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倒霉歌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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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母没好气地抬头瞪他一眼，又探着头往他身后看，见沙发上的青年仍乖乖巧巧地看着电视，似乎没注意到这边，小声说：“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我这不是怕尴尬嘛。”
黎央没说话，黎母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黎央啊，你……是天生就喜欢男的吗？”
黎央了解自己的母亲，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就知道她一定是想了一整晚。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回答“是”的话，更能让她接受自己和小助理的关系，可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对方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不想欺骗自己唯一的亲人。
“不是。”他说，“我没有喜欢过谁，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已经喜欢他了。”
没想到他会如此斩钉截铁，黎母又是一愣，接着问：“那你……不是因为小楚他帮过你，救过你，你才……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吧？”
“我是您儿子，您还不了解我吗。”黎央笑了笑，“他帮过我也救过我，我当然感激，可这不影响我喜欢他，爱他。”
黎母“啊”了一声：“所以，你是认真的，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是。”黎央点头，“我很认真，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黎母低着头没再说什么，手上切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厨房小小的空间一时沉默得令人有些窒息。
黎央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来开解黎母，就听对方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一晚上没睡好，就翻来覆去地想，要是你弄错了感激和喜欢的区别，过一阵发现你不喜欢人家了，那这可怎么办。”
她说的话黎央每个字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就愣是好半天才算明白。
怕自己误解，黎央试探着问：“您……不反对？”
“我反对什么？”黎母一脸疑惑，“现在华国风气越来越开放，同性婚姻法案也早就通过了，你一没出轨二没乱搞，这合理合法的我反对什么？”
“不是……”黎央有点不会了，“您不反对，那您昨天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什么意思，我就震惊啊。”黎母理直气壮，“我养了快三十年的儿子，突然跑过来跟我说喜欢男的，我还不能震惊一下吗？”
黎央：“……”
黎央无法反驳。
“我就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以至于你喜欢男的，我这个当妈的却一直不知道。”黎母继续说，“而且人家小楚不遗余力地帮过你，还替你被那么大一条蛇咬过，我看着都害怕，但人家直接就挡你身上了！连命都顾不上了，这孩子得多喜欢你啊。万一你辜负了人家，那这孩子该多伤心啊，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多好一孩子啊。”
“所以您一晚上就在想我是不是认真的？”黎央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那不然呢？”黎母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现在国内风气开放，这条路也不算难走，你本来也不打算要孩子，那你找个男的还是找个女的，有什么区别吗？”
黎央：“……”所以重点在这里吗。
“我是你妈，当然希望你好好的。”黎母叹了口气，“妈不在乎你跟谁在一起，只要你喜欢，对方人好，对你也好，妈就放心了。而且作为你的家人，如果妈都不能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话，那你该多难受啊，妈不想你为难。”
黎央心里一阵感动，靠过去抱了抱她。
“这要是别人，我可能还会再观察观察。但如果是小楚，那我就放心了。”黎母说，“小楚人那么好，愿意为你付出，也不担心他是冲着你身份来的，或者是骗你什么。”
听着母亲如此夸赞小助理，黎央忍不住笑了：“您真是喜欢他。”
“人家长得好看，有礼貌还懂事，谁不喜欢这样的孩子。”黎母没好气地说，“是，你是大明星，地位高，名气大，这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那公司压榨的命？要不是人家小楚帮你，你都要掀不开锅了。这要不是真心喜欢你，这么费劲帮你，又是打官司又是打鬼的，图什么，图你长得好看？”
被母亲字字扎心的黎央：“……”
“您昨晚不说话，我跟阿遥还在担心您是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黎央无奈道，“真是没想到，一晚上过去我在您这就失宠了。”
“嗯，你失宠了。”黎母配合地点头，接着又笑开了：“我反对什么，平白多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我高兴着呢。”
黎母说的是真心话，刚才碰到青年会觉得尴尬，也是因为担心自家儿子没搞清楚心意，将来辜负了人家。这下弄明白了两人都是认真的，黎母就丢下切到一半的土豆丝，匆匆回了房间，把自己早就准备好，应该在昨晚凌晨跨年时拿出来，却又因为太过震惊而忘记的红包拿给了两人。
两个红包分量是一样的，楚之遥趁着回房间将红包收起来的时候打开数了数，惊讶道：“这么多？”
按照小镇这边的习惯，红包都是两百到一千不等，黎母虽然每个月都能收到黎央打来的大笔零花钱，却也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存下了不少。饶是如此，黎母每年给黎央的红包也只是两千块。
用黎母自己的话就是，黎央打来的钱她替黎央存着，给黎央的红包都是她自己开茶馆挣来的，想给多少给多少。
楚之遥拿到红包的时候就知道那厚度不可能只有两千，一数果然如此，还是有着特殊寓意的9999块。虽然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贵在被黎母接受和祝福的这份心意。
“这还多？”黎央伸手在红包上比划了一下，“昨晚我可看见了，我妈原本是给你准备了这么厚一个呢，都顶你手上三个了。”
“就要这个。”楚之遥小心地将红包收好，“我喜欢这个。”
他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黎央没忍住戳了戳，笑道：“这么高兴？”
“高兴。”楚之遥点头，“虽然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开黎老师，但她是你母亲，能被她接受并祝福，我当然很高兴。”
黎央心里软乎乎的，捏了捏小助理的耳垂，说道：“她很喜欢你。”
楚之遥闻言，转头看着他。
“我们都以为她昨晚那个反应是需要时间来接受我们的关系。”黎央说着笑了笑，“结果她只是在思考，我对你是不是认真的。她还担心万一将来哪天我不要你了，你会难过。”
楚之遥眨了眨眼，没说话。黎央以为他不信，保证道：“真的，她还说……”
“我知道。”楚之遥打断了他，笑着说：“黎老师，你们在厨房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黎央愣了一下，想到自家男朋友的真实身份，也不觉得意外。他捏了捏对方的鼻子，故意道：“好啊，竟然学会了偷听。”
“只是五感比较敏锐而已，不是故意的。”楚之遥凑近了些，小声说，“我不光图黎老师长得好看，还图黎老师体质特殊，馋黎老师身子。”
“尽会招我。”黎央没好气地在对方后腰拍了一下，警告道，“等回去了收拾你。”
黎老师说到做到，等过完了年回到泷市的家里，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在忙着收拾尽会招惹自己的小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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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睿原本以为过了见家长这关，黎央就会迫不及待地公开，毕竟对方经常在各种节目里三句不离他的小助理，拿粉丝的话来说，梨汁超话里产的粮都没他一句话撒的糖多。
但出乎意料的是，黎央并没有选择公开，而是打算顺其自然。
他没有刻意隐瞒或声张，从前在公开场合是怎么跟小助理相处的，现在也还是这样。但大概是因为他太过坦荡，粉丝又大多随了他的自律克制，无论私下里怎么嗑CP上头，粉丝们也没有真的将这两人往那方面想过。
等到消息真正曝出来，已经是两年后了。
这时吴睿的工作室已经扩大了好几倍，工作室也签了几个正当红的小明星，公关部的办公室里浩浩荡荡坐了二三十个员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不疾不徐地处理好。
其中也包括黎央和楚之遥的恋情曝光。
这还真是一次意外，彼时黎央受国外某个知名剧组邀请，在一部科幻动作片中客串一名华裔配角，并为这部电影写一首插曲。
剧组导演拍这部片子就是冲着奖项去的，这对黎央来说也是个机会。他在国内拿过大大小小不少奖项，却还没什么机会跟冲击世界级的国际电影奖项的剧组合作。
这种级别的奖项别说是奖杯，光是拿到一个提名，含金量也比国内那些有资本插手，掺了水分的奖项要高得多。
因此在看过剧本以后，黎央给自己的目标也是争取拿下一个最佳作曲奖。
国外风气比国内更加热情奔放，即使黎央没有特意表现什么，但剧组里个个都是人精，没出几天就都看出来他和自家小助理的关系，私下聚餐的时候还会善意的调侃几句，黎央也没否认。
黎央在剧组待了一个月，走之前导演和制片人安排了一场派对专门为他送行。
派对举办的时间恰好临近西方的新年，会场里到处都是装点好的圣诞树和铃铛。
黎央正端着酒杯和导演制片人说话，刚聊到有个音乐制作人想认识他，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起哄声。黎央转头一看，他的小助理被人群围在中心，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浅笑，对着一个金发的男人说着什么。
“看来你的甜心遇到什么麻烦了。”制片人哈哈一笑，用充满了戏谑的目光望着那边，“我觉得你最好过去看看，不然这里可要被醋海淹没了。”
导演顺着制片人的眼神一看，跟着笑了起来，拍了拍一脸茫然的黎央，催道：“快去吧。”
黎央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只听到他的小助理用纯正古朴的绅士腔说道：“但现在还不是圣诞节。”
“只差两天，这是传统。”金发的男人笑着说，“虽然你是华裔，但入乡随俗，你也要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矩。”
黎央在这时挤到楚之遥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他没见过金发的男人，想来应该是剧组里谁带过来玩的朋友，也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以为自家小助理是遇到了麻烦。
没等楚之遥开口，围观的人们已经七嘴八舌地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黎央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制片人和导演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西方这边的传说里，圣诞节这天独自一人站在槲寄生下的人要接受别人的吻。
这个金发的男人明显是被他的小助理吸引，见小助理独自一人站在槲寄生下于是利用了这个传说想搭讪，被小助理以现在还不是圣诞节为由拒绝了，但明显还不想放弃。
心爱之人被觊觎，是个男人都会不高兴，黎央当即就皱起了眉。
金发男人以为他也看上了这位难得一见的东方美人，挑眉道：“嘿，我先来的！”
黎央没理他，而是垂眸看向他的小助理，用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我能吻你吗？”
楚之遥愣了一下，余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注意到有人拿着手机录像，提醒道：“他们在拍照。”
“嗯。”黎央随意应了一声，又问了一遍：“我能吻你吗？”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一丝酸溜溜的醋意。
楚之遥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很配合地微微抬起头，同时闭上眼，呈现出一副邀请顺从的姿态。
“当然。”他说。
黎央将他揽进怀里，低下头吻他。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和响亮的口哨声，金发的男人这时也算看出来这两人原本就是一对，无奈地耸了耸肩，收拾起心里那瞬间的失落，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起哄，喊着“再来一个”。
黎央只是想宣示主权，没有被围观和恋人接吻的喜好，见情敌识趣退开，便拉着楚之遥离开了人群。
派对上这一幕只是个小插曲，看过了热闹，人们便也将之抛在脑后，毕竟这样的场面几乎每年都在上演。
但对国内的梨子们而言，无意间发现的这段视频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起因是参加派对的剧组演员们将在派对上拍摄的一些视频照片分享到自己的社交网站上，都说爱美和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于是这些演员的粉丝们不约而同将派对上这对颜值逆天的情侣接吻的画面传播开来。
剧组是大制作，无论导演还是演员都极具影响力，粉丝更是遍布全球各地。于是很快的，国内也有粉丝把这段视频搬了过来，跟国外一起给顶上了热搜。
年底了各行各业都开始冲业绩，娱乐圈媒体也不例外，这段时间微博上的瓜直把一群网络猹们都给吃撑了。但一听有国内的男明星在国外某剧组的派对上因争风吃醋被迫出柜，网络猹们就纷纷跳了起来，幸灾乐祸猜测着这是谁家的瓜，竟然这么给劲，这是看着要过年了就出个柜给大家助助兴的节奏啊。
然后一点进视频，猹们傻了，梨子们也傻了，梨汁粉们直接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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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竟然是黎央？]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是黎央我惊讶了一下，看到另一位是他助理，我又好像不那么惊讶了。]
[楼上+1，这两个人的话，会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是梨子，但u1s1，视频里这两个人好甜！]
[我的妈我直接傻了，我一直以为黎老师和阿遥是纯洁的兄弟情，原来我还是太瞎了……]
[啊，所以，黎老师一直以来都是在秀恩爱？？？]
[我这会有点乱，就黎老师平时好像也没表现得太明显，但现在看到这个视频又觉得，就，挺顺理成章的……]
[一直觉得嗑梨汁的粉丝们莫名其妙，现在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我母胎单身三十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死了！！！！这两个人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我就知道！梨汁SZD！！！！他们SZD！！！啊啊啊啊！！！]
[什么？我嗑的CP居然是真的！！！！awsl！！！！！]
[救命，营销号这取的什么标题，但我还是好高兴啊他们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垃圾玩意儿！呕呕呕，恶心死了！没想到喜欢你那么久，居然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脱粉了，谈恋爱就算了，还谈个男的，恶心！]
[呜呜呜呜我不信这不是真的！公关怎么还不出来，就任由傻逼营销号造哥哥的谣吗？什么垃圾公关！]
[我不信！视频里不是说了这是圣诞节传统吗，哥哥一定是为了尊重圣诞节传统才迫于无奈这么做的！他才不会喜欢一个娘不拉几的小白脸！哥哥是永远属于我们的！]
[楼上+1！早就觉得哥哥那个助理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天天扒着哥哥蹭热度，果然露出真面目了吧！心疼哥哥被这种人骗了！]
[哇，这么久了黎老师还有这种智障粉丝啊。]
[每当看到这群傻逼假粉我都要骂一句，傻逼星光给我们黎老师招来的一群傻逼粉丝！]
[说阿遥蹭热度的我笑吐了，人家根本都没想出道，蹭个屁的热度啊！]
[他不就是蹭热度吗！不然区区一个助理的微博能有几百万粉丝？肯定早就想好了要踩着我们哥哥上位吧！]
[笑死，阿遥能有几百万粉丝完全凭的是实力好吗！人家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你自己去关注列表数数，里面有多少是古琴圈的大佬。]
[还上位呢，真是笑死个人。别忘了风家继承人亲口说过阿遥背景不简单，就星光还是人家为了黎老师亲手干趴下的，有这背景，需要踩着黎老师上位？]
[哇，别了吧，就阿遥这身份背景颜值才华，怎么看都是我们黎老师抱大腿上位啊。黎老师你可抱紧了这根金大腿千万别放开啊！（狗头保命）]
[虽然看到视频的那一瞬间我已经跳进了梨汁大坑，但官方没给说法，我还是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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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视频在热搜上挂了多久，底下的评论区被吵成什么样，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吴睿和公关部是半点不慌。
吴睿给远在国外还不知道这件事的黎央打了电话，商量好了下一步要怎么做。
于是在视频挂上热搜的半小时后，一直抱着手机刷新页面的粉丝们终于等到了两条微博。
[黎央V：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遥遥无期]
[遥遥无期：我亦如此。@黎央]
接下来一整天，微博热搜的前五条都被黎央给霸占了。
作为热搜主角的黎央和楚之遥各自发了一条微博就消失不见，吴睿工作室也只是承认了两人早就在一起，别的没有多说，任由粉丝怎么在私信和评论区哭喊吵闹都没再出现过。
不少粉丝嚷嚷着要脱粉，还有威胁要转黑的，根本没人理会，甚至还有不少黎央的老粉柏手称快，巴不得这群假粉早点滚蛋，气得这群粉丝当场就表演了一个原地粉转黑，口不择言地在评论区进行输出。梨子们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撸起袖子就跟这帮假粉掐起架来，评论区顿时热闹非凡，看得一众吃瓜猹们直呼过瘾。
但这些都跟黎央没什么关系，他不喜欢这群擅自将他当成自己所有物的粉丝，趁着恋情公开的机会能摆脱她们正好，因此在吴睿问他需不需要出面安抚一下粉丝的时候拒绝了，只在几个老粉群里说了几句话，要梨子们别太理会那群已经脱粉转黑的粉丝。
除了这些女友粉，黎央的老粉梨子中也有一些不能接受他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这些粉丝发现黎央过得很好，事业也蒸蒸日上，渐渐也就接受了。
转眼到了国际电影节，黎央给他客串了角色的电影写的那首插曲获了奖。
国内也在直播这场颁奖典礼，到他上台领奖的时候，他果然如弹幕里预测的那样表白了他的恋人，但另一个预测里的求婚却没有出现。
这时的黎央已经和楚之遥在一起三年多快四年了，他的粉丝梨子们大部分都被同化成了梨汁，每天除了泡在梨汁超话里嗑糖，天天爬上两人微博看看正主有没有撒糖，就是跟着梨汁大军一起催婚。
作为CP女孩，没有什么比催自家CP结婚更快乐的事了。
就这么催着催着，梨汁们期待的求婚终于在两人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来临。
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却有一整个体育馆的星海；没有轻柔的小提琴，只有一把吉他弹奏的清脆琴音；没有可以俯瞰的城市夜景，只有一束光照亮了舞台。
黎央在他的演唱会上，当着数万名现场观众，以及直播间里上亿的观众，用一首歌向他的心爱之人求了婚。
“我跨过山川与大海，也走在喧嚣尘世间，直到遇见你，往后余生只想和你分享每一个琐碎与惊喜。”
深情的歌声响彻整个体育馆，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现场的观众们全都安安静静地听着，手中浅黄的荧光棒有节奏地挥舞着。
黎央抱着吉他坐在舞台边缘，那是离观众席最近的位置。而楚之遥就站在他面前，怀里抱着被黎母塞过来的红玫瑰，抬着头仰望他，很认真地倾听着。
他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伸出手，将怀里的红玫瑰递出去。黎央没有接，只是伸手抽走了最中间的那一朵，然后放在唇边亲吻，又递给了他。
红玫瑰鲜艳欲滴，花瓣上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却还有一道极为璀璨明亮的光芒从花朵中心绽放。
高高吊在空中的摄像机对准了这朵玫瑰花，所有人都能从大屏幕上看到藏在玫瑰花里的那对戒指。
“楚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音线透过音响传了出来，黎央却有些听不清，因为他耳畔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楚之遥抬头望着他，或许是舞台的灯光有些刺眼，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楚之遥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长发的青年有些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红玫瑰接了过来，并说：“我愿意。”
黎央深吸一口气，在现场观众骤然爆发的尖叫声中跳下舞台，将他的小助理紧紧抱在了怀里。
婚礼在筹备了两个月之后举行，这次没有直播，粉丝们只能通过婚礼后吴睿工作室发出来的几张照片猜测婚礼是什么模样。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所有的照片都有些昏暗，从光线和影子来判断，婚礼举办的地点是一座古朴的大宅院，时间则是黄昏。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举办婚礼，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得照片中穿着一身同样喜服的新人登对。
婚礼是在风家名下的一座深山举行，因为楚之遥的身份，特意选在了阴阳相接的黄昏时分，楚之遥在地府的同僚单独坐了两桌，让头一次跟鬼差喝喜酒的一众风家子弟颇觉紧张。
为了保护嗓子而很少喝酒的黎央在婚礼上被灌得烂醉，回到新房里难得显露出几分傻气，大红的外衫脱了好久都脱不下来。
楚之遥看着好笑，一个翻身将人压下，自己主动了一把，新婚夜又被折腾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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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遥一直将黎央寿数改变的秘密藏在心里，所以黎央并不知道，当自己四十岁头上出现第一根白头发的时候，楚之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替他拔掉的。
娱乐圈中的人都很注重保养，但无论怎么保养，到了一定的年纪，时间刻下的痕迹也总是会泄露些许。
黎央在圈子里已经是很不显老的那一小撮得天独厚的人，但到了四十岁，他的眼角还是有了细纹。
黎央并不当回事，反正他不是演员，也不靠脸吃饭，时间总会走，人也总会老。只是看到小助理十年如一日，丝毫未变的年轻脸庞，也还是忍不住偷偷学着怎么护肤保养，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年轻一些。
外部保养能够起到的作用始终有限，黎央五十岁的时候，他仍旧是个帅大叔，头发却白了一半，身体也从内部开始衰弱。
黎央能明确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比从前更加需要睡眠，常常会觉得累，还没有食欲和精神，连记忆力似乎都退减了许多。
这时候的他早已经退圈，乐坛歌神的位置也换了好几个人，他也好久都没有出过专辑了。
他以为自己是年轻的时候太过忙碌，才导致五十岁了就这么多毛病，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直到他有一次晕倒，在医院醒来看到小助理难过的脸，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远比想象的差。所以他遵医嘱，按时吃药，勤加锻炼，身体果然一天天的好起来，没过多久，连新长出来的头发也是黑的了。
黎央很高兴，他想，这样他的小助理就不会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而难过了。
黎央不知道的是，他晕倒那次，医院已经检查出他有了器官衰竭的征兆，这种衰竭只能用药物延迟而无法抑制，更无法治愈。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的十年，他将会一直躺在病床上，忍受病痛的折磨，一点点感受生命力的流失，直至生命终止。
楚之遥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爱人遭受这种折磨，加上他始终认为黎央会变成这样有自己的责任。于是他去找了苏杭，想方设法，又用了各种东西交换，才终于换到了一个阵法。
一个无法救黎央，却能让黎央从此不再受病痛折磨的阵法。
人的灵魂皆由三魂七魄组成，前身为人的鬼亦不例外。
虽然无法延长寿命，但只要将七魄之中的一魄进行交换，楚之遥就能代替黎央承受病痛。
苏杭这时候也已经四十多岁了，修行之人拥有比普通人更多的寿命，他看起来仍旧二十出头，只是眼神深沉了许多。
他看着拿到阵法的鬼差，问：“值吗？”
不过是十年病痛，反正死后还会转世轮回，两个人原本也来自同一个地方，为了这十年病痛遭受数倍的反噬，还要承受天谴，值吗。
楚之遥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解释什么，只说：“等到你很爱风肆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杭那时没明白楚之遥的话，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爱风肆了，要让他爱别人超过爱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没再多问，只是看着对方离开。
冥界地府，当了几百年同僚的林判官看着因遭受反噬和天谴而灵魂虚弱，泡在忘川水里的鬼差，问了同样的话：“值吗？”
她和苏杭想的一样，甚至觉得为了一个将来很可能会成为他们同僚的灵魂做到如此地步，未免有些多余。
楚之遥没有解释黎央死后不会轮回转世，更不会加入地府成为一名鬼差。
他只是朝林判官笑了笑。
林判官“啧”了一声，转身离去了，只是后来偶尔在忘川看到他的时候，会笑着说一句“你就宠着他吧”。
这些，黎央一直不知道。
他相信了楚之遥每周要回冥界是因为有事务要忙，对方身上消散的阴气是因为被阵法锁起来，偶尔露出的疲态，也是因为地府那边太过繁忙的事务所致。
直到他洗澡时无意间瞥见后腰处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阵法，那阵法与几年前小助理心口处突然多出来的阵法一致，那时他还问过，对方用一个吻把他堵了回去，他就以为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东西。
联想到对方身上的阵法出现时恰巧是自己晕倒后被送医回来以后，黎央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于是去问了楚之遥，对方告诉他只是普通的祈福阵法。
楚之遥从来不骗他，但这次黎央并没有相信。他知道从楚之遥这里得不到答案，于是去风家问了风肆和苏杭，风肆和苏杭也没有告诉他，风渠风玲不认得这个阵法，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用，只知道，肯定不是单纯的祈福。
黎央心里更加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失控了。最后他瞒着楚之遥，辗转找到了林判官，才终于从林判官嘴里知道了真相。
在一起几十年，黎央从来没对楚之遥生过气。那次回来以后，却对楚之遥发了很大的火。
楚之遥在外会稍微伪装一下自己的外表，让自己不至于年轻得过分，在家里却一直是原来的模样。
那是黎央第一次看见他的小助理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哭。
小助理哭得很厉害，一双眼睛通红，豆大的泪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往下掉，砸在地板上吧嗒吧嗒直作响，却还死死咬住了唇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直看着他，像是犯了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
黎央心里又疼又软，简直恨不得掐死那个冲小助理发脾气的自己，再把小助理抱怀里好好哄一哄亲一亲。可一想到那个阵法的作用，小助理在这些年里代替自己受的罪，林判官说的那些话，他又狠下心没去看小助理，丢下对方一个人离开了房间，搬到了客房，开始了他们之间第一次冷战。
冷战持续了三天，期间黎央没和楚之遥说过一句话，甚至没看过对方一眼，还绝食抗议。
最终还是楚之遥败下阵来，自觉毁去了阵法，又为自己的自作主张道了歉，黎央才终于能将这个令他心疼得快窒息的人儿抱进怀里好好亲一亲。
这时候的黎央已经五十七岁了，如果不是因为太生气小助理擅自代替自己受了那么多罪，他怎么舍得浪费剩余不多的寿命和他的挚爱冷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他总觉得自己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有轮回，也不会跟着小助理去到地府里参加考核当一名鬼差。
剩下的三年，黎央大部分时间都在睡梦中度过。
他知道，这是他的小助理怕他难受，偷偷用灵力让他睡过去。因为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痛了，也不会觉得疲惫。
黎央舍不得浪费与对方所剩无几的相处时光，更舍不得看他的小助理难过，只好假装不知道，由着对方去了。
在生命即将迎来终结的时刻，黎央感觉自己身体的病痛正在褪去，精神也好了许多，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握住小助理的手，问：“我……还能……见到你吗……？”
没了阵法的转移作用，他的生命力在这三年时光里急速流失。他才六十岁，看起来却像是百岁高龄。
楚之遥仍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脸上是他熟悉的柔和浅笑，只是眼眶微微泛着红，眸子像浸在水里，随时都能溢出泪来。
“会的。”楚之遥低头亲吻他干枯苍老的手背，温柔而坚定地承诺着，“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黎央弯起嘴角笑了笑，他很想再看看小助理的脸，很想再多说几句话，很想再告诉对方自己究竟有多爱对方。可他太困了，他忍不住闭上眼，喃喃道：“我……好像……困了……”
“嗯，睡吧。”楚之遥躺在他身边，将他揽进怀里，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晚安，黎老师，今天也很爱你。”
黎央没有力气再回应他了，只是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些。
楚之遥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到那颗心脏的跳动频率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楚之遥把脸埋进了黎央的怀里。
明明已经经历过两次，明明知道他们还会再相遇，可楚之遥就是觉得很难过。
身体突然被一股不易察觉的温暖包裹，楚之遥一愣，抬头便撞进一双熟悉的桃花眼，瞳孔是一条竖线。
对方身体是透明的，呈现出一股淡淡的金色。他伸出一只手覆在楚之遥的心口处，叹了一声：“怎么这么傻。”
楚之遥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将眼泪眨落，目光死死落在男人的脸上，用带着些哭腔的声音说道：“不入轮回，做了观测者，明明醒过却还不肯离开，把我当成了执念。我和庄先生比，到底谁更傻呢。”
“好像，都挺傻的。”庄奕笑了一声，指尖轻柔地捻去青年眼角的泪。
只这么一个动作，他因为此方小世界充沛灵气才得以凝聚的身形又消散不少。似是有些可惜，他又叹了口气，将青年揽进怀里。
“等你太久了，再多迁就我一些吧，阿遥。”他亲了亲怀中人的耳垂，低声呢喃，“今天也很爱你。”
楚之遥正想伸出手回抱住他，男人的身形已经彻底消散了，变成了一团金光落进他怀里。
楚之遥小心地将这块碎片收好，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身体，闭上眼抽离了躯壳，离开此方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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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早早等候在一旁，特意前来接黎央去参加地府鬼差入职考核的林判官惊异地瞪大了眼，失神道：“怎么会……？”
人死后灵魂必将踏上黄泉路，渡过忘川水，踏过奈何桥，进入轮回。可方才从屋子里传来的灵力波动，黎央的灵魂竟然是直接消散了。
“这怎么可能……”林判官几乎想要冲进去，一想到楚之遥还在里面，这才忍住，不可思议道：“他不是九尾吗？怎么可能会直接消散？！”
作为异世之魂的苏杭却是早有预料，垂眸道：“或许，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想到自己将来或许也会跟黎央一样，死后不入此方世界轮回，直接消散，苏杭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血珠。
“该去的地方？”林判官皱了皱眉，正要细问，屋内突然荡开一抹浓烈的阴气。林判官一怔，回过神来立刻闯了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她熟悉的那道身影，床上的人已经了无生气，本该指引他魂魄的那名鬼差却只留下一条手链般的勾魂索，以及上面缀着的漆黑小铃铛。
“千年修为与功德，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尽数散去……”林判官闭了闭眼，嘴角拉出一抹不只是嘲讽还是无奈的弧度，“从前都说你冷心冷情，如今看来，这世间谁人还能有你楚大人痴情……”
她取出自己的判官笔，挥毫绘下一个阵法，床上的尸体和同僚留下的勾魂索招魂铃便被她收了起来。随即她头也不回，径直走出房间。
“林大人要把人带到哪儿去？”
身后传来风肆的声音。
林判官脚步不停，说道：“我地府的人，自然是要回我地府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风肆笑了笑，低头去看苏杭，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杭摇头，眼神落向天空，低声道，“只是在想，我死了，是不是也要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想得美。”风肆双眼微眯，伸手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跟自己对视。明明是笑着，可风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寒意，“夫人既然已经招惹了我，就要负起责任来，否则就算上天入地，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苏杭被风肆威胁并不在意，还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拭目以待。”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倒霉歌王（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