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墓室 ...
-
第二十六章墓室
平常人若是刚从密道钻出来迎面便撞上一具尸体，估计会吓个半死，但行起时岂是平常人。他淡定地走到了那具看起来像是在安睡的尸体近旁，仔细观察了一番。
叹道：“盘氏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还没见过哪种药能将人的尸体保存的这么完好，如果有机会我得向他们讨教一下。”
未铭道：“什么意思？这人死了多久了？”
行起时道：“已有百年。”
“百年？”未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凑了过去仔细观察那完好的尸体，“说是昨天才去世我也信。”
“所以说，盘氏用药实在是精妙啊。”行起时不住点头赞叹。
“嘘。”未铭突然警惕，将行起时拉到了一个角落避着，“有人来了。”
“活人还是死人？”行起时开着玩笑。
死人像是睡着的活人，不知活人是不是像喘气的死人？
未铭凑到了行起时耳旁，热气喷在他的耳廓，道：“不知道呀。”
耳廓的温热让行起时一下子绷紧了身体……这小子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来人当然是个活人。
不仅是个活人，还是个熟悉的活人。
“是他？”行起时低声道。
那人先是凑在了那具尸体旁边，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然后又上手开始抚摸那具尸体的双臂。
角落里暗中观察的未铭和行起时：“……”
……所谓鸡皮疙瘩掉一地也不过如此。
远处若有似无地又传来了脚步声。
行起时用眼神示意未铭：还有人？
未铭也回应示意行起时静观其变。
脚步声渐近，后来的那人开口道：“你说如果追前辈知道你天天研究他的尸体，会不会被膈应得活过来。”
研究尸体的那人道：“如果追前辈能活过来，那倒是免去我许多麻烦。”
行起时向外挪了半分，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房间内另外两人，长相竟一模一样！
其中一个是曾经扮过面馆老板的盘枋，另一个却不知是谁。
后来的盘枋道：“你真的觉得研究追前辈的肌肉就能复原出缺掉的那一卷剑谱么？”
研究尸体的盘榆道：“别人或许不行，但我一定可以。”
盘枋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盘榆也不再理会自己的孪生弟弟，仍是专注于研究眼前的那具尸体，甚至时不时摆弄一下尸体的手臂，或是轻轻捏着感受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总之是怎么瘆人怎么来。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盘榆突然直起了身子，道：“抓来的那个姑娘，你从她口中问出东西了么？”
“什么？”盘枋疑惑道，然后挑了下眉毛接道，“哦……她嘴巴倒是很严，看来要用些不太道义的手段了。”
“道义？”盘榆嘲道，“哪里来的什么道义……不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肯定那个东西一定有用呢？”盘枋一语问破一个无比简单但又无比困扰的问题。
盘榆道：“你连竹剑都使不好，为什么非要执着把未铭剑抢回来呢？不在追前辈手中的未铭剑根本就是废铁一块。”
“你我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我抢未铭剑也只是为了大哥。”盘枋说话很少有表情。
“我不懂你，你也不懂我。所以麻烦你以后也不要掺和我的事情。”盘榆又埋头研究起盘追的尸体。
“这不是你的事情，这是我盘氏的事情。你不懂什么叫过河拆桥么？”盘枋说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不会有的。我要去练剑了。”盘榆说完，就转身走进了一旁的一间小屋。
盘枋也没有多留，只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行起时心中有诸多疑问，其中一件已经得到了确信，但另一件却添上了更浓墨重彩的一笔疑惑。
盘氏也不知道那铁盒里的东西，却又如此执着地抢那个陈旧的小盒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么小的一个铁盒能装得下什么，竟然会有那么多人疯狂地追抢？
浣花阁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行起时轻轻迈了出去，示意未铭跟上，三步两步走到了盘榆连剑的那间小屋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
但里面哪还有什么连剑的人！
未铭揪住了行起时的袖子，提醒他好奇心害死猫。
行起时却没有退缩，因为那小屋石壁上摆着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勾人，让人明知是陷阱也要踩一踩！
未铭没防备，直接被他拽进了那个神秘小屋。
小屋的石门在二人身后沉沉地落下！
“你不是盘枋。”行起时对着那石门开口，像是面壁思过时的自言自语。
“盘枋是我弟弟。”盘榆道，“我是他的哥哥，盘榆……呵，我爹真会起名字，他大概希望我只是个榆木脑袋的呆子！”
未铭开始仔细打量石壁上摆着的几本草绳结着的书本，随手取了一本翻开，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道：“这是……载舟剑法？”
载舟……载舟……盘？
盘！
几代人都不知道载舟剑法的来头是什么，没想到这谜题的答案竟如此简单又顺理成章。
行起时也环视了一下小屋石壁上的布局，仔细将石壁上魏碑体刻的字读了出来：“‘积跬’，‘引水’，‘推澜’，‘风影’……看来盘追前辈创的这一套载舟剑法分为四个部分，只是这‘引水’一卷为何不在这里？”
盘榆轻笑道：“不然你以为二十年前岑王爷的载舟剑谱残本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应该是盘追前辈的墓室吧？岑王一个外人能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这么重要的东西？”行起时问道。
“有些人，做什么事都不必亲自动手。”盘榆道，语气中不知是嘲讽还是羡慕。
行起时瞥了未铭一眼，转而问道：“你瓮中捉我们应该不是为了聊这些陈年旧事的吧？”
并不认为自己是鳖的未铭：“……”
……承认吧，你跟盘绎什么关系？骂你自己我不管但是能不能不要带我啊喂！
“直入主题么？好。”盘榆清了清嗓子，“行公子也知道我们在找浣花阁藏着的一样东西，东西在你身上。”
抢别人东西还如此理直气壮的，盘榆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份。
“谁告诉你东西在我身上的？”行起时道。
盘榆却道：“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林姑娘其实长得还是很标致的。”
行起时眯起了眼睛，道：“你最好不要……”
“别慌啊。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林姑娘的，你们交出来铁盒，我自然不会扣着人不放。”盘榆道。
“唉……”行起时叹了口气道，“我也想用铁盒换林笑期，只可惜铁盒真的不在我身上。你要是有心，就会知道最近山外面流通着一批一模一样的铁盒，依盘氏的实力大可以将那批铁盒全都收了。我可以告诉你，你们真正要找的东西就在那批铁盒里。只是……”
“你们也不知道真正的铁盒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吧？”行起时继续道，“如果你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的话，那这事情可就难办了啊，榆木公子。”言语里似乎是真诚地在为盘榆担忧。
如果说前面的话只是在挠痒痒的话，那这最后一个“榆木公子”就彻彻底底是在扎刀子了。
“好。”盘榆咬牙切齿道，“好……那你们就在里面呆着吧，希望你们不会有求我这个榆木公子的一天。”
听声音，盘榆真的气冲冲地走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林笑期太不近人情了一些？”行起时问未铭。
“如果是知道林笑期在盘榆手中，还要逞口舌之快的话，确实非君子。”未铭道，“不过，你早就知道林笑期根本就不在盘山，对吧？”
行起时猛地抬头，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对上了未铭那没有波澜的眼睛：“你知道？”
“我开始只是觉得，你对于绑走林笑期的是谁，林笑期又被绑去了哪里都太确信了，没有丝毫犹豫就执意来了岭南。”未铭垂头道，“在金钩山庄我觉得我想通了，你是来收拾浣花阁在岭南的势力的。但是刚刚，盘枋下意识说了一句‘什么’，我才明白，你不是想去岭南找林笑期，你只是想上盘山，林笑期也根本没被盘氏抓来盘山。”
“你……”行起时有些震惊未铭竟然能观察得这么细致，将他的动机全都洞察个清晰明了。
而这一切的关要，竟只是盘榆问起“那个被抓来的姑娘”时，盘枋下意识的一句“什么”。
——因为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被抓来的姑娘”，盘榆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发现了墓室中的行起时未铭二人，本想通过暗示林笑期有性命之忧来警告他们，却没想到演对手戏的是个有其他心思的拙劣演员。
“怎么？”未铭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林笑期其实并没有被绑来岭南的？”
“那天，在兰花草发现那树皮的时候。”行起时道。
“为何？”
“那树是杨树皮，那种杨树只有京郊小树林会有。”
——那块刻着小乌龟的树皮送来兰花草的时候刻痕尚还新鲜，说明当他们赶到兰花草的时候，林笑期也刚被绑到京郊小树林。
——如果动手的是盘氏，这挑衅的讯号未免留的太急了，他们在京中根基太浅，当时林笑期又还并没被绑远，浣花阁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林笑期的行踪。
——所以最后劫走林笑期的势力，一定在京中有深厚的根基，可以让浣花阁想查却无从查起。
——在京中有深厚势力、又有劫走林笑期的目的的组织只有一个。
——闻风。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非要来盘山？”行起时问。
“当然好奇。”未铭道，“只是你没必要对一个外人知无不言。”
一个外人。
仅此而已。
未铭在脑中默念起这八字箴言，但是却又忍不住偷偷观察着行起时的表情，只是那人神色淡如水，实在是看不出情绪。
“外人？”行起时挑眉道，“哦，外人啊。”
正当未铭以为他就是随口接了个话的时候，行起时又开口了。
他问道：“那麻烦这位外人解释一下，为什么一直藏着我的半截袖子？”
半截袖子？
半截袖子！
难道行起时看过那个锦盒里面的东西了？
未铭手抖了一下，不寒而栗。
这一切的起因林笑期林姑娘此刻正翘着脚吃葡萄。
鬼知道这季节哪里来的葡萄，不过既然食物都摆到眼前了，不大快朵颐岂不是个傻子。
聪明人林笑期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一口吞进五六颗葡萄，在嘴里轻巧地走一遭，再偏头啐出葡萄皮和葡萄籽。
“嘶……”虽然肩膀上的伤已经基本愈合了，但一不小心还是会扯到伤口。
“我替姑娘换药吧。”进来的是个丫鬟模样的生面孔。
之前给林笑期送饭送药的都是个不露脸的男子，今天是第一次有姑娘走进这间地下暗室，林笑期不住多打量了几眼，问道：“外面下雪了？”
却没想到那小姑娘听了这话，诚惶诚恐地就跪下了，猛磕了几个响头，却不知道是对谁磕的。
“……你这等大礼我可受不起。”林笑期伸长了胳膊，将小姑娘带进来的两盘点心勾到了近前，捻了一块送进了嘴中，“诶，咱们商量一下，下一顿弄点热汤面来行不行？就算这点心外面花钱都买不到，天天吃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说是不是？”
小姑娘伏在地上，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你怎么这么害怕啊？”林笑期突然觉得这小姑娘真有趣，“被抓的是我又不是你。”
小姑娘颤抖着起身，跪行过来，道：“我给姑娘换药吧。”
林笑期点了点头，嘴上说着点心吃腻了，手却很诚实地又抓了块点心啃了起来，然而忙于咀嚼的嘴却在视线落在小姑娘的双手时停了下来。
那双手上布满了沟沟壑壑。
一双布满沟壑的手怎么可能是小姑娘的手呢？
林笑期惊讶地偏头，看向那“小姑娘”，正正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那人眼底含着一丝笑意。
那人进来时，肩头的落雪尚未融化。
而岭南偏南，全年无雪。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墓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