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请别独自起舞》伊陌alince

3、『03』

　　MARCO的肩膀突然轻颤了下。

　　峨王一进教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放学后学生几乎都走光了，只剩坐在倒数几排的白秋四分卫，趴在桌上睡得昏天地暗。

　　高大的攻防线放轻了步子走上前，看到MARCO埋在双臂中的脸有一半露了出来，下垂的睫毛抖动着，眉头蹙在一起，好像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双手交叉在胸前考虑两秒，峨王伸出手去摇晃他：“喂，起来了！”

　　MARCO的肩膀摸起来一片冰凉，似乎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了。他喃喃说了些话，眉头皱得更紧，好像被梦中的什么绊住，并没有睁开眼睛。

　　峨王瞪着他眉间的皱褶，更用力地摇撼他：“起来！快点！”

　　但MARCO醒来的过程缓慢得有些不寻常，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焦距并不准确，只是凭感觉昏昏沉沉地推开峨王的手，然后将头扭到另一个方向，寻求更舒服的睡姿。

　　峨王被他那好像赶苍蝇一样的手势刺激得深吸口气，差点依照本能一拳捶过去，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抓住他的胳膊，粗暴地把他拉起来，再次摇晃他。

　　“已经放学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不去训练了？！”

　　MARCO的眼睛终于睁开，朝峨王眨了眨眼，但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峨王……？”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好像还在梦里，过了一会视线终于清明起来，“峨王？你怎么在这？”MARCO清清嗓子，“这里不是你的教室吧？”

　　“来找你，其他人都开始训练了。我刚回来就被冰室叫来找你。”峨王一屁股坐到MARCO课桌前面的凳子上，满脸不耐烦，“还说让我跟你商量下怎么去教堂——去教堂干嘛啊？”

　　“……啧。”MARCO站起来，活动自己僵硬的颈背，“三井收到请柬去参加一个熟人的婚礼，但据说是邀请所有队员的。”

　　“哦。”峨王也跟着站起来，看着MARCO收拾书包，“那到时一起去吧。”

　　“我不去。”MARCO拎着书包离开教室，“你想去？”

　　“婚礼有肉啊。”峨王摸着下巴跟在后面，“听他们说食物很丰盛。”

　　“你还真好拐啊我说……”MARCO走在前面有些无力，“那到时你跟其他人一起去吧。”

　　“你为什么不去？”峨王难得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MARCO厌烦地吐口气，不知道该对这种特殊待遇表示荣幸还是排斥。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问我为什么？”他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男人，这个男人强壮野蛮，必要时毫不留情，对于自己想要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个认知让MARCO叹口气：“教堂或婚礼什么的，我有心理阴影。”

　　峨王投过来的视线暗示他才不信这种类似胡扯的理由。

　　“我小时候。”MARCO抿了抿嘴，峨王随即意识到这是MARCO第一次提起他的过去，“有一次和父亲去参加他‘昔日女友’和‘曾经好友’的婚礼，那天是圣诞节，婚礼之前父亲还和新娘当着新郎的面眉来眼去，可是到了婚礼上，牧师为新人们祝福的时候，新娘突然掏出了枪——一把非常小巧精致的手枪，可以装四发子弹，本来是做为饰物挂在新娘的腰链上的。”

　　“……”

　　“当时只有我和父亲坐在第一排，距离新娘不到三米。”

　　“然后呢？”峨王停下脚步，他们已经走到白秋的操场边缘，绕过半个操场就到美式足球社了。

　　“然后？”MARCO站在前方回头，他的脸背光隐在阴影中，声音有些冷，“然后新娘死了。父亲没有死，所以她得死。就算不被当场杀死，过后也会被父亲处理掉。”

　　“……哦。”峨王的回应出乎意料的简短，他似乎并不在乎MARCO描述中那些隐藏的血腥和暴戾，甚至故意忽略了他言辞间对于新娘死法的含糊其词，“那新郎一定很伤心了。”

　　“……那种时候……”MARCO把头扭回去，遥望隔了半个操场的部室，呕吐般吐出口气，“谁有心情管他。”

　　“所以你不参加圣诞节婚礼？”

　　“没错。”MARCO重新迈开步子，“我不相信你会真的想去，你有正式的礼服或者黑西装吗？有钱准备礼金吗？——我打赌你不喜欢那种彬彬有礼的氛围。”

　　“也许吧。”峨王不置可否地耸肩，“到时再说。”

　　起风了，操场旁疯长的狗尾巴草哗哗地俯仰不休，MARCO心不在焉地揪下一根，在手里弯折蹂躏。

　　他没对峨王说完故事的全部。

　　当时新郎抱着即将成为妻子的尸体痛哭，然后举起她用了一发子弹的枪对准太阳穴，父亲来不及阻止，脂肪烧焦的臭味与甜腥的血气混合着飘散在空气中，鲜红的湿渍将新娘洁白的婚纱染成不祥的色泽。

　　MARCO永远记得那让人喉咙紧缩的味道和新郎死后不肯合上的双眼，那样痛苦而绝望地睁着，黝黑的瞳仁空洞地瞪着不知名的地方，好像在质疑或控诉。他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也挪不动，只能僵硬地站在血泊中，机械地擦拭手上和身上溅满的红色液体。

　　接着处理了一切的父亲走过来捂住他的眼带他离开现场，没有任何安慰或解释。从此后便有什么东西以并不循序渐进的姿态进入了他的生活，带着他过于天真懵懂的岁月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