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有千千劫》小猪不会飞

23、在商言商

　　“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离开饭馆一条街外，陆英和杨逸思追上正在铁匠铺和老板讨价还价的女孩，抱拳感激道：“若非您路见不平，在下和舍弟这会儿怕已经成了刀下鬼。”

　　女孩偏头将他们上下打量一轮，诧异的目光在落到杨逸思脚上时转为了然，挑眉笑道：“原来是你小子的鞋。”

　　杨逸思面上微红，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

　　“举手之劳罢了，不当谢。”女孩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这种地痞流氓我见多了，一日收拾三个轻轻松。”

　　“又打架了？”

　　铁匠铺老板同女孩是老相识，听她和陆英交谈立马猜出发生了什么，不由摇头叹气道：“这儿到底是东霖地界，你一个漠西人三天两头打架闹事，大少爷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次次都保住你。”

　　“我什么时候需要他来保了？”女孩不服气，轻哼一声不悦道：“若不是商队迟迟不出发，我也不会天天待在彬江城无所事事，他嫌我烦，我还不稀得待在这儿呢！”

　　老板一脸无奈：“我可没说大少爷嫌你烦，整个九通谁不知他最是惯着你。”

　　“闭嘴磨你的刀吧。”

　　女孩没好气的呛他一句，把手中半臂长的匕首扔回锻造台上，扭头见陆英一脸尴尬的杵在旁边，索性扬手在他肩上拍了下，挑眉道：“嘿，你刚才是不是要谢我？”

　　陆英点头：“是，不知姑娘想要什么谢礼。”

　　“简单。”女孩指了指旁边的小酒肆，坏笑道：“陪我喝壶酒，听我骂几句，放心，酒钱姑娘自己出。”

　　前脚刚离开饭馆，后脚又进了酒馆，陆英自嘲一笑，心道今儿可真是个吃饱喝足的好日子。杨逸思老老实实跟在二人身后，心里虽不太舒服，却也晓得自己做不了陆英的主，只得挎下一张小脸，不情不愿的听陆英和女孩谈笑。

　　“我叫扎尔勒·瑚珈。”

　　不似东霖女子含蓄温婉，漠西女孩性格洒脱外放，一落座便向陆英自我介绍：“本是漠西巴布坨部出身，父亲过世后才改随母姓扎尔勒。”

　　陆英颔首，礼貌回答：“我叫穆瑞麒，皇都堰平出身。”

　　“哟，还是个官家少爷。”瑚珈为他倒上一杯酒，好奇的问：“你不在皇城享福，跑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

　　陆英接过酒杯：“公务在身，来办点事。”

　　“你该不会是哪位担着皇命的钦差大人吧。”瑚珈开玩笑。

　　“哪有我这般落魄的钦差大人。”陆英笑答：“我就是个采办，来江东买些东西。”

　　“买东西？”瑚珈仰头饮尽一杯酒，面不改色道：“堰平什么好东西没有，还需要你大老远跑来江东。”

　　“好东西用完了可不就得出来买？”陆英顺手给杨逸思抓了些水煮的五香毛豆，淡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些江东特产的药材。”

　　“药材？”瑚珈夹了颗花生米丢嘴里，垂眸思索片刻，蹙眉道：“江东几片大的药田都在下游，全被那倒霉河神一淌水淹了，你若想要去年新产的药草，怕是够呛。”

　　“我又何尝不知。”陆英无奈叹息，摇头道：“新的没有，能寻些陈的也好，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交差，届时上头问罪下来，我可担不起。”

　　“陈的也行？”瑚珈蹙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筷子在指尖灵活挽了个花儿后敲在酒杯上，笑道：“我知道哪里有。”

　　陆英无甚波动：“您说瑞福堂？我也知道那里有。”

　　“不是。”瑚珈将酒杯敲得叮咚作响，得意道：“是阿煜那里有。”

　　“阿煜？”陆英开口正要问这位阿煜是何许人，忽然想起早上才听张大伯提起过，九通当家姚琛的大公子好像正是叫做姚铭煜，联系刚才铁匠说得话，“大少爷”和“阿煜”很可能指得都是姚家大少姚铭煜。

　　“瑚珈姑娘同姚大少爷很熟么？”陆英试探。

　　“熟啊，我自三年前起便专门替姚家护送往返漠西的货，算是阿煜的手下。”

　　几杯酒下肚，瑚珈眼中渐渐泛起一层醉意，她神情微醺，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柔和缓慢了不少：“不是我吹嘘，就算截货者狂妄如登城山贼和关外马匪，也没一个能从我手里讨着便宜。”

　　“看出来了。”

　　原本安静吃毛豆的杨逸思突然小声插话：“你出招迅疾，且招招奔着命门去，一看就是久经拼杀之人。”

　　陆英和瑚珈同时低头看他，一个眼中满是惊异，一个眼中满是惊喜。

　　“行啊小子，瞧着瘦得像只猴，没想到是懂武之人。”瑚珈对杨逸思的评价十分受用，把桌上的下酒菜全都推到他面前，大方道：“我很中意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姑娘请客。”

　　陆英却笑不出来，低头凑到杨逸思耳边问：“你习过武？”

　　杨逸思摇头：“没有。”

　　“没有你怎么……”

　　话问到一半，陆英瞬间福至心灵，眼前这位成仙之前是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成仙后又是令妖魔们闻风丧胆的大武神，打架的本事早就已经刻进魂儿里，怕是转世再多次也改不了尚武好斗的毛病。

　　“不愧是你。”陆英哭笑不得：“收在鞘里的刀也是刀啊。”

　　杨逸思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陆英笑得纯良：“夸你呢。”

　　东霖尚文，想要在官场出人头地，当文生比当武生要容易的多，为了不让杨逸思走上缘格星君编写的不归路，这一世能够封妻荫子善始善终，陆英铁了心要把杨逸思培养成一位金榜题名前途无量的读书人。这会儿见杨逸思已经有了从武的苗头，立刻铁掌一挥毫不留情的在他脑袋上用力搓了几个来回，试图以此打断他魂儿里呼之欲出的战斗欲，甚至无视瑚珈收徒的询问，强行将话题拉回到药材上：“既然瑚珈姑娘与姚家大少爷是熟识，不知待会儿能否劳烦您在大少爷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稍微将药材的价格压低些。”

　　“为何？”瑚珈诧异：“他开价很贵么？”

　　“我还没问，不过现在下游淹水，江东特产稀缺，想也知道不会便宜。”

　　陆英替瑚珈将酒杯满上，赔笑道：“涨价不怕，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生意就能有的谈，您说是不是。”

　　瑚珈没有拒绝，但也没有马上同意，指尖捏着酒杯来回转了好几圈，才低声道：“我一般不过问他的生意。”

　　说罢见陆英神情黯淡，心下不忍，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我可以帮你说话，但听不听是他的事。”

　　陆英连连点头：“我懂。”

　　虽然还未体验过男女之情，但陆英已经通过妹夫秦百钏深刻了解到男人一片真情会是什么模样，若姚铭煜对瑚珈真如铁匠所说百般关怀，那这小子显然已经动了心。

　　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心上人的请求呢？

　　被陆英几樽酒一通灌，瑚珈醉意当头，趁着酒劲儿带上陆英和杨逸思回到姚家别馆，不等伙计们通报，长腿一抬将门踢开，大大咧咧晃了进去。陆英却是清醒的，拉着杨逸思老老实实等在门外，直到伙计捂着被踹肿的屁股前来通传。

　　跟着伙计进到别馆后院，绕过精致的木砌回廊，远远就瞧见瑚珈与一纤瘦男子对坐于六角凉亭之中，待走近了，才发现男子身旁还放着根拐杖，手柄处磨得光滑发亮，显然已经用了许多年。

　　“过来！”

　　见陆英进院，瑚珈连忙招手示意他过来，醉意迷离笑眯眯的说：“这位就是阿煜。”

　　陆英礼貌抱拳，颔首道：“姚公子。”

　　纤瘦男子五官生得十分清俊，眉宇间却笼着几缕散不去愁云，他抱拳回礼，和声道：“穆大人。”

　　说完后顿了顿，又道：“姚某腿脚不便，不能起身行礼，还望大人见谅。”

　　陆英抬手：“哪里，在下贸然前来拜访，还要请姚公子见谅才是。”

　　“快坐吧。”瑚珈招手唤杨逸思：“小子坐这边，有点心。”

　　在石凳上坐下，陆英正思考着要如何开口，姚铭煜却先一步说：“瑚珈说，穆大人是来买药的。”

　　陆英瞄了瑚珈一眼，笑道：“不错。”

　　姚铭煜点头：“不知穆大人需要哪些药材？”

　　陆英回答：“摘星藤，汇风，麻石籽，还有弓笼草。”

　　姚铭煜侧首询问候在身后的管事：“仓库还有货么。”

　　老管事应他：“有的，存量虽不多，但应该也足够穆大人回京交差了。”

　　姚铭煜点头：“好，天黑前全部点清，交给穆大人。”

　　“价格……”陆英搁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敲了几敲，轻声问：“不知价格怎么算。”

　　“不必。”姚铭煜淡笑道：“这些算我送您的。”

　　陆英以为自己听错，反问：“什么？”

　　瑚珈吐出瓜子皮，好笑的说：“傻子，他说不收钱，白送你。”

　　“虽不收钱，但也不是白送。”

　　姚铭煜抬手示意瑚珈不要多嘴，以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今年您拿了我的药，往后十年，太医院在江东所有的采买，都只能来姚家商铺。”

　　陆英已经到嘴边的感谢瞬间咽了回去。

　　你们江东人做生意能不能稍微讲点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