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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重生容器 ...

  •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再猛的过江龙遇上地头蛇也得盘着,九通商会虽是江东最大的商会,却也没办法在江东只手遮天。

      蕴越本地最大的商会名叫“震海”,商会头目正是前任蕴越地方长官的大女婿,与江东军将领庞晖章往来甚密,在本地势力之大,几可堪比朝廷。

      照理说,泠烟港封港,最受影响的该是震海商会,然而商会头领对此非但没有异议,还与军队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同打压本地抗议封港的海商,砸了他们的铺面不说,甚至还凿毁了不少商船,令许多无辜海商破产荡业、家毁人亡。

      商人逐利为本性,尤其是震海这种大商会,绝不可能傻到自断后路做赔本生意,之所以如此卖力支持封港,想也知道是有人许了他更大的生意。

      “震海和我们九通一直不太对付。”

      位于内城南郊一家小酒楼的二楼雅间里,瑚珈给自己斟上满满一杯酒,蹙眉道:“先前阿煜 有意和震海联手,集两家之力造大商船,组一支可以远航的海上商队。震海的当家点头同意,结果扭头就狮子大开口,伸手找九通要五百万两白银,阿煜不愿撕破脸,先给了他二百万,要他先着手开始造船事宜,震海收了钱却开始耍赖,说五百万两不给齐,船就建不了。后来又说,那二百万两用来打点关系已经用完,要九通再掏五百万。以阿煜的脾气,怎可能心甘情愿当冤大头,自那之后便彻底和震海翻了脸,泠烟港封港后,那几艘被扣在舶口的商船便干脆没要了。”

      “既然已经许久未来蕴越做生意,为何现在又跳出来了?”方子期轻哼一声,语气不善的说:“定是你告知姚铭煜我来了蕴越,他才想半道加入,好在事成之后分一杯羹。”

      瑚珈晴了没多久的脸再次阴云密布,她扬手将杯中还未饮上一口的烈酒泼到方子期胸前,既恼火又委屈的说:“我是阿煜的手下,不是他养的狗!我分得请善恶黑白、是非对错!你方子期高贵,干得是不得了的大事,我和阿煜就下贱,满脑子都是钱,来蕴越就是为了生意舔着脸求你的,是不是?!”

      方子期脸色发青,倏然起身怒道:“我怎可能那般看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瑚珈眼中含泪,仰头厉声质问他:“打我出现,你就没给过几个好脸色,一听到阿煜的名字,就凶得像只炸毛公鸡!你也不想想,我一个连账本都看不懂,只会押镖的镖师,若真要谈生意,怎可能派我来?!”

      她最后这句话说得十分有理有据,方子期一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盯着瑚珈委屈的泪眼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练就的一副铁心肠最终还是被美人泪泡软,只能乖乖坐回凳子,满脸无奈的说:“是我武断,我道歉。”

      “你当然得道歉!”

      瑚珈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用力推开方子期递过来用以讨好的茶水,瞪着他十分委屈的说:“我刚刚才押完一轮镖,回彬江当天就动身前来蕴越,想着许久不见,刚好趁几日空闲来探望一下你们,军营日子清苦,我这趟还能顺便给你们带些好吃好穿的。是,阿煜的确有让我探探你们的口风,可这不是目的,你们同不同意根本就不打紧!我也根本不晓得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生意好谈!”

      “好,道歉。”方子期再次把茶递过去,“你先喝杯茶消消气。”

      坐在二人中间的杨逸思安静的好似不存在,他捧着茶盏一言不发,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切换,耐心等待又一场打情骂俏的结束。

      “菜来啦!”

      托着大菜盘的小二推门而入,察觉到气氛不对后立刻刹住脚步,定在门口再不往前,小声问:“我等会儿再进来?”

      “不必。”

      杨逸思抬手示意可以进来,小二这才三步并两步的将菜搁到桌上,然后逃跑一般拔腿离去。

      “你倒悠闲。”

      见他提着筷子旁若无人的喝汤吃菜,方子期长臂一伸以指夹住他想要夹菜的筷子,挑眉道:“不是要谈联手的事?只顾吃可谈不成。”

      “我不急。”杨逸思把筷子拽回来,悠悠道:“你们谈完我再谈。”

      瑚珈和方子期相视一眼,同时尴尬的将脸别开。

      在兵营吃了几个月的海鱼,难得有机会出来打牙祭,杨逸思毫不客气,将桌上的饭菜横扫一空后还专门加了几个点心、一壶花茶,吃饱喝足后捧着茶盏品得十分惬意。

      “这么小的身板,也不知哪来这么大胃口。”方子期挑眉瞅他,好笑的说:“莫非那些老兵们克扣了你的口粮?”

      “你懂什么?”瑚珈白他一眼,“逸思正是长个儿的年纪,能吃是好事,吃得多才能长得高。”

      “嗯……”方子期双眼微眯,盯着杨逸思又看了一会儿,笑道:“好像是比在堰平时高了点儿。”

      “逸思根骨好,天生是习武的料子,只要多动多练,过个一两年身体就能练得比同龄人都结实。”

      瑚珈伸手在杨逸思胳膊上捏了捏,笑道:“你若没进兵营,我定亲自传授你刀法。”

      “你那刀法没个十年八年休想练成,他现在人没刀长、腕没刀粗,提着陌刀上战场就是去给敌人献人头,半点不实用。”

      方子期说着,伸手拔出横绑在腰后的短刃,指尖灵活甩了个花,“哐啷”一下扎到杨逸思面前,挑眉道:“不如和我学短刃,好歹能自保。”

      杨逸思抬手拂去脸上被溅到的茶水,双眉微蹙,兴趣缺缺的说:“不必了。”

      “怎么?瞧不上?”

      以为杨逸思是在质疑自己的身手,方子期面露不快,食指轻勾刀柄圆环,指尖轻松一转,眨眼便将刀刃抵在了杨逸思颈间。

      “需要我露两手么?”

      “别捣乱!”

      瑚珈细指夹刃将短刀挪开,嗔他:“习武讲究天赋,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杨逸思偏头避开刀刃,淡淡道:“我想学枪。”

      身为九霄金殿身手最好的武神之一,凌臻精通十数种兵器,法器千机百练索由他本人真气凝聚而成,无声无息、无形无状,可随他心意自由变换兵器种类。幻化后的兵器皆呈琉璃质地,看似脆弱,实则坚硬胜铁石,不畏冰雷,亦不畏金火,是九霄金殿人仙中的最强宝器。

      然人心非称台,难免有偏爱,十数种兵器中,凌臻最偏爱的其实是长枪和大弓,毕竟飞升前还在人界当将军时,他正是凭着精妙的枪法和弓术深得大缙皇帝赏识,年纪轻轻就成为边境守将,天赋所在,自然更加青睐。

      如今凌臻虽成了杨逸思,魂儿却还是同一个,二者喜好几乎无有差别,杨逸思自然对练枪更感兴趣。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方子期随意抛了抛手中的短刀,扫兴的说:“难得我愿意收徒弟,竟然会被拒绝。”

      瑚珈却笑得开心,高兴的说:“巧了,我正好有位朋友擅长枪法,他是九通镖局的武教头,最会因材施教,他来教你再合适不过!”

      “九通镖局的武教头可是大忙人,哪来的时间大老远跑蕴越给一个毛头小子当师父。”方子期好笑的说:“你还不如直接给他一本枪谱,让他照着图自己比划。”

      “少搁那儿泼凉水!”瑚珈瞪他:“我既然敢开口,就有办法让他过来!”

      “哦?”方子期一手托腮靠在窗棂上,好奇的问:“什么办法?”

      瑚珈莞尔一笑:“无可奉告。”

      方子期:“……”

      一顿饭吃完,夜色已深,三人就近寻了处客栈住下,仅剩的上房被让给了瑚珈,杨逸思和方子期则一起挤在潮气重、蚊子多的普通房间。

      “啧!”

      在脸上被接连咬出三个包后,方子期终于忍无可忍的爬起来,一身火气的下楼找老板要艾草。杨逸思听着他关门出去,这才自榻上起身,动作娴熟的褪去衣物,就着蜡烛火光自铜镜中查看后背的伤势。

      自从戴上陆英送的固元珠,他背上的伤口就不再渗血,慑人的伤口慢慢合拢,竟有了要愈合的意思。原本的走投无路变为柳暗花明,他既感激陆英,又懊恼陆英因自己破费,毕竟人尽皆知“破财方可免灾”,世间叫得上名号的“得道高人”,几乎个顶个儿的要价不菲。

      “皓言哥……”

      他低头看着挂在胸前的小香囊,右手隔着布料轻柔握住里面带有体温的珠子,低喃:“真想你……”

      ……

      “想什么呢?”

      春阳湖心,嵌有林家标志的精致画舫在晚风中徐徐前行,桃宴搓了搓指尖温润的白玉棋子,挑眉问对面正盯着满是荷叶灯的河堤出神的陆英:“棋还下不下了?”

      陆英这才回神,随意将手中已经捂热的黑曜石棋子丢回棋盒,心不在焉的说:“我认输。”

      “没意思。”

      桃宴一脸扫兴,对着棋盘轻轻一吹,棋子们立刻变为小瓢虫,自己爬回了对应颜色的棋盒。

      “七月流火,月半中元,今儿是鬼节,地门开阴气盛,理应是湖里这些妖怪最活跃的时候,却怎么半点动静也无?”

      陆英起身踱至护栏旁边,随手拿起一个银枝银叶折好后留在桌上的荷花灯,捻在指尖转了转,蹙眉道:“宫中眼线早上刚刚递来消息,元弘景今晚约了司慧郡主放灯游湖,咱们自傍晚蹲守到现在,却连一丝影子也没瞧见,你难道不觉着奇怪?”

      “有何奇怪。”

      桃宴抖开繁复纱裙来到他身边,抬眸看向河堤旁唯美的灯流,纤指轻绕,桌上的荷花灯悠悠飘起,绕着二人淘气的转了一圈,才陆续飘向河堤,融入荷花灯海。

      “司慧郡主虽是端妃最中意的儿媳人选,本人却早已心有所属,就算今日迫于家族压力赴了这场约,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这会儿估计已经装病回家了。”

      陆英嘴角轻抽,指尖力气没收住,瞬间将花灯捏扁,没好气的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过是猜测,谁知道那元弘景会不会霸王硬上弓,趁着今日做点儿什么出格事来。”桃宴瞟他一眼,随意道:“反正你我今晚游湖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司慧郡主,她不来,咱们不必和黑翼蠃鱼正面交锋,不是更好。”

      “我倒希望能和那蠃鱼真正见一次。”

      陆英一边低头将捏瘪的花灯抻开,一边无奈的说:“我原本以为,他是为凌臻而来,可凌臻已经离开数月,他却依旧留在堰平。说他是要为祸人间吧,这数月间却又老实低调,再未惹出一桩命案。我实在想不通他有何打算,与其这般绞尽脑汁疑神疑鬼,还真不如正面交锋问个清楚。”

      “你问他便会说?”

      桃宴哼笑一声,摇头道:“你啊,还是太老实,殊不知许多妖邪生着百副心肠,奸诈狡猾之程度连我也甘拜下风。”

      “哦?那你倒说说,你觉着这条黑鱼有何目的。”陆英好奇。

      “黑翼蠃鱼与天宫金翅蠃鱼原本出自一脉,都有驭水之力,不过一魔一神善恶有别,前者降洪厄,后者赐甘霖,一个隐匿弱水,一个效力天宫。”

      桃宴随手摘下两片栀子花瓣,花瓣化为一黑一白两条小鱼,在她手心上方环绕游动,好似阴阳两极。

      “弱水尽是些身怀魔气业障的魑魅魍魉,之所以能与三界多年井水不犯河水,其实有一部分,是猰貐的功劳。”

      陆英微微颔首,表示愿闻其详。

      “猰貐乃上古妖兽,法力高强非寻常仙神可敌,天外天妖神一战,古神白泽将其击溃,却并未取其性命,而是与他定下契约,若他能镇守弱水压制群魔满千年,便还他自由,并亲自打开天门,送他回天外天混沌之地。”

      桃宴将两只小鱼抛入莲花水缸,鱼儿入水,瞬间变成花瓣浮回面上。

      “虽未明言,但猰貐实际上就是弱水首领,黑翼蠃鱼追随猰貐多年,想必是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猰貐一死,弱水群龙无首,黑翼蠃鱼只要有心为首领报仇,随时可以打开弱水结界,放任人间群魔乱舞。可他并没有,你猜为何?”

      “因为他良心未泯?”陆英开玩笑。

      “不。”

      桃宴指尖轻抬,将陆英手中的花灯拍到他脸上,翻了个白眼道:“我猜,他八成是坚信,猰貐并没有死。”

      陆英心中“咯噔”一响,蹙眉道:“猰貐当然死了,死在凌臻手里,连妖丹都被带回了九霄金殿,绝无虚假。”

      “是么?”

      晚风徐徐吹入画舫,吹起桃宴垂直脸侧的长发,她站在摇曳的温柔烛光之中,看向陆英的目光却无比犀利。

      “那凌臻背上为何还会留有猰貐咒印?”

      陆英面颊彻底变得苍白,他搁在围栏上的手攥出青筋,咬牙道:“他不可能输给几道咒印!”

      “你不必这般看我,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假设。”桃宴好笑的说:“凌臻当年能以凡人之驱斩杀猰貐,自然不可能败给几道咒印,我担心的是黑翼蠃鱼另有手段,也就是他来到堰平的真正目的。”

      “你是说,他想复活猰貐?”

      良久沉默后,陆英终于恢复冷静,桃宴和秋水都是妖,只有她们才能真正站在妖的角度看待问题,方才这席话乍一看觉得危言耸听,细想后就会觉得其实不无道理。

      先前拜托秋水为杨逸思医治时她就说过,诅咒入的不是身,是命盘,除非凌臻能逆天改命,否则必将被咒气逐渐吞蚀,直至迷失本心,成为第二只猰貐。

      想必黑翼蠃鱼想要的,就是一个迷失本心的凌臻,一个可以令猰貐重生的容器。

      “我与秋水其实早有猜测,怕你忧心,才会只字未提。”桃宴抬手帮他理好被风吹翻起的前襟,叹息一般说:“若猜测为真,那就不单是你与凌臻二人的事,事关三界安定,这忙我和秋水帮不了,你必须通报九霄金殿,交由那些破神仙处理。”

      “你觉得交给他们,凌臻还有活路吗?”陆英幽幽的问。

      桃宴搁在前襟的手一顿,上抬捏住陆英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敛眉严肃警告他:“听好了陆英,我和秋水之所以愿意淌这滩浑水,不是为了素昧平生的凌臻,仅是为了你这个投缘的朋友,你若要剑走偏锋一意孤行,我们身为友人,只好越俎代庖,替你给九霄金殿递这封信了。”

      “可凌臻也是我的朋友。”陆英无奈一笑,“你们甘愿为我这个朋友卷入麻烦,我又怎能畏惧为朋友两肋插刀?”

      “能帮上忙才叫两肋插刀,帮不上忙就是白白送死。”

      桃宴松开他,轻哼一声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凌臻的命得靠他自己争,况且当年猰貐之死的罪魁祸首是敖雪,她有责任处理掉这条四处蹦跶的黑鱼,为自己的恶行善后。”

      若搁以前,陆英必定要抚掌赞同,可拿人手短,因着海角天涯箓自己现在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根本就没有声讨的底气,因此只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做回答。

      说话间,一艘比起林家画舫稍小的宫灯画舫迎面而来,陆英以为是元弘景的船,立刻撩起纱帘想要细看端详,结果不撩还好,一撩竟刚好和对面的人瞧了个正着,四目相对的瞬间,二人都有些懵。

      “怎么了?”

      见他表情怪异,桃宴也撩起纱帘看向对面,只消一眼,连她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你没告诉你哥,今晚要和我来游湖?”桃宴嘴角轻抽。

      陆英抬手掩目,无限懊恼:“何止,我还骗他说约的是孟荣。”

      桃宴无语转身,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对面画舫二层,元弘毅仔仔细细将这段时间收到的密信按日期在桌上摆好,抬头见穆祥英杵在护栏边儿上许久不动,以为他饮酒后有些晕船,连忙一脸殷切的问:“怎么,晕船了?我去让厨子炖碗醒酒汤。”

      “不必。”

      穆祥英放下纱帘,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惊得元弘毅不自觉直起身子,脑中飞速回忆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不需要醒酒汤。”穆祥英声音寒凉:“我现在清醒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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