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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一朝别去无寻处 ...

  •   ——之 孤独一生不如身侍二女

      孔权书漫靠在椅上,回想方才——如果对初秋用强,便能让他永世难忘的话,那么不妨……却听门被轻叩了三声,知更悄悄探进来,回禀:“少主子,银屏哥哥来说,老夫人唤您去三径堂。”

      孔权书微微一怔,天色这样晚了,不由问:“爹没睡着?”知更摇头:“不知道,银屏哥哥没跟我说。”孔权书起身,却听身后小丙急唤一声:“大少……”背上一暖,已被他软软贴来抱住了腰。孔权书扭头看他:“我还回来。”

      “大少……”小丙却又软软唤了一声,像是快要哭了:“我陪你去。”“懂事点。”孔权书微微用力,分开腰前他交握的双手,回身,见小丙含泪看来,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却须臾,飞快拿来雪氅为她披上,只小声道:“你早点回来。”

      因已过了亥初,幺儿们大多歇下了,便只着孔丁提灯陪同,一路往三径堂去。踏过白石拱桥,穿入红梅花林。夜色朦胧里,一丛丛梅枝深浅横斜,掠影森森,风过翠叶微声如雨,偶尔落瓣翩然。许是步履匆疾,孔权书心口怦怦跳得燥热,却一抬眼,见不远处梅树下倚立一人,围着风兜帽掩去大半张脸。大约听到脚步声,慢慢扬起脸望来,花影下一张清俊的面庞殊无异色,却是董念真。

      孔权书在他面前停住脚步:“表哥?”这才微微觉出不对。董念真向后拂下风兜,神情自若:“你不用去三径堂了。是我让银屏唤你出来的。”见孔权书面色渐渐凝淡,董念真只平静如常:“我怕你不敢见我而已。”

      孔权书喉咙里有些发干,递个眼色示意孔丁回避,一手解了颈间绦带,将大氅抛在地上,一面温声问:“表哥找我什么事?”却被董念真一把握住手腕。他眼底隐约小小两芒幽暗,轻声质问:“为什么逼我守寡?”孔权书的脸庞被夜色勾勒,显出清晰柔和的轮廓,只反问:“为什么害我夫人?”

      董念真握她的手轻轻一颤,只攥得更紧:“我恨他。”感受她的心脉在自己掌中急乱如鼓,她神态却是一贯的平静:“所以你千金买麝香,让我俩断子绝孙。”董念真直视入她波澜不兴的眼底,唇角含瑟。他是她表亲的理直气壮,他和她两小无猜的深情厚谊……在她对夫人的袒护面前,他溃不成军。

      董念真扬眉一笑:“怎么,你要为他报仇?”她的手腕滚烫火热,无言望来,良久良久,却笑了:“表哥。其实——我不过随口一猜。幕后黑手,果然是你。”董念真一怔,旋即笑得更加舒畅:“是我。我看不得你把他当宝贝。他不过是个秦王玩剩的俵子。”

      孔权书只泰然一笑:“他嫁给我那天起,他就从良了。”敛去眼里笑意,目光冷淡:“——以后别这么说我夫人,我会翻脸。”

      “你不用一口一个夫人。”董念真前进一步贴在她身前,她呼吸炙热紊乱,她眼光一瞬间的迷离,又清冽如常。紧紧盯着她,董念真柔声道:“权书,如果没有他,你的夫人就是我。”

      孔权书后退一步,低声如自语:“离我远点。”董念真步步跟近,将她逼至树干前,再无处可避。梅枝簌簌摇颤,绛瓣纷飞在周身,幽馨点点。董念真倾偎在她身前,听她胸口的心跳急促有力:“我不做你的夫人了。我给你做小。”却被她用力推开,止不住喘息,一面烦躁扯开睡衣领,口中道:“不值得。”

      试图理清混乱飘忽的思绪,孔权书只觉浑身火燎一般,冲动几不可抑。闭上眼艰难的道:“我原想留你在府里,等我将京都五城兵马指挥权握牢,再为你寻个年轻才俊。到时候,你是我孔权书的表哥,哪个有志青年不想高攀?”深吸一口冷气,平息胸中的热浪翻涌:“可我又一想,你的何家姨母何朝宗,她几个女儿都是翰林新秀,琴画一流,不曾婚娶。虽都碌碌无为,却能避免官场凶险,更踏实可靠。你在何府住一段日子,看上了谁,我替你出面做主,也强过我乱点鸳鸯。”

      董念真怔然望着她,见她睁眼看来,眼波漉漉,呼吸深重,不禁近前拥住她。淡淡的体香氤氲,温柔腻软,孔权书只觉血脉贲张,神志模糊,再无力思忖是何缘由,凭直觉伸手去推他:“表哥你走。”却听他在耳边吐气如兰:“我看上了你。你替我做主吗?”感觉他温凉的手捧着自己滚烫的脸:“权书,你说过,你长大了要娶我。你忘了?”

      孔权书从残存的理智里,搜寻一点含混的记忆,身前一袭微凉,似有一双温柔的手,悉心解开了睡衫。孔权书皱眉:“那是我为了气孔乙才那么说的。”眼前却蓦然浮现出那张熟悉的容颜——他的笑,他的好,他看来的最后一眼,是他说他不怨……

      扬起脸,冬夜幽寒,这是濯足涧旁的梅林。三尺之上,疏疏几条梅枝,含苞欹斜横逸。似是微微风起,梅枝摇曳生姿,像墨蓝天幕上一剪动态的描画绣图。主子。耳边一个缥缈的声音。“小乙哥?”脱口,唤出故人的名字。一个淡淡影子立在梅丛间,回首转身,眉目宛然若笑。

      “是你么?”明知一缕芳魂销散,却忍不住,依依的问。主子,你听。枝头的喜鹊,在叫……什么温软印在唇上。一滴咸涩从舌尖洇开。“小乙哥,你别哭。”——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故意气你,只为求一片在乎的心。我只要你对我笑……影子淡淡消失了。小乙哥。闭眼,唇上传来真实的热度。

      东院,正房,西稍间。

      馥草在暖阁铺床,内室帘子一挑,初秋向外看了看,正待放帘回身,却被馥草唤住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在屋里都转了八百圈了。”初秋慢慢出来,在暖阁里坐下,只温言道:“我跟权书吵架了。我一恼就将她撵了出去。”馥草爬在床上压枕头,听了一怔,回头打量初秋,笑道:“你挺厉害的呀。做得好!得让她知道,男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初秋静默半晌,又道:“她去西耳房了。”馥草又一怔,撇了撇嘴:“孔少更厉害。”掉头坐在初秋身旁:“那现在怎么办?去孔丙那儿把她揪出来?”初秋出了片刻神,摇一摇头:“我想赶紧去给她陪个不是。她对我很好,我不该说那些话,还用……秦王威胁她。可我怕——”抬眼看馥草:“我怕我进去……打扰他们。”

      正说话间,只听“噗”的一声,知更撞开帘子冲进来,脸上冻得红白,迎头唤了声:“少夫人!少主子她……”初秋本能站起来,见知更气喘吁吁,急问:“她怎么了?”知更神色仓惶,瞧一眼馥草,声音隐隐慌乱:“小丁陪少主子去三径堂,我见小丁他一个人回来了,问他支支吾吾不说话。我就沿路去找少主子。我看见少主子……”“她怎么了?”初秋急追问一句。知更别过眼去,咬一咬下唇,声音几不可闻:“少主子在……在欺负董公子。”

      馥草冷眼瞧着知更:“你不拦着孔少,跑回来干嘛?”“我怎么能拦?”知更急得冲口而出:“她是主子,还不是想要谁就要谁?再说木已成舟,我拦也没用啊。可董公子快要嫁人了,这事儿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我一个下人也做不了主,只能回来让少夫人定夺。”馥草往床上一躺:“别口口声声说孔少欺负他。人家是两厢情愿。”拉被子盖上:“一对狗男女。”

      “你们别争。”初秋声音温软的劝了句:“知更,你带我去看看。”馥草一下子翻身坐起:“你别自讨苦吃。”初秋似绽出一抹微笑:“我只远远一瞧,如果真是权书欺负他,我再去拦。如果不是……我就回来。”

      馥草伸手便拽住他:“你以为你是圣人啊。你别瞎折腾自己行不行?”初秋慢慢抽回手臂,望着馥草:“我想过了。权书是女人,又是个大指挥,身边哪能没几个男人。将来府里,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可我既然是正室,就应该大度。谁都可以捻酸、可以嫉妒。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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