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枝非顾》和月知徐

4、爱憎分明

　　这些天，宋吟夕一直在想。
　　自己是不是拥有，很适合别人在自己身边睡觉的体质，仔细想想，顾致来到班里已经有几周了。

　　他这人长了一张学霸的脸，根本不会让人觉着，是那种上课会睡觉的样子。但人的反差就是这么大。

　　这几周英语课，他都在睡觉。其他课程虽说没睡觉，人却一副神游的模样，靠在椅子上，手上转动着笔，百无聊赖似的。

　　她看在眼里，真的更多时候想说两句，但每次也都还是憋住了。

　　上课期间，顾致除了睡觉，偶尔也会转头瞅瞅安静听课的宋吟夕，女孩儿的侧脸线条流畅，能看见微挺的小鼻梁，时不时张开又闭合的唇。

　　从她边听课边记笔记的专心样，看得出女孩学习很用功，又跟得上节奏，反应也很快。

　　顾致看得久了，眼里也渗出自己也未发觉的柔，偷偷扬唇，这样，身边有个能让自己静下来的人，心情也挺不错的。

　　课间，韩希月趁顾致去厕所间隙，来到宋吟夕边上，和她谈论着这几个新生，其中，宋吟夕就提出了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疑问，韩希月一听，就神神叨叨地摇摇头。

　　“不应该。他绝对是学霸，应该只是不爱听课。据我精准的小道消息，他是和你一样，数一数二的学霸。”

　　宋吟夕眼睛里尽是无法理解:“那，他基本课上都不听。按你说，他还学习好。那太不公平了吧。人家都不听讲都能考好，像我这种都是卯足了劲才……”

　　韩希月没所谓，拍拍宋吟夕手，“没事呀。你可是次次年级第三，压力不应该有我大。像我这种排名在两三百徘徊的，唉，别讲了。”

　　“嗯嗯嗯，有被安慰到。”
　　“……”

　　顾致在这时候回来。
　　瞧见韩希月坐在自己位子，韩希月下意识准备起身，而顾致并没有赶人的动作，反而转身去到紫凌的位置上，坐下，闭目养神。

　　紫凌在外面和班里玩的好的男生一同回来，在门口处就看见自己的位置上，有个不速之客。

　　“这谁，隔老远就看见在我座位上，让你坐了？”紫凌揣着手，踢了踢自己的座椅，说。

　　顾致却只是抬了抬眼，又闭上，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别找事啊。坐会不行？”

　　紫凌双手摊开，笑嚯一声:“行行行，让你坐一天都行，我好说话吧？但是，条件是让我挨着我家小学霸。我可想死她了。”

　　顾致立马睁开眼睛，紧盯着紫凌，吐出俩字:“不行。”

　　紫凌觉得好笑：“为什么？”
　　韩希月都觉得他俩，就差要打起来了，实在听不下去他们带有火气的对话，偷摸趁没上课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彼时，同班和紫凌玩的好的张小唐在一边闻声，察觉紫凌正受欺负。
　　他想也没想，挥着拳头对着顾致就要甩过去，差点就要打到的时候，紫凌及时拦住了他。

　　张小唐看着很生气，但威慑力很一般:“老大！他为什么这么嚣张？”

　　顾致无语冷哼。
　　还以为是个猛士，结果一说话，跟个孩子似的，好像他被欺负了。

　　紫凌张张嘴，解释:“开玩笑，我跟他开玩笑呢。”
　　张小唐不解，一个用力甩开紫凌的手:“那个谁，顾致是吧。你很拽啊？”
　　顾致还不知死活，继续欠揍，他点点头，思吟:“可能，是有点吧。”

　　“你！还没见过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我们家老大！”
　　顾致掀起眼皮，看一眼紫凌，无奈:“不考虑解释解释？不然我可能就要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紫凌想，既然他都这样放话，那不得提条件:“可以是可以。”

　　“那你下课和我换座位。反正是政治课，那老师都不管我坐哪。”

　　顾致闻言，一股幽灵般的眼神往宋吟夕的后脑勺看过去，这么大半天，这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啊。

　　他后槽牙有些咬紧的趋势，胸膛有种说不出的堵:“嗯。行。”

　　人高马大的张小唐收回了刚才的勇猛，乖乖地站在紫凌的跟前，听着紫凌的劝讲。

　　“小六子，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太冲动，事情要在了解的情况下才能去解决，而不是像刚才那么鲁莽。”

　　张小唐头一直偏向另一侧，不肯松口。
　　紫凌双手环抱，苦口婆心道:“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就那样的相处方式，这么多年我俩都习惯了。以后别这样了啊。万一以后跟咱是家人……”

　　张小唐不满:“不欢迎！”
　　紫凌压根不给他生气的机会，给他头一个暴击:“没你拒绝的份！好了，快上课了，回你座位上去。”

　　时隔几个周，再次和宋吟夕坐在一起。紫凌难得睡了一个舒服的觉。
　　等下课放学，又蹭她家的车回家，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久违了。

　　车上，紫凌吹着口哨。
　　有多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日子了？
　　她满意轻吟出声，看眼一旁的宋吟夕。
　　宋吟夕坐上车就没怎么讲话，静静的。

　　“小学霸。怎么了？不开心？”
　　宋吟夕回神，勉强笑笑，下意识想把这个事混过去，摸了摸鼻头，“你今天去我家吃饭吗？等会还可以一起来。”
　　紫凌靠着，也看着窗外，识趣知道宋吟夕不想说，便也没追问:“我都行。”
　　“嗯好。”
　　宋吟夕应了句，转头跟前面驾驶座的陈叔说话:“陈叔叔。直接回家吧，紫凌今天去我家。”
　　陈叔轻轻拨动方向盘，在马路中缓慢行驶:“好。”

　　安静会，宋吟夕到底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叫嚣，实在太好奇顾致了，于是把心底的疑问说出口，“紫凌，你说，怎么跟人相处比较自然呢？”

　　她的神色多了平常从未有的纠结，轻声说:“我好像只有和你做同桌的时候，才自然，也感到自在。但是和顾致这几个周，总觉得，好像跟他熟了，可是又不是很熟，然后，我自己又好像有些在意，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开始还好，但时间久了。”

　　“总之吧，就是……”
　　“因为这个让你纠结的人，他是个拧巴的人。”

　　紫凌眼见着宋吟夕迟迟说不出那种感觉，直白说出原因。
　　宋吟夕有些疑问:“他？顾致吗？”
　　紫凌很了解顾致，继续道:“他这人吧。从小就那样儿，越喜欢的就越反着来；相反，要是有谁让他不舒服，他也不会明明白白讲出来，反而走不寻常的路子。”

　　末了，紫凌回忆起初中那件事。
　　当年，有一个和他俩同班的男生，他的家里条件相对她和顾致，属于小康人家。
　　因为也和他们是邻里，放学和上学都会经过他们两家门口。一开始还和顾致关系挺好，两人还一起走。
　　可不知道从何时起，该男生莫名对顾致恶语相向，紫凌撞见好几次，但顾致都一并忍着，没有反击过。
　　几次过后，男生觉得没意思，又开始到顾致家门口，趁他人不在，扔一些垃圾，一天都不忘两趟。

　　最初，顾致根本不在意，只觉可能是别人随意扔的，照常每天就顺手将垃圾用口袋装上，出门的时候就顺路去扔。
　　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到事发的前一周。
　　紫凌比顾致提前回家，正面撞上男生在往顾致家放垃圾，她那火脾气直接上来，把那个男孩从他家门口逮住，就一直不放他走。

　　等顾致到家，亲眼看见男孩被紫凌拉扯住衣服，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他一下反应过来，近段时间，家门口的垃圾的来源。
　　顾致没有质问，只是让紫凌松开他。
　　“让他走吧。”

　　紫凌不依，她从小就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也不允许一起长大的伙伴这样被人欺负:“不行，不能让他走。今天我们不给他教训的话，他会越来越过分的。”

　　“嗯。我知道。”
　　就是这样还不懂是非的年纪，顾致遇到这样的事情，处理方式却这般冷静。
　　紫凌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男孩，任凭男孩跑走，知顾致不想惹事，就索性狠心放话:“顾致！以后别再想我帮你！”

　　之后一周紫凌再看见男生丢垃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顾致他自己也不在意，自己多管那闲事干什么。

　　一周过去，来到事发当天。
　　那天是顾致的生日。紫凌给他买了一个小蛋糕，走在回家的路上，另外只手上拿着口袋，里面有几包零食。她有些贪吃，拿出一包，一路上边吃边慢悠悠来到顾致家门口。

　　她像寻常一样，吱呀一声，打开顾致家的门。就是这样一个往日习惯，她看见她永远都忘不了的场面——

　　顾致压制着比他瘦得多的男孩，不停挥散拳头，完全不让身下的男生有喘气的机会，一次打得比一次狠，好像怎么也打不够。
　　直到男生最后一口气勉强撑着。
　　紫凌手中的蛋糕和零食早已掉落在地，直到亲眼见男生鼻青脸肿地晕死过去。

　　她几步跑去，把顾致扯起来。
　　“你疯了吗？”
　　“把他打成这样，你……”

　　指责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紫凌这才注意到，顾致发红的双眼里面的泪水早已止不住，不停流出。

　　“我没办法！”顾致控制不住情绪般，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他怎么知道我以前那些事，他怎么可以用那些事来骂我！”
　　顾致像疯了一样，双手满是献血，此时又笑又哭。

　　紫凌忽然觉得这样的顾致，好陌生。
　　她僵在原地，整个身体都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反应，这突如其来的场面。

　　这可怎么办？
　　要是不解决，等男生家里找上门，他们不会放过顾致的，顾致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人庇护他。

　　倘若男生把事情闹大，顾致所承受的不堪设想。

　　此时的顾致早已失去理智，精神状态看着不佳，整个人哭泣着，蹲坐在地，不断地抓着自己的头，嘴里还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紫凌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件事。
　　顾致是9岁时，才在托儿所被他养父带到这里居住。那时，在这里住了短暂的三年。
　　三年后，养父出意外去世。他的亲生父亲就找上门，要把顾致带回去。顾致不愿意认亲，只想留在这里。

　　那时，他的亲生父亲也明白，顾致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所以，找到紫凌，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她有遇到什么事情，就联系，还表示随时都能来。

　　那就只能只能这样了。
　　紫凌想也没想，冲进顾致家里，拨通了那串自己背的烂熟的号码。
　　最终，顾致只是被口头教育。
　　而那个男生掉了几块牙齿，脸已经被毁得一半都看不清，几乎是需要做手术的程度。

　　顾致是没有受到严厉的惩罚，但是他遭受了更大的代价。他的原生家庭富裕，原生父亲听说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之后，确实是火速帮顾致解决，解决后又把顾致接回家。

　　好长一段日子，紫凌根本联系不到他。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顾致不知何缘由，被养父妹妹带回来，搬进了新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紫凌同顾致一同长大，太懂他的那些扭捏了。现下再回忆这些过往，也还是很替顾致感到诸多不公，他的出生，家室，生活环境，都和自己有着太多的差异。

　　从小是领养，成长期间不被原生家庭接纳，现在又寄人篱下。
　　很多时候，她都深知，顾致远不及自己洒脱的原因。她想这个世界上，除了她，顾致再不会真心去和谁来往了。
　　但是这些，她想，自己还是不要去讲。

　　那天的第一眼，她看得出来，顾致对宋吟夕有所好感，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倘若宋吟夕真的想戳破这个口，得让他们俩自己去开这口。

　　“总而言之，小学霸，你呢，如果真的很在意跟他的关系，想和他处朋友，就大胆地去了解，千万不要表现地比他还拧巴。”

　　紫凌说完，仰头控制不住地笑出声:“你还别说，这么久了，再看见他拧巴的样子，我觉得很好笑。你还是，这么久以来，让他有那么点儿，细微变化的第一人啊。”

　　“我！我也没那么想和他，”宋吟夕潜意识里，其实也并不想这样说，但是，忽然被已经看破，“……他拧巴就拧巴吧，我们又不是朋友关系。”

　　“哦？”紫凌探寻的眼神看过去，“你的脸上写着两个字。”

　　宋吟夕:“……什么？”

　　“嘴硬。”

　　时间很快来到，临近半期考试的日子。
　　宋吟夕把自己的心思收了很多，每天和顾致就是简简单单的同桌日常，其他没有太多，剩余时间，就是温习着知识点，反复巩固。
　　顾致每天看在眼里，也没有打扰人家姑娘，还是照样该睡觉睡觉，该发呆发呆。
　　就这样，日子来到半期考的前一天。

　　班主任手上忙活，通知大家：“今天集体大扫除，全班都留下打扫，自己桌子里的书都收拾干净，放在教室外自己箱子里。还有啊，记得把这些讲台，还有角落，都打扫干净点。那个，宋吟夕，跟我来一下。其他同学，这节课结束之后，跟着劳动委员韩希月，听她安排。”

　　宋吟夕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站起身叫了声韩希月，等她过来，把自己的书包递过去，交代:“希月，我等会应该还要回来一趟。”

　　韩希月点头:“OK。”
　　“你先帮我随便找个地儿放下书包，等会桌子搬出去就不好找了。”
　　“好。去吧。”

　　说完后，她站在原处，正要和顾致开口，让自己出去一下。
　　顾致已然起身，头转向另一边，始终不给曲吟霏一个眼神。

　　别扭就别扭吧。
　　宋吟夕藏起内心的失落，往外走去。

　　按照分工，顾致和紫凌都在教室擦窗台。眼瞅着大家都开始干上活，紫凌的理由集体荣誉感上来，也不甘示弱，走向放置区抽掉两张抹布。

　　去卫生间将抹布洗了洗，再回教室来。
　　出于帮助的好心，想把顾致这段日子的别扭治一治。结果来到教室看见顾致居然荒唐地趴在桌上睡觉。

　　人家个个都在勤劳。
　　他就是这样不容集体？
　　这么我行我素。
　　睡得如此心安理得。

　　紫凌将抹布扔在顾致的桌子上，表情严肃:“起来，干一架。”

　　动静之大，众人见势不对，纷纷过来准备劝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顾致只是动作缓慢，撑起身子，表情懒懒的，嗓音很欠:“我不打女生啊。”

　　紫凌拧上双手袖子，显然不想再多说一句，撸起袖子的手比划动作更加利索。她只是用了些力，就把顾致从位置上拽了起来。

　　没让他反应，一拳就挥了过去，“顾致，你拧巴，一天别扭那个死样！我都看不下去，也只有宋吟夕那么好脾气。”

　　顾致承受着紫凌的吼骂，歪着头愣在原地，等着紫凌的下一个拳头。
　　又是一个拳头，还在同一个位置，他闷哼，眼里带的有些湿润，看着紫凌:“用力啊，这么轻？”

　　再一个拳头。
　　“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同班的张小唐一直尝试去拉着紫凌，但一直拉不住，因为她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现在这种，攻击性很强的情况下。

　　紫凌挣脱开张小唐的拉扯，还要再泄心中的愤怒，这可不是几个拳头就能解决的事情。

　　拳头还没挥过去，紫凌气得猩红的眼睛这才发现，顾致的眼角竟有泪水。

　　紫凌收回还没挥出去的手，平息下情绪，深呼吸:“在我这里，卖可怜没用。我现在懒得问你拧巴的原因，你就告诉我，他们这次费了那么大劲给你转了班，你是还想继续做烂人，这样下去吗？”

　　顾致侧着头，舌头抵了抵嘴角，用手擦了擦血丝，眼角仍旧是泛红，一滴泪水禁不住掉落下来。

　　“这是在做什么啊？聚成一团。散开散开，等会老班就要来了，还不赶紧打扫？”

　　“快点啊。”
　　韩希月不满的话在众人身后响起。

　　在紫凌刚拿着帕子回来那会，韩希月正好出去到门外的走廊，等宋吟夕回来拿书包。见着她身影，韩希月急忙小碎步跑去，把书包递过去:“小吟，给。”
　　“教室里还有些人在那里闲着，特别是顾致，什么也不干，我要去说说。你就不用来了，回去好好休息啊。”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要走。

　　听见顾致的名字，宋吟夕思绪一下回到一个月前，在客车上第一次听见顾致名字的反应。

　　确实，一个月前。
　　一个月后。
　　和当下场景相比，变了太多。

　　是自己心里的一些，说不清的。
　　她看着拿着书包的双手，想，去看看他吧。今天和老班提了换座位的事，也应该让他知情。

　　而且当下，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就应该及时制止，而不是被它困扰。
　　她叫住韩希月:“希月，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和韩希月回到教室，眼神下意识要去找顾致。但映入眼帘的是，围成一个圈的同班同学。

　　宋吟夕同韩希月来到人群中央。看清中间的人，才知道，这个被围观的主角，竟是顾致。

　　她的眉头紧锁。
　　韩希月大声叱喝，把官威放出来:“散开散开。你们是那么喜欢看热闹？”
　　“忙你们手中的事去，去去去！”

　　众人都看着好戏，仅仅几人走开。
　　刹那，一道冷冷的嗓音在后面出声。
　　“让开。”
　　来人推开众人，走到中间扶起顾致。

　　是宁生南。
　　大家纷纷震惊，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很是刺耳。

　　“不是，他们认识？宁生南可是年级第一，怎么会跟顾致这种人认识啊？”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宁生南也没有我们想象得多好。”
　　“也是，顾致本来就那样。”

　　宋吟夕听着身边的议论声，抓着怀里书包的肩带的力度加大了些，看着被宁生南拉起来，依旧低着眼的顾致。
　　她咬着唇，本想开口的话，在这瞬。
　　是开不了口了。

　　宁生南回头看议论的几人，寒声道:“议论别人是给你们什么优越感了吗？”
　　“你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给我让开！”

　　宁生南带着顾致来到紫凌面前，和顾致有些相似的眼睛横了紫凌一眼，嘴上更是不客气怼了过去:“你最好给个合理的解释，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你以为——”
　　望不说话的顾致，心中的怒火更是难以压下:“你以为他是打不过你？他一直让着你，你感觉不到？还是你又想故技重施，让那个畜生来把他从这所学校赶出去，让他没有生存的地方！”

　　“紫凌！”
　　紫凌被宁生南的一番话吓道，完全没有反应的能力，仅有的反应，是带着愧疚的眼神看向顾致。

　　“顾致……”
　　“行了！别假惺惺了行吗！”
　　宁生南看着紫凌的眼神充满了厌恶:“我没想到，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扔下这句话，他带着顾致离开教室。

　　两人下楼，到一楼的最后台阶的时候，顾致轻轻放开宁生南拉着自己的手:“哥，消消气。”
　　宁生南偏过头，没好气站到一边，瞅着弱不禁风的顾致，简直觉得恨铁不成钢。
　　两人之前所在的5班，那个初中被顾致揍得半死的男生也在。
　　因那件事，即使初中被揍成那样，仍旧屡教不改。上了高中依旧毫不收敛，带团霸凌顾致。

　　奈何此时非彼时。
　　长大的顾致不想把事闹大，偶尔只是嘴上不让。更多时候，那个男生带头把顾致打一顿，他都闷不吭声。
　　等过段日子，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又回来了。这样的环境下，转班就成了必要的。
　　但令宁生南想不到的是，居然转到了紫凌所在的班级。

　　因为电话那事情，宁生南一直对她心存不满。若不是她擅自做主，给那个畜生打电话，他家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顾致没跟她算账算好的，但要是他，绝对要去找紫凌的麻烦。

　　宁生南:“怎么还跟紫凌这种人来往！”
　　顾致用手碰了碰左边脸颊，没控制住力气，使了些力:“嘶。”
　　宁生南用手碰了碰眼镜，白了眼:“你是不是呆？”
　　“确实，没你聪明。”顾致扯扯嘴角，发现就这么一个动作都有些费力，看来是下了死手，“哥。”
　　顾致为紫凌解释:“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当年的事也都过去了。以后，别再提那事了，成吗？”

　　最后那句成吗几乎是哀求的意味。
　　“毕竟，是我让人姑娘不舒服。”
　　“紫凌也只是在替她抱不平。”

　　说着，顾致闪过一个疑问——
　　刚才，她也在？

　　忽的不敢想她看见会怎么想自己，顾致说:“我书包还在教室，你等我下，我上去拿。”

　　用这样的方式。
　　去看她在不在，应该不明显吧？
　　顾致心中有些沉重，一脚一个台阶，沉思着上楼。转过一个拐弯，继续上着楼。
　　忽觉一个书包抵在自己的头上，感到不舒服的他顺着书包，抬眸寻找。
　　和站在台阶处，低着头，不知看自己看了多久的宋吟夕的目光撞上。

　　“顾致。”宋吟夕不等他反应，把他的书包扔进他的怀里:“我讨厌你。”
　　顾致长这么大，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呆了会，笑了两声，抬头:“这么爱憎分明啊？没事儿。讨厌就讨厌呗。”
　　他吊儿郎当地笑两下，嘴角的伤口隐隐作痛:“真是多谢啊，把我书包拿了出来，帮我避免了……”
　　宋吟夕清秀的眉头微皱，好看的杏眼眼底多了平时没有的恼意:“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顾致嘴停在空中，仍旧抬着头，望着女孩的眼尾又多了些红，而眸里，似乎，因望着女孩的眼神，带着过分的几分恋。

　　“有什么就说出来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扭捏？”
　　“嘴巴长着是摆设吗？”
　　“你一个男生，怎么这么，这么——”

　　宋吟夕有些词穷，嘴巴卡壳，懊恼想，平时那么伶俐，这会对着他，就说不出来了狠话来？

　　还是说，因自己今天的一些醒悟，又见着他被打成那样，心生出怜意。

　　卡在那里，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顾致嘴角处的鲜红依旧明显，但不难看出，底下开始浮现出，扬起的弧度。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宋吟夕，抓着她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居然被她这样说的，也没有生气的征兆。
　　反倒是心里滋生出痒意，痒得自己想确定一件事。

　　没有过脑思考，他的双脚开始向上提起，朝着宋吟夕步步紧逼。
　　宋吟夕根本没有时间去反应，只能随着他上一个台阶，自己也小心翼翼地往上挪，这样的动作很艰难。

　　几乎是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抬上去。
　　她慌乱地心跳加快。
　　直到两人都站在同一个平台。
　　顾致还在紧紧逼着自己，最终以宋吟夕的双脚抵在墙上而停。

　　“你，你……”宋吟夕还没面临过这种，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已经通红，支支吾吾，“做什么啊？”

　　最后的疑问听着很委屈。
　　顾致望着宋吟夕，目光直直。呼吸也随着两人距离的靠近，深了些。
　　他耷拉着眼皮，眼神从曲吟霏的眼睛随着往下看，看着她小小的唇。
　　再往上回看她因自己的逼近，湿漉漉的杏眼。

　　“宋吟夕。”
　　顾致说着，脚往宋吟夕近了些，鞋尖抵上她的，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你刚才说。讨厌我啊？”
　　宋吟夕不知怎么，觉得全身麻麻的，声音镇定，脖子梗直:“是，怎么了？”
　　“那，”顾致戏笑的眼神看着她紧张的眼眸，咧开嘴，笑得很好看，“你现在又在紧张什么？”

　　不行，本来是自己在质问他，凭什么现在自己被他这般！
　　宋吟夕意识过来，在顾致还要靠近时，推了把顾致的肩。
　　“嘶……”
　　顾致吃痛，宋吟夕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好意思手在空中比着:“啊，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吟夕小心看着顾致的表情。
　　顾致笑，笑的爽朗，得，嘴角更疼了。
　　他回答:“没事。”
　　宋吟夕不免吐槽:“这么弱不禁风，这么高个男生，真的是。”

　　这话说的，没毛病。
　　顾致挪动两步，和宋吟夕一同靠在墙上，手插在裤兜，顺着她的意，带着哄的语气:“那什么，宋吟夕。我这些日子，可能是有点问题。”

　　宋吟夕本来还心里紧紧的，生怕顾致又要阴阳怪气，结果，他说他自己有问题。

　　“……”

　　“不过，你要是和我做朋友的话，我就不会这样了。”

　　上个月和唐宇说不会和曲吟霏成为朋友的顾致去哪了。

　　顾致不要脸的想，那是狗呗。

　　宋吟夕抬头，迎上顾致低下的眼:“有你这样道歉的？”
　　顾致闷声笑:“那我还是第一人了。”
　　“我不接受。”
　　“不行。”

　　宋吟夕略有不满，轻声的声音都抬高几分:“为什么？”

　　“因为我今天，深刻感受到了，对你不好的后果。”
　　宋吟夕再也憋不了，噗嗤笑:“噢。”
　　顾致啊一声，继续说:“我确实有些性格问题，人还欠揍，还……”
　　宋吟夕跟着把话接下去:“还自私，拧巴得很。我真服你了，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绕来绕去。”
　　顾致挺直身体，又回到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不是为了哄你，别讨厌我嘛。”

　　打扫完卫生后，紫凌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号召自己的几个小弟，在校外的奶茶店汇合。
　　紫凌沉默不语。
　　几个小弟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紫凌玩着手机，句话也不讲，让几个小弟更是忐忑不安。

　　都不说话。
　　紫凌放下手机，叹气，抹了把自己的头发:“兄弟们啊，你们老大有麻烦了，快帮帮我。”
　　韩琛最先提出建议:“老大，我觉得，你可以先看看顾致他的反应，他平常在5班被欺负虽是真的，但是你不是也和他从小长大，他不会是不好说话的。”
　　张小唐可不认同，他玩着游戏也不忘说两句欠揍的:“我觉得不是。老三你是没看见，就你说好说话的顾致，还欺负老大呢，我可是亲眼看见。”
　　紫凌直接给张小唐头一个暴拳，张小唐嗷的一声嚎叫，发现是紫凌，又很快安静。
　　张小唐：“对，我记错了。顾致长得又帅，人也脾气好得很，老大你只要真诚道个歉，他不会不松口的。发言完毕。”
　　紫凌就没听见自己满意的，转头问几人中的另一个女生。

　　“老四。”
　　带着短头发，有着高颅顶的女生映入眼帘，她的五官立体，脸部狭长，鼻子高挺，唇上涂着鲜艳的口红，是一张极具妖艳的脸。
　　女生的嗓音更是和她的气质很相符，节奏很慢，但也不是一字一句:“怕什么？只要他和你的小学霸和好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因为他自己心知肚明，你是因为小学霸，才揍的他。他也理亏的。”
　　紫凌觉得有理，但又觉得不对:“那我就坐视不理咯？可是，宁生南那里怎么办？”

　　老四继续说:“宁生南就更好解决了。只要你在他面前，和顾致友好相处，他自然就不会对你那样。他这样的人，只是护短。”
　　简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紫凌拍着手，比大拇指:“牛啊，咱们家韵恩小妞，就是聪明。”
　　舒韵恩傲娇的喝了口奶茶，然后起身:“那我就先走了，有点事要处理。”
　　紫凌挥手:“去吧去吧，大功臣，等我处理好了，你想要什么奖励，我都给你。”

　　很快，为期两天的半期考试结束，到周日晚上的晚自习前半个小时。
　　紫凌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门口迟迟不进，张小唐都看无语了，逮着紫凌衣领，把她拉进去。
　　她畏畏缩缩的，朝自己那个位子看过去，那两个让自己心生歉意的人，好不和睦，不，也不能用和睦，应该是全班，最为养眼的一处——

　　宋吟夕手上的笔在书本上画圈圈:“你看，这个句子，说说，它的结构。”
　　顾致一手撑着脑袋，另只手搭在自己桌子中间:“看不见啊。”
　　宋吟夕老司机蛮有耐心，“现在看。”
　　顾致勉强歪头去瞅一眼，两秒后:“你还没跟我讲，英语句子里，有哪些结构。”
　　宋吟夕还是很耐心，说的话很直接:“刚才我说了，只是你没听。”
　　顾致抬起眼皮。
　　她今天来之前应该刚洗头，现在披着，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发香。

　　是白茶香味的。
　　他知道女孩已经有些不耐，立即作出乖巧的模样，眨眨眼，一副卖萌的模样。宋吟夕淡淡的眼神，压根不给顾致好脸色了。顾致今天来，就说让自己给他讲讲英语。

　　宋吟夕觉得这样好啊，顾致每次英语课都不听，她也可以帮帮他。结果，讲了这么大半天，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宋吟夕拿回课本:“我教不了，你别问我了。”
　　顾致赶紧拿住课本，背直挺起，手臂靠近宋吟夕:“别，我听着呢。语法结构。”

　　宋吟夕不说话。
　　顾致僵硬的手点着句子，绞尽脑汁:“这个，是，是，是……”

　　“主谓宾。”
　　顾致:“啊对。”
　　宋吟夕抬眼，仍旧不说话。
　　顾致开始紧张，看着句子好一会，迟疑问:“……哪个是主谓宾？”

　　紫凌看他俩相处，知道关系好了，就放下心来，悄无声息到自己座位，安静坐下，偷听他俩的对话。
　　结果，让她听的这么好笑。
　　她放开了声笑出来，其他同学纷纷转过头，朝她这看。
　　顾致也回过头，望见紫凌没收回的嘴角。
　　紫凌干咳两下，眼巴巴的，双手合拢:“顾致哦，脸还疼吗？我对不起你，真的，我很真诚。看见我真诚的眼神了吗？”

　　顾致极其冷漠，扭过头，只三秒，他再回头，手上带着两颗糖，放在紫凌的桌上。
　　丢下两句话，再次回过身——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接受道歉就给两颗糖。”

　　紫凌晒笑，拿起一颗，拆开放进嘴里，笑说:“那我就放心了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