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之守爱天使》迷蝎儿

14、天上，人间（下）

　　刚下飞机，家人和允浩已等候多时。
　　迎接回归的“金在中”的，还有一个让他心碎的光环――高考状元。
　　“哥，你真牛！高考状元呐！你是不知道啊，成绩公布那天，班主任打电话来时，那鸭公嗓抖得跟卡带的古董录音机似的！哈哈哈，超搞笑！”
　　搂着“在中”的胳膊，昌珉毛茸茸的头在他的肩膀上蹭啊蹭，高兴得好像他自己才是高考状元似的。
　　“哥啊，你的成绩足以申请出国留学了，不过，你不会去的吧？因为我填的是北大，有人也要回京当孝孙，所以我们一起北上，继续当校友吧。啦啦啦，北大三剑客！”
　　唧唧喳喳的“麻雀”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一个人就演讲了将近两分钟，直到沈爸爸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扶着“在中”走出机场，他才暂时关上了话匣子。
　　“小在啊，妈妈从一大早就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就等你回来了。以后不用再去复查了吧？”
　　点了点头，扯起笑脸的“在中”任由昌珉抱着蹭着，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地掩饰他的累。
　　头顶，是白花花的阳光，可却为什么没有温度？
　　好冷的夏天，冷到仿佛连心都结了冰！
　　这一切，是因为哥哥的逝世吗？
　　哥哥啊！
　　不经意被撩起的心痛让俊秀难以自抑地发抖，一张小脸又开始泛白，难受得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昌珉的手，想要汲取些温暖和力量。
　　手心传来的冰凉让昌珉皱了皱眉头，心疼地将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
　　一旁的允浩递过一支矿泉水，顺势从昌珉怀里拥过心上人，“在中啊，填报志愿这些事等回去再考虑吧。你累了，闭上眼休息，等到了再叫你。”
　　突然，打开了后车门准备坐进去的昌珉想到了什么，猛地退了出来，以非人类的速度抢在了允浩的前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这次，他可不想再当“窗花”了！
　　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俊秀苦涩地笑了。
　　转头，对上允浩担忧的眼眸，心头又是一阵难过。
　　“允浩，可以让我靠一会吗？”
　　枕着允浩宽阔厚实的胸膛，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俊秀的泪轻轻滑落。
　　昨日无意间看到的照片再一次浮现眼前，王子与公主的童话，幸福却不是结局。
　　真正的“公主”消失了，冒牌的“公主”又凭什么得到王子的爱？
　　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装得再怎么像终究不是王子心中的那个人。
　　双手环上允浩的腰，留恋着那融冰化雪的温度。
　　对不起，哥哥，你的王子借我抱一会，就一会，明天我就把他还给你。
　　闭上眼，愧疚而自私地享受此刻独属于他的幸福，允浩怀里的人儿慢慢睡着了。
　　梦里，允浩依然笑着抱着他，不过，他叫他“俊秀”。
　　虽然儿子的记忆无法恢复，不过朴医生的一纸诊断还是让沈家人宽慰不少，因为儿子的痼疾已经渐渐痊愈，只要按时服药且多加注意，是不会再晕倒不醒人事了，为此，沈家准备了大食会。
　　中午，说要来噌饭的允浩却奇怪地没有出现。
　　瞄了眼桌上的《报考指南》，俊秀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看着昌珉斯文了不少的吃相，俊秀的心酸酸的。
　　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给他，换来他诧异的眼神，“哥，你不吃吗？”
　　“你吃吧，正在长身体呢，要多吃点。我怕胖，就不吃了。”
　　绕过餐桌，昌珉直接来了个公主抱，“哥，你可以改行去当风筝了。其实，你可以再胖一点的。诶诶诶，别打我，这是允浩哥说的，要打打他去，我只是引用而已。”
　　俊秀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忧伤，又飞快地隐了下去，“我要是再胖可就会有生命危险了，我可不想哪一天你饿得慌就把我当成乳猪给烤了。”
　　笑着揉乱昌珉最得意的发型，俊秀跑去厨房切水果。
　　看着那抹背影，食厅里的三个人有种什么都没改变过的错觉。
　　午后，眼眶红红的允浩坐在沈家客厅里填写志愿表，没有犹豫地，和昌珉一样填了北大。
　　从二楼下来的父母脸色凝重地问身后的儿子。
　　决定了，不后悔？
　　点头，抬眸，是心意已决的坚定。
　　“哥，我们都填了北大，就差你了，表给我，我帮你填吧？”
　　摇了摇头，“我不报北大。”
　　坐在沙发上，“在中”看着电视，刻意忽略掉允浩眼底深深的错愕。
　　“啊？我们不是一起的吗？还是你要报清华？那我们也改清华好了。”
　　允浩的提议昌珉严重的赞成。
　　换着频道，“在中”的目光始终锁在屏幕上。
　　“不是北大清华，也不是国内任何的高校。我申请了留学悉尼，爸妈已经同意了。若不出意外，入学通知书和签证都会很快拿到的。或许，下下个月的现在，我已经在悉尼的蓝天下喝着咖啡看书了。”
　　手中的笔掉落，小小的声音在诺大的客厅里竟响得如此刺耳，直刺到心里。
　　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却如刺在喉般难以出口。
　　“其实，我有这样的能力，而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验证一下外国的月亮是不是比较圆，呵呵。”
　　“在中”脸上的一抹浅笑映在允浩眼底，竟勾出了他埋藏的泪。
　　“上午，大伯打电话来，奶奶病了。医生说乐观估计的话还能剩一年，所以我必须报考在北京的大学。在中，我们一起去北京，不要去澳洲，好不好？”允浩的语调，几近哀求。
　　在中啊，我不能舍弃亲情，同样，也舍不得你啊！
　　努力压住夺眶而出的泪，“在中”站了起来，“允浩，我们出去走走吧。”
　　沉浸在错愕中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允浩已经跟着“在中”出去了。
　　街尾的公园，摩天轮下。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们去北京上学，我还是要出国的。”
　　平静的语调，翻滚的内心。
　　“在国内上学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非得去澳洲呢？”
　　允浩一脸不解，更多的，是不舍。
　　“不一样的，现在的在中已不是以前的那个了，你们之间所有的过往都只属于以前的他。”
　　顿了顿，俊秀轻声说，“允浩，是以前那个在中的允浩，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允浩，不是我的。”
　　雾气在俊秀眼里升腾，然而眼眸却是明澈的，定定地，定定地看着这个他真心喜欢的人。
　　“不是的，你就是在中，哪有什么以前的现在的？无论是哪个你，我都喜欢的，我……”
　　白皙的纤指抵住他急欲解释的唇，俊秀美丽的眸微微阖起了一下，不知道隐藏了什么，再度睁开时却更加地雪亮了。
　　“不，允浩，你听我说完。和大家一样，你在等，等在中以前的那些记忆复苏，等以前的在中回归，可是，事实是命运给了我们明亮的眼睛，却要我们用它来看清眼前的残酷――以前的那个金在中，他，他消失了……”
　　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吐气，几个循环后，俊秀才稍稍平复了内心，找回了平静的语调：“其实，上次从苏州回来后，你就已经知道我的不同了，只不过你害怕我的改变，一心想把我变成以前的样子，因为现在的我不是你所喜欢的。你爱的是哪一个，你的心早有了答案，别急着否认！爱是骗不了人的，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现在的这张脸才勉强接受我。允浩，我们，分开吧。”
　　移开手，俊秀直视着他的眼睛。
　　允浩怔怔地看着他，那张熟悉的，却又遥远的脸，苍白而恬美，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和记忆中的在中重叠了，又分开了。
　　在中……
　　那个一去不再复返的在中！
　　慢慢地，允浩眼里盈满了泪，闪着令人心疼的光。
　　想拭去允浩脸上的泪痕，可指尖触到的，却是可怕的灼热，烫得俊秀忽然怔住，收手，然后，退后。
　　哥哥！你看到了吗？
　　允浩在哭！
　　你的允浩在哭！
　　你深深爱着的允浩，在哭！
　　而你，又在哪儿？
　　只有我知道你对他的爱有多深，深到连他也未必清楚，他不知道，为了不让他心碎，你花了多少心血？在被命运之轮碾过后，仍用破碎的心为爱松绑，为了不让他流泪你宁可用血来代替，所以，你才会要我替你爱他，替你抹去他的眼泪，是吗？
　　可是，不！
　　不可以！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只是扮演金在中的金俊秀，我像你，却，不是你。
　　金俊秀也有金俊秀的尊严和骄傲，允浩爱的是你，不是我，所以，我只能推开他。
　　我已经答应你的请求，替你求学，替你尽孝，替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哥，你该满足了。
　　夏日的风亲吻着“在中”的发梢，轻抚着他的衣角，明媚的阳光撒了下来，让他美得虚幻而不真实，仿似一碰就会消失的幻影，所以，允浩不敢去拥触手可及的他，只是愣愣地，愣愣地凝视着，眉心是无尽的痛苦。
　　“允浩，很高兴认识你！真的！请你好好地照顾自己，因为”，有两颗心映上了你的影子，即使心魂片碎也无怨无悔，“你是在中的允浩，也是我的朋友。”
　　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然后，俊秀转身跑开了。
　　身后远远的地方，是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允浩，和，一个似曾相识的摩天轮。
　　在哪儿开始的，注定在哪儿结束。
　　风过，一切仿若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