瓣甜在心头。
　　拥着妈妈的肩，在中把头也靠上，“妈，这些年为了我，您和爸辛苦了！以后，请妈妈和爸爸一定要保重身体，过得开开心心的。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当您的儿子。”
　　搂紧了他，沈妈妈鼻子一阵发酸。这傻孩子，怎么好像在道别似的？
　　一阵炙风刮入，满头汗的沈爸爸拎着一袋西瓜笑呵呵地进来，“小在，来，来，来，吃西瓜。”
　　“吃的！”刚踏进门的昌珉光速向前，目标锁定左前方五米处的西瓜。身后的允浩抱着一箱牛奶也进来了。
　　接过东西的沈爸爸拍了拍他的肩，“浩啊，这几天麻烦你了，还要大老远从北京赶来，奶奶和伯伯生气了吧？”
　　摇头，轻咬了口西瓜，允浩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不生气？看完医生的奶奶前脚才刚踏进家门，他后脚就要赶去苏州，奶奶是气得直跺脚，大伯还差点拿绳子绑他呢，可在听他说“您的孙媳妇丢了”之后，恼怒的老人就直接把他撵了出去，“那还不快给我回去找！”
　　看着在中，允浩心里的无奈在嘴角叠出了一个弧度。
　　奶奶，您的孙“媳妇”找回来了，不过，他忘了我呢。唉．．．．．．
　　接下来的时光在家人和允浩的陪伴中度过，爸妈的疼爱更甚从前，昌珉像个哥哥，而允浩，虽未说什么，但眼里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刚才，有天宣布他明天可以出院了，他还告诉爸妈，他的身体已无大碍，虽然记忆仍未恢复，但耐心和爱心可以创造奇迹，只要记得按时回来复诊，拿药，说不定他过段时间会恢复的。所以，不要操之过急，以免适得其反。
　　大家都明显松了一口气，只有在中知道有天在踏出病房时那个别具深意的眼神。他是在提醒，暂别的时刻到了。于是，即将出院的人儿大声地宣布，“明天出院后陪我去游乐园！”
　　傍晚，乘着众人回家属楼做饭，允浩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枝玫瑰，俊美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深呼吸之后，１米８４的特大号番茄终于开口，“在，在中，我，我喜欢你！原谅我到现在才说，虽然现在你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你的一切。从第一天认识你，点点滴滴都记在心上！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这颗心只有你能进驻。你看，玫瑰，它的花语就是我对你永远的承诺。接受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在中，这次你是真的吓到我了。这里，现在还在疼呢！”将他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允浩诚挚的眼里闪着眩目的光。
　　红着眼眶的人儿强忍着泪水，将手自他那火热的心口抽离，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强迫自己换上一副错愕的表情，在中“慌张”地退后，口吃地强调，“你！你！我是男的啊！”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允浩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对你的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不记得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你穿着白色衬衣和白色牛仔裤，站在阳光下对着我笑，美丽纯净得像个天使。”
　　顿了顿，允浩的眼神变得有些飘渺，仿若穿过了逝去的那些年月，站在他面前的，是当年的金在中。
　　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在中苍白得有些泛青的脸，允浩喃喃地道：“在中，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天使会消失，可你走了过来，捏了捏我的脸，笑意在眼底蔓延开。你说，哪来的一只大包子？好可爱！我叫在中，你呢？从那时起，这个名字，就和那个有着天籁般嗓音的天使一起，深深地刻在了这里！”
　　再次将他的手贴回自己胸口，允浩的眼里满是虔诚。
　　浅吻着他的手心，允浩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证明，“我知道，我们都是男的，我也痛苦过，纠结过，可是，想要逃避的脚步却总抵不过想要看你的念头，我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很肮脏很变态，所以，我惩罚了自己，想要借疼痛警告自己不去爱你，可是……”
　　撂起长裤的裤沿，大腿处密密麻麻的一个个的烟痂印触目惊心。难怪允浩天再热也从不穿短裤，宁可忍受别人嘲笑或诧异的目光，也要在蓝球场上穿条格格不入的运动长裤，原来……
　　刚逼自己狠下的心在这星星点点的爱的印记中土崩瓦解，纤长的指托起允浩性感的下颚，对上那双失落的眸，在中的心，在泣血，“其实，男男恋也没什么的，你不肮脏，更不是变态，你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与自己性别相同的人而已。我，其实我也……”
　　被那双重新燃起希望之光的眼眸灼醒，在中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允浩，转过身看向窗外，“其实，我也累了，这个话题以后再聊吧。”
　　深深地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失落的允浩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不敢回头去看失落的他，在中的目光瞟向那枝玫瑰，竟红艳如同泣血，就像他此刻的心。
　　夜，渐渐深了；云，偷偷哭了。
　　拖着抹孤寂的影子，一双苍白的小手打开了窗。
　　窗外，漆黑的风景像谁人空洞的眼，阴森森地盯着坐在窗边的那抹身影，一个仿如没有生命的玩偶。
　　明天，就要和大家暂别了，真是舍不得。不知道一个月后的他是否还能有幸从死神手里逃回来？
　　好冷！蜷起腿，风雨中瑟瑟发抖的人儿抱紧了自己。
　　他一直是个诚实的孩子，没想到这次竟撒了个弥天大谎，现在的他还会被原谅吗？还有机会被原谅吗？
　　摧花冷雨毫不怜惜地打在他脸上，身上，又一颗一颗地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抬起头，看向那片悲泣的天空，一身病服的在中笑了，凄幽绝美得像株在风雨中飘摇的白色彼岸花。
　　滑过眼角的悲伤闪着幽暗的光，却照不亮他深深的眼眸。
　　不知道传说中的天堂是什么颜色的，是孤寂的白，悲伤的蓝，抑或是，绝望的黑？
　　只要能让在乎的人逃脱悲伤绝望的狩猎，就算迎接他的是黑色的地狱，他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