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姬》小指宫主

11、佛坨

　　阿夜打开门出去，南怀玉仍然站在门外，他应该全都听到了。
　　南怀玉面无表情的问她，“死了吗？”
　　“死透了。”阿夜摊开手掌，手里握着陨玉，递给他，说道：“你的东西。”
　　“你为什么杀她？妖不会替天行道。”
　　“因为你心慈手软。”阿夜真是觉得麻烦，他想杀又磨磨蹭蹭一晚上都快天亮了，到时候就不好杀了，月黑杀人夜，不要错过。
　　“为什么替我杀她？”
　　阿夜翻了个白眼，走上前去，把陨玉给南怀玉戴上，“你没这个东西很麻烦的，你知道有多少妖想吃了你吗？”
　　“包括你吗？你说我是你的食物。”
　　“某种程度来说，我确实在吃你。”如果吃他精魄也算的话。
　　南怀玉后退两步，抽出剑指着她，神色黯然的说道：“那我应该杀了你。”
　　阿夜毫不迟疑的走上前，握住剑柄直接捅进自己的胸口，有几滴血滴落，没落地前就消失了。
　　她向前倒去，倒在了南怀玉的怀中。
　　“阿夜！”南怀玉轻呼她的名字，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他心中其实十分纠结，听到知画死之前喊的那句，他也在问自己到底会怎么做，现在看到阿夜真的受伤躺在自己的怀中，他才知道自己竟十分不舍，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我是帮你演练一次。”阿夜说道，然后就把剑从身体中抽出，伤口在剑拔出的瞬间便愈合了，“果然对我没什么用，真是失望。”
　　阿夜挣脱南怀玉的怀抱站了起来，南怀玉连反应的时候都没有，他感觉到了背叛，十分气愤的说道：“你在骗我？”
　　“我不是在骗你，我说了是演练一遍，将来我要你用暗月刀这样杀了我。”
　　“暗月刀，你为什么……你跟着我是为了要那把刀？”南怀玉感觉身心都受到了欺骗。
　　“嗯。”阿夜认真的点头，“这种普通的剑你也看到了对我无用，只有那把刀可以杀我，我们妖界的规则，如果想拜托别人做事，就要帮对方完成心愿，所以我刚才去杀知画，是为了讨好你。”
　　“我怎么知道你要暗月刀的真正目的？”
　　“我母亲给我设了结界，你昨天也看到了我结界发作的样子，而我时常这样发作，这样痛不欲生的生活是你，你可以承受吗？”阿夜走近南怀玉，看着他，“还是你愿意永远做我的魂器，用你的血和精魄养着我？”
　　南怀玉想到昨晚，原来她不让自己走，抱着自己睡，是为了吸自己的精魄，而他却动了心，一直以来是他误解了阿夜的意思，细想之下，阿夜好多话却不是他原来以为的那个意思，他现在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好，你要暗月刀，那你便跟着我，你们妖界的规矩，你为了得到暗月刀，可以一切都听我的？”
　　“是。”阿夜笃定的点点头，“所以接下来我去帮你杀那妖胎。”说着便要走。
　　“阿夜，不要。”南怀玉拉住她，“那是个孩子，我无法下狠心。”
　　阿夜不解的看着他，说道： “你为何活着如此纠结？你因为怕那徐子谦接受不了，无法下手杀知画，如今又因为那是个小妖而无法杀他，你这般良善，我都有些不信，你们南家能造出暗月刀。”
　　阿夜看南怀玉仍拉着自己，便知他心软，叹口气，也就是因南怀玉这般良善，对个妖物都无法狠心，精魄才能如此纯净，既然他不愿意，那对她来说更无所谓。

　　徐府刚遇大喜，就遇大丧，徐子谦哭的极为伤心，南怀玉无法继续面对他，他实在无法告诉他真相，便说实在路程遥远，便要启程，无法参加葬礼。
　　临出行前，南怀玉看着徐子谦怀中的婴孩，那小妖长得与人别无二致，怎么就会是妖？
　　南怀玉留了丰厚的奠仪，便带着阿夜，只两个人骑着马离开了宣州府。
　　阿夜看着神色黯然的南怀玉，问道：“你真不后悔？如若你有丁点后悔，我便立马回去杀了那小妖，我脚程快，用不了片刻就能回来。”
　　南怀玉看着她，欲言又止。
　　阿夜实在不理解他，为何看着婴儿便无法下手，那婴儿将来也会长大，不过一条命，怎么还区别对待呢，在妖界，杀妖最好的时候就是趁它刚出生最软弱的时候动手。
　　人和妖究竟还是不一样的，她一开始觉得很懂人，觉得人和妖一样，都要吃饭，都会生死，现在又发现不同，妖的世界只有是，否，吃，不吃，杀，不杀，开心，生气，为什么人就如此纠结。
　　她胡思乱想了半天，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些麻烦事与她何干，她只要跟着这南怀玉拿到暗月刀就可以了。
　　沉默良久的南怀玉突然说道：“徐子谦会好好将他养大，他脱离妖界，应该会成为一个人吧。”
　　“它是胎妖用无数孩童的生灵孕育的。”阿夜的话好似一盆冷水泼到南怀玉身上。
　　南怀玉勒住了马，“那它会是什么？”
　　“当然是妖，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我也没见过，大概万妖册中还没有此物的姓名。”
　　“万妖册？”南怀玉从未听过这种东西。
　　“大宗师有一本万妖册，里面记载了存活于世各种妖怪，你们南家没告诉你吗？”
　　“在我幼年时，我父亲会在我睡前讲一些妖怪的故事，其中就有这画皮，斩妖剑是南家机密，只能传给继承人，我还未正式继承南家，所以我爷爷并不会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阿夜虽然对他的家族历史不感兴趣，但是她一定得让南怀玉继承家业，否则暗月刀无法得手。
　　“那你把方伯赶回去，恐怕你爷爷要生气。”阿夜说道。
　　“我爷爷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所以我父亲才离家出走。”
　　“听起来我应该去找你爷爷，或许会死的快一点。”阿夜突然觉的这个主意也是不错的。
　　“你为何一定要死？”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斩妖人，应该满心欢喜等着哪一天宰了我。”阿夜真是搞不懂南怀玉。
　　奔波了许久，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阿夜对南怀玉交代了一句前面等他，便消失不见了，结果苦了南怀玉，还要牵着阿夜的马，无法疾驰前进，最后终于见到一处破庙，便下马进了庙中，果然阿夜在那里等他。
　　庙宇已经非常破旧了，到处布满着蛛丝，屋顶破败不堪，所以他们只能仔细寻一块没漏雨之处。
　　南怀玉去庙中寻的些可烧之物，虽然庙宇破败，但竟找着了火烛和火折子，他将可烧之物拢做一堆用火折子点着，坐在火堆旁烤火。
　　阿夜对南怀玉说，“你去把衣服脱了，不然要生病，那些瘟妖，疫妖最是喜欢体弱之人。”
　　南怀玉看她的认真脸，觉得很是无语，虽是大家物种不同，但是有的想法应该一致的吧。
　　“阿夜，我是男子，你是女子，我怎么能在你面前脱衣。”
　　阿夜扔下手里的柴火，走到他跟前，用手扯他的衣服，便要为他脱掉，南怀玉吓了一跳，紧紧拽住衣服，一副受惊的模样，别人看去，还以为阿夜非礼于他。
　　南怀玉颤抖的说：“阿夜，你，你做什么？”
　　“我都说了，你如果生病了，那些妖就会找上门，万一被妖界知道了怎么办？我可保护不了你。”
　　“男女授受不亲，阿夜，阿夜，你听我说……”
　　阿夜一下扯开了他的衣服，连着里衣一起扯开，露出了身体。
　　“什么不亲？我没听清。”阿夜问道。
　　南怀玉愣怔的看着天真无邪的阿夜，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般，虽然他与阿夜同床共枕过，但是自从他知道阿夜是妖，便冷了心思。
　　“没有，阿夜，你放开，我自己来。”南怀玉脱下了上衣。
　　阿夜坐在他身边，看他烘烤衣服。
　　南怀玉冷静了一下说道： “阿夜，在人间，男女是不能互看身体的。”
　　“可是我是妖啊，你的身体我早就看过了，穿不穿对我来说有区别吗？你能不能把裤子也脱了？”
　　南怀玉手抖了一下，“什么？你什么时候……看过我？”
　　“妖连人的经脉，内脏都看的一清二楚，这薄薄的衣物能遮住什么？”
　　南怀玉觉得自己一下子羞愧难当，他忙把阿夜转过去背对自己，“阿夜，你是说你，我，不是，你全都看到了。”
　　“你到底怎么了，丰都南家都能杀妖，这点常识不会没有吧？”阿夜偏要转过身。
　　南怀玉忙捂住了她的眼睛。
　　“所以妖把人看的一清二楚，但人却看不到妖。”
　　“你想看到吗？”阿夜问他。
　　说着便把他的手拨开，咬破嘴唇，亲了上去，把一滴血喂到南怀玉口中，然后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南怀玉彻底成了木头人，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世间变得很安静，只有火苗噼啪作响。
　　阿夜缓缓的说道：“我放一滴血在你心里，你从现在开始可以看到那些妖物。”
　　“阿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南怀玉轻声说道。
　　“你何不试试我赐予你的能力？比如看看你身边。”阿夜指指他身后，南怀玉转头看到一个光头妖物用手撑住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南怀玉吓了一跳，立马拿起手边的剑。
　　光头妖物跳起来，脸上有些害怕的说道：“你别拿这个劳什子吓我。”
　　阿夜搭在他拿剑的手上，说道：“你不用紧张，这是佛陀妖，无害，要不我已经杀了它了。”
　　南怀玉放下剑，警惕的看着光头妖怪，问道：“你何时坐在这里？”
　　“从你们开始撕扯衣服的时候。”光头妖怪看他们也不会杀自己，又换了副笑眯眯的模样，慢慢蹭到对面去坐，“我这里很久没见到火光了，我看到高兴的很。”
　　“此事你不可说出去，毁她名节，否则我杀了你。”南怀玉说道。
　　光头妖怪耸耸肩，对阿夜说道：“人最假仁假义，总把名节挂嘴边，拉扯个衣物，碰碰嘴唇，便觉得人都污浊了，我们妖怪从来只看身上那团子气息，身体不过是个承载的皮囊罢了。”
　　“人的事情，我现在也一知半解。”阿夜说道。
　　南怀玉认真的看着阿夜，“我不管你们妖界是什么规矩，这在人间是夫妻才可做的事情。”说到此处，他心中一冷，他本对阿夜是有这份心的。
　　阿夜想了想，摆摆手说道：“夫妻？像徐子谦和知画那样吗？太愚蠢了。”
　　“按照这位公子的说法，妖与妖倒皆是夫妻，妖经常赤身裸体相见，也常互相传送妖力，这要是在人间可是好大的事情了。”光头妖怪阴阳怪气的嘲笑道。
　　南怀玉默然，这个光头妖怪虽然说话毒辣，言语中总是鄙视人类，但说的却不无道理，阿夜做的事情，是赤子之心，原就是自己想歪了，便恼恨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俗气。
　　阿夜其实无所谓他们在说什么，这都是些毫无意义的争论，她只看着光头妖怪说道：“你都快死了，话还这么多，这位公子还轮不到你教训。”
　　南怀玉就好像一个孩童刚刚睁开眼睛一般，对这个妖怪世界充满了好奇，问道：“阿夜，你怎么知道他快死了？”
　　“你问它不就得了。”阿夜冲光头妖怪努努嘴，了解妖妖怪光头妖怪嘻嘻今天死还是明天死对我没什么区别，不过今夜无聊，我倒是可以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