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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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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李败财头重脚轻的下了床,换回了原先那破旧的粗衣,将下人摆在门边的包子揣进怀里,在顾府下人嫌弃又漠视的眼神里出了门。
走了几条街,每每看见商铺,都会走进去问一句还要不要招小工,得到的都是一番鄙夷的目光,然后像赶牲畜一般将他赶出门外。
“哎,烦死了,这么多的活,我们两个哪里做的完?王妈也是,不招人就算了,竟然还卖掉了好几个人。”
“还不是哪家新开的红尘楼,那里面乌七八糟什么人都有,下三滥妓*女小倌儿们数不胜数,咱们楼里又向来卖艺不卖身的,这不,客人自然就被抢了去。如今咱们楼可够呛的,不过王妈卖出去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模样好的,王妈可舍不得。”
“哟,我怎么听着感觉被夸了呢?”
“这个自然,不过若是有模样标志的,工钱又低的人来打杂,估摸着王妈也会收一两个。”
李败财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他长得好不好,但是他工钱可以要的很低。
至于青楼烟花地,他不懂也没接触过,只知道能赚钱就行。只有赚钱,他才能给他娘买纸钱,给他奶奶送些贴补。或许不久的将来,他会被赶出顾家,到时候,有了钱,他便不至于流落街头。
于是,他走到两个交谈的青年身边,问道:“我工钱低,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雇我打杂?”
两个正忙着的青年扭头见了人,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回道:“小娃娃长得倒是好看,不过这事我也做不得主,不如我带你去问问王妈可好?”
李败财被带进了楼里。大厅很大很宽敞,摆着很多圆木桌,大小不一。
每一桌,都用着明艳的红丝布带珠帘隔了开来。
穿过一方未收起的珠帘下,泠泠作响,珠落玉盘,裹挟清香。
正中有一处看台,台顶半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布带。
李败财不知那是做什么的,却也没问。只低着头跟着人往里走。
再往里,除了随处可闻的香气,其他就跟寻常富贵人家没多大区别了。
王妈刚睡醒似的依靠在椅子上,吊着丹凤眼,来回打量着少年,问道:“多大了?”
“十五了。”
王妈点点头,十五的孩子比这还要矮小的她见过太多,贫苦人家里没吃的,怎么能长个儿?
“叫什么?”
“我没名字。”李败财捏着衣角回道。
王妈沉默了会儿又道:“每个月我给你十文钱,管吃管住,你可愿?”
十文钱,能买十斤大米了。管吃管住,刚好也能离了顾家。
李败财点点头,应了下来。
“那便就留下吧,你且跟着小二子去帮忙,多学着点儿,以后就叫你小四儿了。”
打杂,也就是跟着搬搬东西,做做女儿家做不得的重活,夜里上客后,帮着送菜端酒。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起初,小二子不放心让他给客人送酒,怕不小心得罪了客人,要吃苦头。
便总是让他跟在后面看着。
再后来,看的多了,也会应承几句好听的话,才让他端盘子送东西。
可李败财始终都没学会笑脸迎人,嘴里说着顶好听的话,脸上却丝毫没有半点表情。
渐渐的,竟也出了些名气。那些客人不再像刚开始那般觉得触霉头,反而开始想着法子逗他,想瞧一瞧这少年到什么程度才会乐一乐。
这天,李败财给一桌客人送了酒,正要转身走,就被那桌客人给叫了住。
只见那临头的客人拿出了一锭银子,摆在李败财眼前,笑道:“小四儿,你乐一个,乐一个这钱就是你的。”
陪酒的姑娘小倌们也跟着笑着起哄。
李败财心想,没有开心的事,应该怎么笑?可这银子能买好多纸钱了吧,还能买些肉给奶奶补一补身子。
于是他强行扯出了个笑脸,眼里却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笑意。
“这不行这不行,小四儿你这那叫笑啊,这样银子可不能给你。”客人摆摆手,收起了银子。
李败财觉得那人就是个骗子,于是放下了嘴角,回到最初的表情,哦了一声说道:“各位客官吃好喝好,玩的开心。”
说完便弯了弯腰转身走了。
“各位客官吃好喝好,玩的开心。”一个客人放下酒杯,站起来,学着少年冷着脸,又重复了一句少年留下的话。
逗得整桌客人哈哈大笑。
王府内。
古砚尘正待在书房里拿着狼毫笔对着画纸发呆。
这时,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笑闹声,打断了思路。
笔尖上墨汁滴落,晕染了一片。
古砚尘眉头微皱,将笔架起,等着来人。
“请王爷安,王爷您怎的又闷在书房里?走吧,咱们带您去个好玩的地儿。”
许十三少大大咧咧的走进门,草草行了一礼便自个儿起身走到古砚尘身边,囔囔出声。
身后还跪着几个家族子弟。
古砚尘笑着免了礼,才道:“哟,这是刚被放出来就又要去作妖了?”
“王爷此言差矣,我来找您,怎会去作妖,我是特地带您去见个好玩的人的。”许十三少打开折扇,神色风流不羁的寻了个椅子就坐了下来。
许十三少不是称号,而就是本名。之所以有这么个奇葩的名字,则是因为许老爷子许州府大人生了数个女儿,却无一子。
这好不容易老来得子,便取了这么个名字,是打心里还想着再生十几个儿子来着,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终究还是只有这么一个。
整个许家,对这一个儿子,可谓是又宠又严。长此以往,反而弄的家教有些不伦不类了起来。
十三少见古砚尘并未提起什么兴致,反而总是对着书桌上的什么东西唏嘘不已,便起了好奇之心,勾着头瞧了过去。
这一瞧,便纳了闷。
“王爷,您对着狼崽子发什么愣呢?若喜欢,明儿我给你送几只过来就是了。”
古砚尘一挥手,将画毁了的画纸卷了起来,插进了青瓷花瓶里。方问道:
“你刚说好玩的人是怎么个好玩法?”
一说起这个,那十三少就兴致勃勃:“王爷有所不知了吧,城中雅香阁里有一个不会笑的少年郎,模样清秀堪比女娇娥,各家族子弟大多都去逗了人,拿银子的拿银子,威逼恐吓,循循善诱皆不得其真心一笑。今日我来便是请王爷出山,王爷可有法子?”
古砚尘听完,摸了摸鼻尖,道:“法子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不过你瞧我像是有闲功夫去逗小倌儿乐的吗?”
十三少听了话,双肩一耷拉。
古砚尘又笑道:“不过,十三少好不容易被家里放出来,我怎么也要陪一陪的,不如这样,我们压个赌注,若逗了人笑,一个月后你且随我一起去京都玩一玩。到时,我也带你去一好去处瞧瞧,也试试你的本事,你看可行?”
身后的王忠瞧了一眼,便心中明了,这笑,有股子阴谋的味道。
可十三少哪里能看的出来,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末了,路上又问道:“那若是王爷没逗人乐出来,又怎样呢?”
古砚尘淡淡的吐出一句:“本王爷从不会输。”
笙歌起,舞衣飘。
李败财得了空闲,将自己隐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舞台上随着乐声挽手扬袖的舞姬们。
这时,小二子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弯着腰,喘着气,指着头顶楼梯道:
“小四儿,你让我好找,王妈叫你呢,来了桌大人物,点了你的名,你快去吧。”
李败财蹙眉,这几日,来这里点名瞧他的不外呼都是些无聊的人,若不无聊,干嘛非得叫他笑呢?
小二子也不等他回话,说完便拉着他往楼上走。
“小四儿,你说你傻不傻,他们给钱让你笑,你笑就是啦,要是我啊,我能把他们家当都笑完咯。可惜没人找我笑,赶明儿我也学学你,冷起脸些日子看看有没有人给银子哄我……”
李败财听着耳边的这句絮叨,眼底的冰冷弱下几分。想说那些客人都是骗人的,他笑了,从来也没得过钱。
可跑的太急,嗓子又干的很,便有些想要作呕,也就没再开口。
行至包房门前,小二子贴心的替李败财拍打了几下衣服,嘱咐道:“我不能随便进去,里面都是大人物,你说话且小心着些,得罪了他们可是要命的。让你笑你便好好笑,左右不过是扯扯嘴弯弯眼睛的事儿。”
李败财应了一声,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包房进的也不少了,可这间,他还不曾瞧过。
只见香木雕刻麒麟壁,红帐勾起玉厢房,琅台断了琉璃屏,软垫托着琵琶女,声声玄音诉思君。
一曲罢了,笑闹声方起。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念君兮君不知。王爷,你怎的点了个单相思的曲子?莫非心里藏了人儿?”
“我看不然,王爷岂会单相思,若真看上了哪家姑娘,那姑娘还不得上赶着往王爷怀里钻呐~”
李败财隔着屏风,听着里面的谈话,才得知,原来点他名的竟是王爷。
看来是得更加小心些了。
抬手揉了揉脸颊,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尽力笑的好看些,可这里没有镜子,他也看不出自己笑的如何。
正练着,王妈便走了出来,瞧见他,低声问道:“你既来了,怎的不进去?”
李败财抬头道:“我想先练练笑。”
王妈被逗的一愣,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你记着说话小心些便是了,进去吧。”
于是,李败财便跟在了王妈身后,拐过了屏风,站在了那桌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