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青柠香》年悸

1、青柠一

　　九月的南方还未褪去夏季的燥热，即使进入立秋也并无半分凉爽之意。寂漾带着白色的鸭舌帽，因为怕热，她上身是一件浅淡的黄色短袖加一条白色阔腿裤。她漫步在安静的校园间，周边还是聒噪的蝉鸣，她低着头看向怀中的书籍。

　　高中必修语文一。

　　若不是旁边有热风袭来，她都觉得眼下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她在通往校门的那条长长的校道间停住了脚步，目光轻瞥，视线慢慢移到那一面荣誉墙上。初中部的那一面荣誉墙，她的照片贴在了第一个。

　　那是初二的时候拍的，模样青涩又稚嫩，五官还不像现在这样完全长开。还带着稚气的脸庞，那一双好看的含情眼又多了几分疏离感。

　　...虽然这样很不好，但是她真的好想撕下来。

　　“寂漾吗？”

　　她耳边传来一声比较年迈的男声，说话时还带了些许本地口音。她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就看见若云的书记站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笑着注视她：“还真的是你啊，来报道吗？”

　　“对，好久不见啊，康书记。”

　　康有荣乐呵的笑了几声，走过来轻轻拍拍人肩膀：“我还以为你会抛弃保送的名额，去读国际高中。”

　　寂漾讪讪的笑了笑，跟人保持礼貌的距离：“保送的名额那么多人争先恐后的想要，我肯定也不例外。再加上，若云的高中部本就是顶尖学府，我没必要为了留学的机会去读国高。”

　　康有荣看着面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姑娘，越看越喜欢。寂漾初中的时候也是他带的，她不偏科，也有兴趣爱好。做事不争不抢，比同龄的孩子大多都要成熟稳重许多。这是康有荣特别欣赏她的地方，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生谁能不喜欢呢？

　　康有荣貌似想到什么，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啊，我们错失了一个又一个的好苗子。今年中考过难，有好几个我之前教的还不错的学生都去杜景了。”

　　寂漾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怔，她能大致猜到眼前的人说的是那几个。

　　第一个是主动放弃升学保送若云的蒋子烨，那一年即将中考。若云会提前招几个好苗子留下来，以确保升学率。

　　寂漾有些印象，他的成绩很稳定甚至还有突破的可能，后面几次模拟考不知道因为什么成绩一落千丈。可没办法他照样有名额，他只是衰弱了几个月，不是三年。

　　但出乎意料的是即将交表那时，蒋子烨说表不知道去那里了，也不打算保送若云。说是有本事考上。话是这么说，可惜最后还是落榜了。

　　另外一个，就是中途杀出来，最后还是落后的许星冉了。寂漾留意了她许久，那个不爱说话的女生也有在为一个人好好努力。她已经很勇敢了，做到这个份上。

　　她也很幸运，遇到了一个那么好的男孩。不像她..

　　“好了，报道完就赶紧回去吧。过几天就军训了吧？”

　　康有荣的声音将刚刚还在走神的寂漾给拉了回来，她坦然一笑：“对，那我先走了？您回去的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嗯，去吧。记得好好加油啊。”

　　康有荣轻轻的拍了拍人后脑勺的地方，看向寂漾时颇有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情绪在眼中流露出来。

　　看着慢慢走向远处的寂漾，大声开口：“孩子，路上小心点啊！”

　　寂漾闻言背过身来，停下刚刚还在行走的步子冲人大大方方挥手。

　　康有荣看着寂漾的背影，独自呢喃着：“倒是希望这孩子，成为下一个萧瑾萱。”

　　*

　　在回去的那条路上，有一条很长的路。路边上栽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寂漾看着因为太阳穿过树叶而直射下来的光斑。

　　她的脚印轻轻的落在那个地方，无聊的厉害，她几乎踩着光斑走。

　　脸边时不时飘来一阵温热的夏季风，她身上有很清淡的青柠香跟这夏季风交织在一起带着一丝清爽的气息。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鞋带散开了。低头系鞋带的时候，帽子还“不听话”的被风给吹跑了。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打算赶紧系好鞋带去捡帽子。

　　她余光瞥到了一双鞋，她愣了一下系鞋带的动作停住了。那道身影涿渐靠近，她鼻尖轻嗅到了一股清爽的薄荷香。她低头捏着鞋带不敢抬头，高大的身影在此刻也蹲了下来。

　　她感觉脑袋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始终不敢抬头正视人。

　　紧接着她感觉头上一重，帽子被那人盖了上来。她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少年浅棕色的瞳仁充斥着少女小小的身影。

　　他是极其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会不自觉的上挑。他也同样带了黑色的鸭舌帽，锋利的剑眉被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一点。

　　狭窄的双眼皮让少年那一对好看的桃花眼更勾人心魄，周遭的热气让寂漾那一张白嫩的脸颊被蒸的粉红。

　　少年还捏着人鸭舌帽的帽檐，看人抬头才松开。他托腮跟女孩保持同一水平线，互相对视着人：“会抬头啊。”

　　“啊？”

　　寂漾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口。

　　少年什么都没说，先女孩一步站起来。看见寂漾怀里的教科书，再看看她走过来的路：“高一的新生？”

　　她点头。

　　少年摸了摸后脖颈，可能是天气过于炎热导致他有些不耐烦了：“行。”

　　眼前的人不会聊天，有时候脾气也会不好。可惜寂漾也是这样的人，能点头摇头的事情她绝对不会用嗯哦来解决。

　　她捏着书脊那块地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轻声开口：“谢谢你。”

　　少年低眸看了人一眼，挑挑眉。

　　“学长。”

　　少年敛了敛刚刚有些躁动烦闷的心情：“嗯。”

　　寂漾让开人快步往前走，再次回头的时候少年早已与她背道而驰。她空出一只手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颊，她看着那一道背影出了神。

　　鼻尖仿佛还有少年那爽朗的薄荷清香，这么热的夏天估计刚刚被人捏过的帽檐还有一层薄薄的汗。

　　随后她反应过来，轻轻摇摇头，转身回家。

　　*

　　开学之后，若云这次算是卯足了劲儿，高中部的军训取消果断改成了分班考试。

　　寂漾站在楼道间被挤在人群外边微微仰头，企图看清那黑板上的考场分布安排表。突然脑袋上传来一股力，将她重新按了回去，她顺着方向望去：“方闻远，你怎么在这里？”

　　方闻远侧眸看了她一眼，冲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少年漏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嘴角边一轮浅浅的小梨涡给人增添了一丝奶气。

　　方闻远没有回答人的问题，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黑板上的表：“不错啊小妮子，第一考场第一个啊。”

　　“这有什么不错的？”

　　寂漾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人，方闻远注意到寂漾那懵懵懂懂的表情。少女那一双媚人的狐狸眼微微闪动，有些反差萌。他轻笑一声：“傻啊，好歹初中也是在这里读的，若云怎么排考场的你不知道？”

　　寂漾明白了人话里的意思，应该不止有若云，几乎每一个重高都是这么排的。

　　一个考场坐的估计都是中考下来的佼佼者，从他们的分数，名次以此类推下去直至最后的考场。

　　若云本就是重高，招进来的孩子几乎都是800多分往上走的。寂漾是那个时候的中考状元，自然而然的坐到了第一考场，第一个。

　　方闻远看着那名次，忽的想到什么：“听说你中考的时候退出舞蹈社了，还没有去参加艺考，为什么？”

　　寂漾没有迅速回答人，她深吸一口气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她的眼神飘向了楼道间的位置，此时下来一行少年。

　　穿堂风刮过，吹动着窗外的层层树叶。光辉落在那行少年的白衬衫上，他们拍着篮球，篮球落在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她回答人的问题：“没有为什么，只是不太想跳了。”

　　“真的？”

　　她沉默了。

　　她低垂着眼眸，睫毛微微颤抖着：“真的。”

　　开考的铃声响起，寂漾抬眸看了一眼方闻远冲人挥挥手：“走了，我去考试了。”

　　她跟人道别完之后，走到了考场由监考老师安检完之后她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她能感受到周围那些人有些炽热的目光，刚刚进来的时候监考老师那赏识的笑容让她有些许不自在。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

　　寂漾所在的考场，是上一届高二的教室。抬眸时，那块按在门口上方的小牌匾写着2006班。

　　她眼眸暗了暗，转头打量了一眼教室的周围目光投到了最后方。坐在最后的是一个男孩，他身上同样穿着若云高中部的校服剃着利落的寸头。眉间那块地方剃掉了一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带着一丝戾气。

　　或许是注意到寂漾的目光，他抬眼对上人的视线。他皮肤有些黑，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时有些许不明显。他冲寂漾尴尬的笑了笑，微微点头。

　　寂漾冲人回了一个微笑之后便没再搭理人。试卷发下，开考铃声响起，所有考生都低头写着试卷。

　　寂漾除开一些文科的试卷写的比较慢，其他的理科考试她几乎四十多分钟就写完了。

　　分班考试还分两天，下午时寂漾提前考完了历史试卷上交走出班级门口。

　　她径直朝操场走去，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来到操场门口之后，她顿住步子，眼光眺望到了深绿色的草坪，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洒满着少年的热血。

　　寂漾四处望了望，眼神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失落。

　　心里默念：他怎么没来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