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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最后的遗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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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檀的病情恶化,是在这个夏天最炎热的时候。
冯恨原是做了准备,一辈子都不再见那人的了。可在听到对方病重的消息之后,还是没忍住,趁着温檀熟睡的时候来了长明殿。
他知晓他不愿见他,便只好挑他睡着的时候来。
冯恨看着床榻上日渐消瘦的人,压着怒意,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位太医心颤。
“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只要不受刺激,好好调理,病情是不会恶化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
他明明极力避免出现在他面前了,可为什么这人的身体还是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
有一位年长的太医猜测。
“温公子他本就已经病入膏肓,兴许是....兴许是他自己没有求生的意志....”老太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留了一半,让这位年轻的帝王自己去猜。
前几年的时候,这位陛下折腾温檀折腾的够狠,太医院几乎三天两头跑去长明殿。可以说,温檀的身体最后会变成这样,冯恨这个帝王‘功不可没’。
果然,老太医说完之后,冯恨的脸色一下惨白起来。
过了良久,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就没有....旁的办法吗....”近些天,温檀病的厉害,甚至连清醒的时间都很短。
短暂的清明之后,是长久的沉睡。
冯恨很怕。他真的很怕。
他怕这人就这么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太医们齐齐跪下磕头,不敢有分毫隐瞒,“还请陛下早做准备,温公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这个夏天....
他想起白柳医官的话,明明说好的,若是调养的好还能有十年好活,就算再不济,温檀的身子骨也能撑上个三年两载。
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夏天.....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死亡迅速拉远,这个认知让冯恨几乎心痛到无法呼吸。那位替温檀把脉的老太医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顺势替他诊了个脉。
“陛下近几日忧思过重,还望保重龙体....”
有那么一瞬间,冯恨甚至想,要么,就陪温檀一起去死吧。
是他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将他拉至地狱的。
他在这一刻终于肯承认,是他做错了。
他不该折断雄鹰的翅膀,将对方当成麻雀圈养。
是他欠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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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檀再次睁眼的时候,冯恨正坐在他的床边,双眼无神的盯着他看。眼眶底下的黑眼圈彰显着对方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的事实。
见他醒了,冯恨眼中终于带了些光亮。
他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替他擦拭额间的冷汗,“醒了?”
温檀没有力气躲避,因此难得顺从乖巧的望着他。
他并非真的相信彦怀所说的话,但他依然毅然决然的服下了那颗‘假死丹’。
只因对方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了。
自由。
他被关在这深宫太久,太渴望逃离这枷锁。
因此他决定赌一把。
他不知道彦怀所言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假死丹’的药效究竟如何。若是对方没有撒谎,待他死后,入葬过程之中,会有接应的人将他救出。
若对方撒谎了....温檀闭上眼睛。
也不过是一死。
他并非真的不在意生死,只是再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像一株即将凋零的花,腐烂在这座深宫。
“冯恨。”
这场‘大病’几乎夺走了温檀所有的力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力被一点点抽走,短暂的清醒之后,头脑开始昏昏沉沉,好像随时又要昏迷过去。
他想趁自己还清醒,为身边的人做最后一点事。
“若我死了,不要怪罪身边的太医。”
冯恨瞳孔一怔,眼眶霎时间红了。他慌乱道:“你别胡说....你不会.....”他倔强的不肯说出那个‘死’字,仿佛只要不说出口,对方就不会死。
温檀却笑了笑,那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的笑意。
“真好啊.....”若是真能离开这个地方,若是真还有三年好活....
那便真的是太好了。
冯恨却在听到那声‘真好’之后忽然发疯,顺手砸烂了脚边的一座花瓶。
他双眼通红的指着温檀,“你敢!”
“你敢!温檀!”
他明知这时候不该再刺激对方,他明知自己应当珍惜和对方最后一段能够相处的时光,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温檀即将离开自己的事实。
“为什么呢,冯恨?”
温檀似乎是早已习惯了他突然的发疯,又或许是被病症夺走了大半力气,再也提不起劲来同他较劲。
“为什么我已经要死了,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呢?”
他很奇怪。
他真的很奇怪。
冯恨不是一心爱着顾怀吗?不是一心想折磨自己,认为自己是害死顾怀的罪魁祸首吗?
“你为什么要哭?”
他静静的问他。
冯恨茫然的伸手拭了拭自己的脸颊,果不其然,那里一片湿润。他似乎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哭,哪怕砸完了花瓶,看着它们碎成一片一片落在地上,心中也无丝毫快意。
他只知道一点。
“你不能死。”
温檀不能死。
他突然上前,恶狠狠的警告,“若你死了,我便杀光所有的太医。”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包括白柳。”
他心知温檀向来心善,与白柳交情颇深,便想用这个法子威胁对方。
哪怕....能激发他一点点生意也罢。
然而这一回,温檀的脸上无悲也无喜。
他就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十分笃定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冯恨正待反驳,却听他字字泣血道:
“因为这是我最后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