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渡》陆生的鲸

3、知恩还报，替兵役

　　婚期前一天，整个周家喜气洋洋的，左邻右舍都来恭贺。大家脸上都挂着笑，阿安也笑着，见人就笑。人家见着阿安都调侃她，还夸周阿娘好福气，要娶个这么懂事的儿媳妇。
　　正式拜堂前，按习俗是要阿安的母亲叮嘱她些体己话，阿安这情况特殊，就由周阿娘代劳。她拉着阿安的手说：“阿安，你这马上就要是雪生的媳妇了，虽然这称呼跟身份变了，但咱还是一家人，还跟以前一样，好孩子······”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马嘶鸣的声音，这村子小，村口要是有什么事情，村尾的人家都能听见。听见有人喊着让大家听诏。
　　出了门就见里正带着几个官差站在村口老槐树下面，里正点清了人数后，其中一个官差清清嗓子说：“既然都到了，现在宣读一下今年的招兵文书。”他说完，底下民众就躁动了。他挥挥手，另一个官差捧了一个帛布上前。
　　“陇西太守刘棹布告：天下父老苦北齐强权久矣，此数年，北齐占吾西北数座城池，边境百姓深受其扰十数年，其所占之地，诽谤者族，耦语者弃市，民工做苦，岁受其殃，四海伤心，中原怒目。为此特布告西北，招众英雄戍卒边疆，伐齐以收吾大燕失地。”
　　接着，又有一官差上来读“凡十六岁上者有戍卒边之责，有爵者五十六岁免老，无爵者六十岁免老，凡君之子、不更上者、官吏、学士弟子、残疾者可免矣。”
　　剩下的那个官兵也上来了，拿着一册书开始喊在征招范围内的人名。一时间，人声鼎沸。
　　周家人回到家里后，个个眉头紧锁，也无心在操办什么婚礼了。今年周阿爹和周雪生都在征招范围内。阿安听着他们商量，周阿爹年龄大了，应招参军对他来说就是送死，周家又没有其他法子，这对周家来说是个死局。眼看着征招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周家一家人唉声叹气愁云惨淡。
　　应诏的前一天晚上，阿安想了很久，她想到周家一家对她的照顾，想到周阿爹佝偻的身体，想到周阿妈哭的红肿的双眼，想到了阿娘。
　　阿娘说：“安安，娘这半生活在一场别人精心编制的谎言中，将自己困在了这座城里，在这里，娘把自己丢了，出不去了。原谅娘不能陪你长大了，我的安安，娘希望你的人生肆意潇洒、随性自在。我的女儿应是天上自由自在的鸟儿，阿娘希望你自由。”
　　想到阿娘临终前对她说：“安安，别哭擦干眼泪，娘希望我的安安去做个普通人，一辈子都平安顺遂。”
　　她想到当时她哭着说不，说她做不到，阿娘却笑着说：“安安，娘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活的自在潇洒，娘做不到了，就当是替娘好好平安健康的长大，这算是阿娘的遗愿了。”
　　阿娘说：“安安，要记恩不要记仇。”
　　阿安想着出了神，窗边的一声鸟叫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了看夜色，估摸着子时已经过了，她又出了会神，盯着掌心喃喃道：“阿娘，您会同意我做的决定吧。”
　　她摸到周雪生的房间门口，试着推了推门，周雪生的门没拴，她进去推了推周雪生，周雪生也没睡眯着眼睛问她怎么了，她看着周雪生说：“雪生哥···”
　　周雪生打断她的话，急说道：“阿安，我们家这种情况你想一走了之这我理解，可我还是私心想要恳求你留下来。我跟我爹参军了，家里就剩我阿娘一个人了，她年龄大了我们爷俩参军，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家收留了你五年的份上，暂且先照顾我阿娘几年，只要我能回来我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周雪生这一番说辞搞得阿安哭笑不得，她盯着周雪生说：“雪生哥，我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周阿爹年岁大了经不起什么折腾了，你我都知道他要是去参军，那无异于要了周阿爹的命。我是想替周阿爹去充军。”
　　她刚说完，周雪生就跳起来说不行，她赶紧把人拉住劝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这个方法凶险，但我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周阿爹那样的年龄去充军的，兵营苦他熬不下来的。若是我小心一点，谨慎一点，仔仔细细乔装一番是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周雪生听了，拧着眉：“阿安妹妹，没那么容易的，你就安心在家里跟我娘待着，过个两三年要是我没回来，你就找个人嫁了。”
　　阿安一听急切地说：“你听我说，要是打起仗，两方交战混乱起来，我就寻个空子逃走，战场上无名尸那么多，即使他们想查，我也是顶了周阿爹的名，只要逃出来后恢复本貌，本就是女子，更不可能被发现，近几年买了人来替兵役的现象那么多，总归不会被发现的。”
　　周雪生是铁了心了，阿安见说不动他，心一横冷脸看着他：“为人子讲求孝，现下周阿爹状况我们都清楚，作为人子若是不能替父分担，你配为人子吗？我感激你们收留我，待我如亲生，今天我是一定要报恩的。况且若我进了兵营，我们俩也相互有个照应，现在还没切实行动，你就前怕狼后怕虎，竟还不如我一个女子有胆量，无故让人耻笑。”
　　阿安想着索性将事情做绝，说完这番话就扭头回房收拾东西了，顺便写了信，出了门他看见周雪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站在院里。她停了脚步，将信拿给他，换了语气：“我心已决，你若是想好了就收拾东西赶上来，若是想让周阿爹拖着身子跟着你去，那我就自愿参军，说不定咱们仨好运还能分到一个行伍里。”说完抬脚就走，止住了周雪生想再与她争论的话头。
　　周雪生苦涩的看着手中的信，阿安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升起了一股对这乱世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