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枝非顾》和月知徐

5、她在意他

　　“那个，能帮我叫下你们班顾致吗？”
　　一早教室门口就站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她看了好几眼教室，恰好遇上准备进教室的宋吟夕，于是叫住她。

　　宋吟夕望了望里面，顾致的位置上空空的:“他还没来。”
　　女生有些失落，手揪着信封，应该是不想走，又怕等会亲自和顾致说，会不好意思。她再次叫住宋吟夕:“哎等等。”

　　宋吟夕停下脚步:“还有事吗？”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他？”
　　说完，女生的脸上显露出羞涩。
　　宋吟夕静静看着手没去接，抿了抿唇，轻声拒绝:“不好意思，我带不了。”

　　女生一脸遗憾看着她，“啊，好吧。”
　　宋吟夕微点头回应，别过身子迈开脚走进教室。教室里零零散散几个人，谈论着半期成绩。

　　“我这里有答案，你们要不要对？”
　　张小唐拿出抽屉里面的纸张，招摇地摇晃，很是欠打。

　　“不对。我宁愿等会直接让我死，好过现在提前。”
　　“对对对，我也不对。”
　　“别啊，都不对多没意思。俗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来，我陪大家一起。”

　　张小唐摊开答案，亮出所有，让大家不想看都看得见。
　　一个女生不得已看了几眼答案，忽然抹脸，带着哭声:“完了完了，我的英语听力前面五个都是错的。”
　　另一个女生也在对英语答案，窃喜说:“我看见我的英语听力只错了三个哎！”

　　那个哭泣的女生哭的更大声了。
　　张小唐哈哈大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紫凌在自己位子上抽了抽嘴角，无语望着走过来的张小唐:“别过来，我对答案不感兴趣。”
　　张小唐不听，非要把答案摊在紫凌桌子上:“看！老大，我之前就说的，数学最后一个选择题是D吧，你还不信！”

　　紫凌翻着白眼，“哦。”
　　张小唐:“……”

　　老大多没意思，她平常压根就不在意成绩这些事情。张小唐重新找对象，最后锁定了宋吟夕。

　　他来到宋吟夕前桌的位置，凑上去。
　　宋吟夕条件反射很快，低着的头立马抬起，撞上张小唐的下巴。
　　张小唐嗷的一声:“不是我说，我家老大的小学霸，就是不一样。”
　　宋吟夕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个，对不起……”
　　张小唐甩甩手，大气说:“没事。我问你，学霸，你这次有把握还是第三吗？”

　　“？？？”

　　还未开口，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色书包在视眼里出现。

　　顾致来了。
　　大抵是早晨洗了澡的缘由，他的身上有些清香，格外好闻，在空气中，也是一剂让人心安舒适的味道。

　　宋吟夕抬头，望顾致，顾致也顺着低头，瞧见她乖乖看着自己，心生暖意，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头，坐下。

　　宋吟夕:“你敲我头干嘛？”
　　顾致表现的理所当然:“想敲就敲了。”
　　宋吟夕眉头一黑，下一秒，顾致的头被狠狠抓了把。
　　顾致眯眼，威胁的眼神追着宋吟夕逃避的神色。宋吟夕当然不敢和他对视了，也是后知后觉，自己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摸了顾致的头！

　　张小唐都看呆了，嘴巴张着。

　　宋吟夕保持低头的动作，也感受得到顾致强烈的眼神:“你别看我，你不知道你现在的眼神有多可怕吗？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顾致冷笑:“呵。”
　　宋吟夕继续说:“你别在那叫，不是你先敲我头，我哪会抓你头发？本来就是你先开始的。”
　　顾致理亏，认命道:“嗯。我的错。”
　　宋吟夕这才安心转头，嘴里噙着得逞的笑:“哼。这不就对了？”
　　顾致瞥一眼看呆了的张小唐，“张小唐，没看够？”
　　张小唐连忙应几下，慌不迭的，逃离这奇怪的地方。

　　简直奇了怪了，没人和他说，顾致现在这么吓人啊！

　　后桌的紫凌见怪不怪，表示他俩这样才正常，她露出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继而，转头望向窗外。

　　第三节是数学课，老夏就半期成绩说了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话，才开始让大家传成绩单。
　　从教室最里面开始传，宋吟夕他们组在从里往外数的第二排，又坐在倒数第二排。
　　待第一组传完之后，就是紫凌。
　　紫凌完全不看，把纸拍到前面宋吟夕和顾致桌子的中间。

　　纸张上，两人的成绩和排名赫然展现，好不巧，两人竟然一前一后。
　　宋吟夕扫了眼两人的成绩，“顾致，你理科学的这么好啊。”

　　顾致没看成绩，反是闷咳了声。
　　瞧着女孩望成绩认真的模样。
　　宋吟夕紧接着说:“但是……”
　　顾致自宋吟夕开始说他理科成绩好，心里就紧紧的，似乎怕从她嘴里说出，多么不中听的话。

　　“你这……英语，呃……”
　　宋吟夕感到难以启齿，“怎么会呢？”

　　宋吟夕干笑着。
　　良久，顾致的耳朵已经很明显发红，他唇合着，并没有说话的趋势。

　　宋吟夕忽然又不懂他这是怎么了。

　　“那个，顾致？”宋吟夕用手戳了戳顾致的手臂，“怎么啦？”
　　顾致双手抱胸膛，靠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有种要赖上宋吟夕的意思。
　　他开始笑，笑的如沐春风，好看的丹凤眼半弯，略带几丝危险的信号。

　　似笑非笑的。
　　也就是这样的眼神，还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的意味，一直睨着宋吟夕，叫她心中隐隐约约开始不安。

　　“宋吟夕。”
　　“你要是说不出好听的话，就要开始想想，今天这一天，该怎么哄我了。”

　　“……”

　　下课铃响起，宋吟夕快速跑出教室，一点也不给顾致逮到的机会。
　　来到卫生间躲避顾致，直到上课才回教室，就这样，一早上的课就结束。
　　等下午来上课，宋吟夕特意来的很早，在她已把今日主科作业写完，韩希月姗姗来迟。
　　走进教室，韩希月隔空望着宋吟夕，两人对视。
　　韩希月立马瘪嘴，一副要哭的趋势。
　　宋吟夕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韩希月面前，拉着她到卫生间门口。
　　看里面没人，韩希月又瘪嘴，开始泣不成声:“……小吟，我失恋了。”

　　“我亲眼看见，谭晟和一个女生抱在一起，就在校门口！”

　　还没有遇到，韩希月这么收不住情绪的情况，一时间，不知怎么安慰。

　　宋吟夕安抚韩希月的情绪，拍着她的手。

　　“我喜欢了他四年，整整四年。上同一所高中也都还努力靠近他，和他做朋友，他有什么需要我就立马第一个赶到。可是现在，他谈恋爱了。我该怎么办啊？以后又该怎么面对他……”

　　韩希月抽出被宋吟夕拉着的手，往前走两步，两手撑在护栏上，双眼红红的，泪水包不住的流淌。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宋吟夕护住韩希月的肩，靠在她身旁，轻叹了声，圆圆的杏眼里也显现出认真。

　　“可是你还有你自己和我啊。”
　　“既然他已经找到了他所喜欢的人，那我们就可以试着去学，怎么快速抽离出来。”
　　“要是抽离不出来的话，大不了，就找个机会，和他表白。哪怕他已经谈了恋爱，至少不会后悔。”

　　韩希月的眼睛湿湿的，嗓音止不住的哭哑:“可是，太快让我放下，我做不到。”

　　宋吟夕问:“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韩希月抽泣着:“我不知道……”
　　“希月，那就跟随自己的心。”

　　韩希月强忍住泪意，侧头牵宋吟夕的另只手，不禁感叹:“小吟，这还是你头一次，安慰我到心坎了。”

　　说完，韩希月自行抹泪水。
　　待韩希月的情绪好转，两人才回教室。

　　回到位子上，翻开书，宋吟夕双手微颤，垂着头，眼角颤抖。

　　刚才在开导韩希月的时候。
　　宋吟夕想的，居然全是顾致。

　　明明都已经放下，怎么还是？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完全不受控制的。

　　夏日朗朗，时间也过得快，再意识到有多久没看见顾致，已经是三周过去了。

　　将近快一个月。

　　老班没有安排同桌，宋吟夕竟也觉得，这段时日，才是久违。

　　可她也开始，和自己和解，选择正确面对自己对顾致的心意。

　　也更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她在意他。

　　之前和老班说好，半期成绩出来，就给她换座位。不过和顾致和好以后，她找了个时间同老班说不换位置了。

　　他没多问，宋吟夕也就没再提。

　　这天晚自习结束。
　　陈叔照例来接宋吟夕。

　　宋吟夕上车头靠窗，望着窗外一道道经过的人影。快到家的前一个十字路口。

　　车子停着，等候绿灯。
　　宋吟夕把心绪收回，“陈叔叔。”
　　陈叔头朝后看:“嗯，你说。”
　　“哥哥这次，又要多久回来啊？”
　　陈叔说:“大概要半年。”

　　宋吟夕落寞了许多，轻哦回应，没说话，转过头，注视窗外的行人。突然，她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久没见的顾致，穿着一身黑，头戴着初见的那顶帽子，在嚷嚷人群中，本是很好的隐藏，可宋吟夕就是精准的看见了他。

　　他在等绿灯。

　　宋吟夕等陈叔过了绿灯，火速解开安全带，着急说:“陈叔叔，您先把车开回去吧，我去那边广场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的，差不多半个小时。”

　　陈叔回应:“好。注意安全。”
　　“嗯！”

　　宋吟夕打开车门，再关上，就头也不回跑至刚才的红绿灯。
　　熙熙攘攘的车和人，刚才熟悉的人，也不见了。她喘着气，张望四处，这个十字路口有四个红绿灯，刚才顾致是朝右边那个红绿灯走的。
　　她随着自己心里所想，过刚才顾致走的红绿灯，没有慌乱寻找的目光，她让自己静下心，大概猜着顾致可能会去哪里。

　　穿过两条街道。
　　过了一个拐弯，进入视野的。
　　是家台球社。
　　这家台球社很受欢迎，价格也便宜，营业时间在半夜，一般都是那些混混，很早就来包，一打就是通宵。

　　台球社有两层，楼下只是一些还不完善的设施，主要活动区在二楼，
　　宋吟夕在台球社楼下抬起头，看得见里面灯光很亮，在下面也听得见吵声。

　　她轻声轻脚踏上楼梯，来到台球社的门口，推开走进。这个时间点，每台都有人。
　　宋吟夕略过迎来的服务员，开始在每一台寻找顾致。

　　也不知道为什么。
　　觉得，他就在这。
　　来到在最里面的一处角落，宋吟夕探头找顾致的身影。

　　忽然，在角落那台发出了阵阵惊叹。
　　“卧槽！牛！”
　　“这样都能力挽狂澜，本来都以为他要输了，结果他居然进了！”
　　“简直太牛了！”

　　这位被众人夸的快上天的本人，收起杆子，酷酷的朝着对手扬起下巴，咧开唇，展开好看的笑容，眉色里尽是得意，好不张扬的神态。

　　宋吟夕看久了，总感觉，这个男生怎么有点眼熟，好像是……

　　脑中很快锁定一个人。
　　这个不就是！
　　去年和紫凌在班里大干一架，还扬言迟早要和紫凌决一死战的方祁庭。结果，不久之后，他就退学了。
　　偶然一次，宋吟夕还意外的，在校门口撞见他和紫凌。

　　紫凌压根不想搭理他，他却很粘人，一直不让紫凌离开。
　　宋吟夕本想偷偷摸摸溜进去，不然让紫凌知道自己也在，她肯定会疯。
　　可下一秒她就听见了，一句，从方祁庭嘴里根本不可能会说出来的话——

　　方祁庭嘴里含着一根烟:“老子喜欢你，我不信你不知道。”
　　紫凌身高没差他多少，直接与他平视，眼里淡漠:“哦。”
　　方祁庭都快气笑了:“就哦？紫凌，你总不能因为我打过你，就不给我机会吧？”
　　紫凌嫌弃的眼神看过去:“机会？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而不是给烂人。你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没点数？”
　　说完，转身就要跑，方祁庭很快扯住紫凌的书包。

　　“跑啊？”
　　方祁庭的小奶狗脸凑上去:“我还知道，我比你小几个月，按理来说，你是姐姐。”
　　“姐姐应该让着弟弟。”

　　紫凌呸呸呸，两只手拍打方祁庭完全没有羞耻心的脸:“我警告你啊，别挨爷！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也没有这些心思！”
　　说着后退一步，手指着方祁庭:“滚啊。再让爷遇到，我把你狗腿打断！”

　　方祁庭仍是厚脸皮，完全没有被紫凌震慑，之后的日子更是每天都在校门口给紫凌送早餐，紫凌躲都躲不及。

　　简直就是个瘟神。
　　仔细一想，离上一次他找紫凌，都过去一个学期了。看样子，应该是放下了。

　　宋吟夕没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回过身要离开，还没完全转过，身体就迎上温暖的胸膛。质问还未来得及发出，眼前的男生用很快的速度，一手抱着自己的腰间，另只手护着她的头。

　　他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嗯。我的人，别指望了啊。”
　　宋吟夕头埋在男生的怀里，在这么多人的状态下，他们这一方，好似一个安全的空间。

　　她看不见模样。
　　可她知道是顾致。

　　顾致的胸膛发出两声笑意，低头在眼前的几个男生面前，亲昵的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宋吟夕只觉头顶传来酥麻的感觉，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不敢动。

　　顾致和身前人说着道别的话，“还有点事，先走了，下次再来。”

　　等他说完，宋吟夕才从怀里慢慢出来，抬起眼睛，迎上顾致的。

　　没等宋吟夕说话，顾致不容置疑紧紧攥住她瘦小的手腕，带着人出去。

　　到刚才的红绿灯处，顾致才停下。
　　宋吟夕抽回自己的手:“顾致。”

　　顾致不回身，没有反应，也不说话。
　　宋吟夕挪了几步，来到顾致面前。
　　顾致眼尾很红，紧盯着面前的宋吟夕。

　　时隔将近一个月未见。
　　两人之间看着对方，视线直接，没有闪躲。宋吟夕先紧张开口:“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女孩连连的发问，让顾致悬着的心落了地。最终，他沙哑着嗓音。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顾致长得高，宋吟夕不得不扬起下巴，担心看他:“我刚才看见你了，以为你可能要……”
　　他沉声问:“要做什么？”
　　宋吟夕眨眨眼，有些不自在，“就，看见你了，要和你打招呼来着。”
　　顾致恢复了严肃的神态，神情自若，嗯一个，笑说:“打招呼，然后去了那里？”

　　宋吟夕正要反驳，顾致又说——

　　“那里不安全。”
　　“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去。”

　　宋吟夕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自己，心生一暖，眼弯弯的，“哦！”
　　安静一秒，又问:“那你怎么在那？”
　　顾致忽的被问，有摸了摸鼻尖:“我是恰巧路过。”

　　宋吟夕依旧笑，唇齿里都是止不住的开心:“啊，路过。路过还能上二楼，还把我带出来？顾致，你可真不会说谎。”

　　“傻。”

　　最后得到这么一个结论，宋吟夕觉得这三个周来心里的空荡之处，似乎全都填满了。

　　顾致没应声，敲了敲她的头。
　　“走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已经走到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宋吟夕打破沉寂，咳嗽一下:“我到了。”
　　顾致停下脚步，嗯了一声。

　　“你也注意安全，早些回家。”
　　顾致注视的侧脸，听着她和自己说话，开开合合的唇，又是安安静静的。

　　宋吟夕嘱咐的话停下，皱眉扭头望顾致。都说了这么半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她咬了咬牙，侧过身子，踮起脚尖，双手放到顾致松软的发上。
　　狠狠揉了一把。

　　“你怎么不说话……”
　　顾致反应很快，在宋吟夕要退时，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收回去。在抬起的同时，也将宋吟夕拉得离自己近得更多。

　　两人骤然靠近，心脏都近乎漏着节拍，逐渐加快。鼻息之间，都是对方的呼吸。

　　好久好久。

　　顾致望着宋吟夕的眸子里，尽是说不出的欲，也许是，今天她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他也松下来，想去留住她的人，也留下这几周坏情绪的慰藉之源。

　　几周没见她。

　　在看见她出现在台球社里，身后跟着看她小小的身影，他都没注意，自己的眼神里，尽是说不清的念。

　　顾致的喉结滚动，声音发哑:“宋吟夕，你不想知道，我这些天，做什么去了？”
　　宋吟夕嘴巴微开，只知道，顾致说话间，气息就在面前，她声音微颤:“你你，你先放开，我，手麻了。”
　　顾致这才放下，不让宋吟夕能躲避他赤裸裸的眼神。
　　宋吟夕揉了揉手腕，小心翼翼抬眼:“我想着，总得你自己想说才行，不然我问你不想说，那样不就是我为难你。”
　　顾致轻笑，这么可爱的想法也只有曲吟霏会有，“我又没什么。不过就是处理了一些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

　　“明天就去上课。”

　　明天去上课。

　　听到这个消息，宋吟夕安心许多，“没事就好。我也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顾致:“嗯。我知道。”

　　话毕，宋吟夕又说:“你要是觉得落下的知识点有点多，跟不上，可以问我的。”
　　“但是，你可别不好意思啊……”

　　“不会的。”顾致弯起嘴角，缓缓倾身而下，一张俊脸怼上去，“在担心我的同时，你也要早点休息。”

　　宋吟夕抿唇:“好。我回去了。”
　　顾致撤回身子:“嗯。”

　　等宋吟夕走回家，顾致才又带上帽子，走出她家小区。

　　到保安室那儿，保安叫住他，他停下脚步。保安打开窗，探出头，问:“小伙子，看你不像这里的人啊。”
　　顾致看过去:“嗯。不是。”
　　保安:“这么晚了，就别在这里逗留了，快些回家吧啊。”

　　顾致回身，看了看这一片别墅区，眼神冷淡，没有回答保安，支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