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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在中的身世之谜(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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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十三次哀嚎过后,趴在床上挺尸的病人有气无力地挪下床,拨通了老哥的手机。
三秒钟后,桌上响起了熟悉的彩铃声--在中的手机从早上就一直放在那充电!
懊恼地翻着白眼,垮着一张俊脸的昌珉带上手机和房卡,脚步虚浮地朝楼下蹭去,边蹭还边嚎,“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你快回来,午餐因你而精彩......”
餐厅与地下停车场入口的交界处。
脸色凝重的昌珉双腿打颤地盯着楼梯边一盒散落一地的叉烧饭,手心开始冒汗,心里不停地祈祷着这些与他那个不见了的哥哥无关,然而当看到地上一个折射着柔亮光芒的小东西时,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那是他买给在中的纯银尾戒!现在,它和他的午餐都在这,那,在中呢?
一个可怕的认知砸进心里--在中出事了!
警局门口。
脸色苍白的昌珉恨不得啃了身后的建筑,一句“失踪未满四十八小时不予立案”让他彻底陷入迷茫。
四十八小时?!四十八小时够在中被卖到非洲,然后撒满香料,摆上食人族的餐桌!
昌珉从未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原来如此丰富,丰富到足以把强健的心脏吓停。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拍上他的肩,民警老陈挺同情这个高大憔悴的男孩,毕竟规定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不能立案,但并不代表不能帮他。
先带着他去饭馆吃了一顿,老陈陪昌珉回现场找线索,准备等时间一到就帮他立案。
突然,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吓得昌珉差点把它扔了出去。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老陈示意他镇定,接听,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允浩的声音,“喂,在中吗?你在听吗?我是允浩啊,我刚下飞机,手机没电了,所以用我表哥金希澈的手机跟你报平安。你身体还好吧?小珉玩疯了吧?”
忍了一下午的昌珉还是哭了,“允浩哥,我哥他不见了!”
话筒里传来的怒吼震得昌珉耳朵嗡嗡响:“什么!沈昌珉!你把他弄丢了!”
听委屈的孩子述说完事情的经过,允浩再三拜托老陈帮忙寻找后才脸色凝重地合上了手机。
然而,焦急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失踪的人儿此刻正安然地躺在柔软华丽的大床上,身边围着几张同样焦急的脸孔。
“有天啊,俊秀到底怎么了?”向来低调的苏州金龙财团总裁金龙飞正焦急地询问世侄--金家的临时家庭医生朴有天,因为他的宝贝儿子金俊秀从酒店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
“金叔叔,俊秀额头上的伤造成了脑震荡,这是他昏迷的主要原因,至于他的智力和记忆有没有受损则要等他醒来才能进一步确诊。”
听了医生的话,金妈妈立刻攥紧他的白大褂,差点连他脖子上的听诊器也给扯下来,“那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有天,阿姨求求你,你一定要治好他,我们家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连俊秀也失去了啊!”
扶情绪激动的金夫人坐到沙发上,正了正即将滑落的听诊器,医学界有名的天才医生此刻也很无奈,盯着那堆复杂的仪器看了几秒后才幽幽地叹:“头部受伤醒来的时间是很难预测的,现在也只能密切留意他的各项身体指标,希望他能早点醒来。”
扶着妻子摇摇欲坠的身子,金爸爸的眉拧成了川字,眼角扫过立在一旁难过自责的老威廉。
他知道的,老管家只是执行他的命令而已,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平日里动不动就翘家的孩子这次却回来得如此安静,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他可以跳起来和他顶嘴,哪怕气得他直跳脚,也不要他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乖巧地可怕。
各自神伤的几人没注意到朴有天把听诊器放到睡美男的心脏处,一脸的疑惑。
奇怪,又不是那个孩子,怎么会心率严重不齐,心室杂音严重呢?俊秀向来健康啊,难道是听诊器坏了?
一连换了两个新的,可结果还是一样,甚至连其他的新仪器都显示俊秀有心脏病?!
愤怒的朴医生决定呆会儿就去海扁医疗器械供应商,居然敢给她一整批坏的仪器!
伤心过度的金妈妈被朴医生和护士扶去医疗室,金爸爸安慰了老威廉好几句后也让他退下了。
俊秀这孩子,自从去年学了图象制作,用电脑合成了一张所谓的“金家大少金在中”的照片,又不知道向哪个擅长易容的猪朋狗友偷师后,就弄出了张“金在中”的脸皮,有事没事老化妆成“金大少”的模样,翘家捣蛋作弄人,气得他牙痒痒,可每每对上那张十八年未见的美丽容颜,想到这张脸的正主不知身在何方,金爸爸高高扬起的巴掌就怎么也掴不下去。
独自守在床边,看着妆后的俊秀恬静的睡容,金爸爸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张惟妙惟肖的“金在中”的脸,没什么不对啊;他颈间那块玉片是他亲自选料和刻字的,也没什么不对啊。纳闷的他在转头的瞬间目光又猛地盯回儿子身上。
对了!是头发和气质!
叛逆的俊秀出走时还顶着个深蓝色的“鸟窝”,可回来后却是一头纯黑的短发,犹如乖巧的天使!在他失踪的这半天时间里到底出现了什么奇迹使得这只总是张牙舞爪的小刺猬变成了他们希望的乖乖宝?
抚着儿子难得的黑发,想着另一个不知还在不在人间的孩子,金爸爸一声长叹。
而这边,警察已开始调查在中的失踪案了。
回酒店等待消息的昌珉正和焦急的父母通电话,耳边却传来拍门声。
门开,昌珉愣了。
戴着鸭舌帽的高大身影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满是新冒的胡渣却仍俊美不已的脸。
“允浩哥!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北京吗?”诧异得口齿不伶俐的昌珉肩膀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把行里丢给他,允浩挤身入内,“还没消息吗?”
昌珉依旧摇了摇头,既而,是罕有的沉默。
“该死!他们捉了他到底想干吗?若是为了赎金早该打电话来了”,一想到在中可能身陷困境,孤独无助,允浩就会被可怕的心痛碾压得无法喘息,一双布满血丝的狭长丹凤眼定定地盯着墙,像是要从洁白的墙体看出些什么。
突然,那双眼微微一眯,压抑地一拳拳砸向墙壁,在昌珉的惊呼声中砸出一片斑驳残红,星星点点都是他无尽的思念,带血而泣。
有时候,现实会让你知道童话故事是虚构的,就像没有王子的亲吻,睡美人也会自己醒来一样。
看着极尽奢华的房间,在中的头脑空白了好几秒。
这是哪?
他不是被绑架了吗?怎么没有锁链加身反倒高床软枕?这帮绑匪脑壳坏啦?怎么这么有钱了还要绑架他?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他并不打算吵醒趴在床边睡着的牢头,而是选择蹑手蹑脚地朝一旁的电话走去。
拿起听筒,哈!居然有信号!真是笨贼一萝筐!绑架还留个电话在这里,我不报警还真是对不起你!
复古的转筒才刚转了一圈在中就双脚离地了!
糟糕,被发现了!
死命捶打着抱他的绑匪,在中吓得大叫:“啊!!!放开我!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刚醒来的金爸爸惊喜地发现儿子醒了,想抱他回床上躺着,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亲爹都不认得了!难道是因为头上的伤?放他回床上,心惊肉跳地问:“孩子,你好好认认,我是谁?”
摇头,一脸惊慌。
听到异响赶来的金妈妈惊喜万分,想冲上前拥抱儿子却被丈夫拦住了,耳语几句后,金妈妈迟疑地开口:“孩子,知道我是谁吗?”
依旧摇头,在中警觉地提防着。
赶来的朴有天小心翼翼地诱导:“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对这里有没有印象?有没有记起什么?”
还是摇头,在中不耐烦了:“我不知道,统统不知道。你们绑我到这里到底想怎样?要赎金的话就说,不然就放我走。”
这下众人懵了,面面相觑的他们在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才发现意图逃走的人儿晕倒在门边。
为躺回床上的人儿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朴有天提出了他的观点:“额头的伤导致俊秀失忆,使他情绪很不稳定,以为自己是被绑架到这儿来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等他醒了再慢慢和他解释吧。”
没有异议的众人退出房外,只留下朴医生照顾他。
拿了条热毛巾为床上的人儿卸装,却发现俊秀今天的装化得太逼真,硅胶仿真人皮面具竟然怎么也卸不下来,而且,连一丝粘贴的缝隙都没有!
疑惑的有天趴低身子想好好研究,却无意间看到了在中胸前翻了过来的玉片,刻字的一面展现在眼前,一切皆已明了。
金氏夫妇被请回了房间。
“叔叔,阿姨,其实,俊秀他没失忆。”看着金家夫妇欣慰的笑脸,朴有天却脸色凝重。
“不对啊,没失忆为什么不记得我们?”欢喜过后,金妈妈脸上是深深的疑惑。
叹了口气,有天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先入为主的认知让疑问在每个人的心头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多,尝试给出了千百种理由却仍无法自圆其说,因为再严谨的假设也敌不过最简单的真相――“因为,他不是俊秀。”
“什么?他不是俊秀?那他是谁?”错愕的金爸爸无法接受如此怪诞的说法,这世上要说真能和那张妆后的脸长得一模一样的大概只有十八年前失踪了的真正的金在中而已。
“等等”,瞪大了眼睛的夫妇俩差点把朴有天瞪穿,其实,也只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结论的真实性。
点了点头,有天指着那块小小的玉片,“他就是金在中。”
颤抖的手缓缓拿起那块十八年前自己亲手为刚出生的儿子戴上的玉片,龙飞凤舞的草书无声地宣告着它主人的身份――金龙集团的大少爷,俊秀同父异母的哥哥――金在中。
在中?
这真的是我们的在中?
张着嘴,泪如断线之珠,金氏夫妇却说不出一句话。
十八年了!为了寻找因意外而失踪的儿子,金家出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差点把整个世界给翻过来了,可儿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些年,等白了头发,愁损了容颜,熬干了心血却仍换不来儿子的一丁点消息,还以为再也无缘相见,没想到老威廉竟误打误撞把真的在中当成妆后的俊秀带了回来!
是上苍怜见天下父母心吗,才把儿子还给了他们?
十八年来的思念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搂着昏迷的在中,金氏夫妇放声痛哭。
抬高头不让眼泪掉下来,许久,眨了眨眼睛的有天才干涩地张了张嘴,实在不愿告诉刚刚团聚的一家人一个残酷的消息,可在中的病已不容拖延。
咽了咽哽咽的喉咙,有天还是狠下心开口,“我有一个坏消息宣布,在中的遗传性心脏病已经很严重了,因为已错过手术的最佳时期,现在的手术成功率只剩,只剩下五成。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不手术的话他肯定活不过二十岁,很有可能和他的母亲一样,早早地离世。以他目前的体质还需要调理调理才能恢复到手术前的最佳状态。叔叔,阿姨,你们考虑考虑,是要赌一次还是,放弃他?”
虽然从孩子未出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当它从心脏科专家的口中再次被证实时,那感觉仍是天崩地裂。
原以为等在中三岁就为他做心脏手术的,毕竟七成的成功率值得一博,可没想到那场意外不仅夺走了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还让这朵只能在温室里被精心呵护的花朵在外漂泊了十八年!
看着从70%下降到50%的残酷数据,金家夫妇慌了,随着时光一起流逝的哪是手术的成功率啊,那分明是儿子的生命啊!
赌,有一半的机会;不赌,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他妈妈――金夫人的亲妹妹一样安静地消逝。
艰难地点了点头,金家夫妇早已泪满衣襟。
此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混混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貌似见了鬼,风度尽失的老威廉。
“你们又被骗了,是不是?哈!这次竟还带个冒牌货回家,还让他睡我的床!”头顶冒烟的金俊秀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揪住了床上人儿的衣领,想要把他拖离自己的宝贝睡床。
“你给我滚开!啊!!!”
在看清楚床上人儿的容貌后,火大的他尖叫着松开手,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与此刻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恍惚间,被摔回床上的人儿皱了皱眉。
“俊秀!你这是在干吗?他是你的亲哥哥啊,你会伤到他的!”金妈妈心疼地抚着在中的小脸,对亲儿子的粗鲁很是不满。
看着床上的另一个“自己”,听着母亲的斥责,俊秀顿时语塞,换作平时他早跳起来发作了,而此刻,所有的惊讶和疑惑全都压缩成了一句话,“他,他真的是金在中?”
怎么不是呢?那张巧合地与自己用精密的科学数据和顶级的软件程序合成出来的脸一模一样的容颜,那副病恹恹的样子,那块自己也戴着的玉片,在中啊,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拥过儿子的肩,金爸爸循循善诱,“俊秀,你哥哥回来了,你不高兴吗?以后你要多陪陪他,这些年他在外面肯定过得不及家里的舒服,你拥有的他也肯定没享受过,所以,他喜欢什么就让给他吧。你要乖点,多让着他,知道吗?”
抬头,俊秀不语,怔怔地凝视着父母,黯淡的眸里有泪珠滚落。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他那伟岸的父亲和美丽的母亲已经华发从生,容颜渐老?他有多久没有仔细看看他们了?而他们又有多久没有认真留意过他了?上一次父亲慈爱地拥着他的肩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从他记事起,他的记忆里就只有两个画面,一个是管家和有天在陪他玩,而父母正匆匆赶往下一个可能有在中消息的地方;一个是他孤独地坐在高高的阳台上,等着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的父母,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张满分的试卷。
不知从哪一天起,他突然发现只有偶尔叛逆时的他才能讨得父母的注意,哪怕只有一丁点,哪怕是责骂与惩罚,都比视而不见强!所以,乖巧的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经常离家不归,行为离经叛道的金俊秀。
谁都以为他喜欢孤单,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深夜的大街其实很黑很空荡,他一个人蜷在旅馆的小床上其实很怕很想家。
他在等,等父母来找他,像找他的哥哥那样地来找他,然而,每次出现在他面前的都只是忠心的老威廉,当然,有时候这个角色换成了焦急的朴有天。
呵,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他就在眼前却熟视无睹,偏偏要去寻找另一个不知还是否活着的人儿。
勾起嘴角,俊秀的目光掠过那个昏迷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有些东西该还我了吧?
床上的人儿微微动了动。
看着立刻围了过去的所有人,俊秀的心开始隐隐地不安。那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半的关爱是否真能随着在中的回归而回归?
看不透心思的脸上那双黯淡的眸,在背光处更显阴暗。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对于他,你们只是陌生人,要将一切都告诉他吗?先别说他接不接受,他信不信还是个问题,怎么知道他会不会以为你们是因为他是那个抢了自己亲姐姐未婚夫的贱女人未婚先孕的私生子,怕败了门风,才把他扔了的?”依在书柜边,沉没在阴影里的人淡淡地开口。
立在床侧的朴有天转过头,俊秀尖酸刻薄的语气听得他的心无尽地疼。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学不会放下,多少次故意地作贱自己,为的是什么我已知道!可是俊秀,有多少人痛着你的痛,你知道吗?被你自己蒙蔽了的眼睛还能看清多少真相?而你知道的,又有多少是真正的真相?
金家夫妇看不到俊秀的表情,却听得出他的淡漠和嘲讽,一口一个“你们”,他已经将自己地与他们隔开了,此时,两双苍老的眼眸里满是藏不住的悲伤。
孩子,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你变得如此叛逆如此冷漠?最好的玩具,最美的衣服,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为什么却还是砸不开横隔在我们中间的那堵厚厚的墙?什么时候你才能从那个冰冷的世界里回归?
抹去丈夫脸上的泪,金妈妈疼惜地摸了摸在中柔软的发,摇了摇头道:“不,不用全说,就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吧。”
“可我有权知道一切。”
实在晕不下去了,在中看向这群与自己关系非同寻常的人,平淡的语调里有着一丝急切,撤了防备的眸里不知不觉漾起一层水雾。
“你什么时候醒的?”突然出声的他吓了众人一跳。
“这不是重点,告诉我,一切的一切,我都要知道!”盯着眼前的男子,拗起来的在中,和逝去的那人,很像。
叹了口气,金爸爸缓缓地道出了那段折磨了他们近二十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