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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暗格机密 ...

  •   风尘天外飞沙,日月窗间过马。时光飞逝,舅甥三人在广麓寺一住就是大半个月,虽不能上学,穆祥英却半点功课也未拉下,不仅自己每日废寝忘食专心致志,还硬拉着陆英一起,扔了本诗集逼着他日背三首,背不住便不能吃晚饭。

      可怜陆英一个土里长出来的神仙,无天资无慧根,背书难似拔丁抽楔,三天有两天吃不上晚饭,半个月住下来整个人竟肉眼可见的清减。

      “大哥,我能不能不背诗了?”

      连着数晚腹内虚空,陆英终于忍无可忍,抗议道:“爹爹早就说我是凡偶近器,根本不是念书的材料,就算今晚勉强记住,明早一觉醒来也都忘了。与其磕牙啃凉饼,还不如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穆祥英这才舍得把目光从书上挪开,好笑的问:“你倒说说,你要辟哪条蹊径啊?”

      “我……我可以帮你管账啊!”陆英举起双手无比殷勤的说:“管家说了,我敲算盘比读书在行!”

      “咱家不缺账房先生。”穆祥英无情驳回:“况且账房先生都是读书人出身,不仅算盘敲得好,肚子里墨水也不少。你啊,少给我动些投机取巧的歪脑筋,除非从军当武人,不然走那条蹊径你都得读书。”

      陆英顿时泄气,蔫得好似打霜茄子。

      “咦?千秋岁?”

      原本撒气般胡乱翻着诗集的陆英被熟悉的词名吸引,不自觉停下手,将书册在穆祥英面前摊开,虚心问:“大哥,这首词什么意思啊?”

      穆祥英探头看了看,不禁失笑:“说了你也不懂。 ”

      陆英不服气:“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穆祥英轻声吟诵下阕,感慨道:“古人云天若有情天亦老,此词却言天不老情不绝,心有千千结,更是笃信情比金坚,外物难摧。你一个字都认不全的小娃娃,怎能体会词中男女刻骨铭心之爱,所以就算我说,你也听不懂。”

      “那你就懂了?”

      见他故作深沉,陆英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坏心眼的问:“大哥该不是已经心有所属了吧?是哪家的小姐啊?”

      穆祥英只是少年,这方面脸皮还薄,突然被弟弟调侃,一张俊脸登时涨得通红,没好气的说:“瞎说什么!背你的书!把这首也加上,背不完没饭吃!”

      陆英懊恼: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晚上又得饿肚子了。

      就这么连续饿了五个晚上,陈家老仆终于赶在陆英瘦成竹竿前登上了红桂山,一上山就拉着陈辕归去桃林密谈,丝毫没给穆家兄弟偷听的机会。

      “我爹怎么说?”陈辕归满眼紧张。

      “老太爷已经见过皇上了,他说皇上心如明镜,猜到背后有人做局,也清楚若把姑老爷拎出来,便是遂了做局人的意,因此非但没有遮掩,还派了大理寺的断案高手去江东查验世子的尸身,誓要将真相昭告天下。”

      老仆由衷感慨:“做局人把当今天子想得太狭隘了,以为皇上会因黔王之死心虚,死要面子吃下这个哑巴亏,没想到皇上是牛脾气,竟豁出去反将了对方一军。现在热闹全挤去江东,咱们大小姐和孙少爷孙小姐算是安全了。”

      陈辕归在嗓子眼儿悬了近一月的心这才咽回去,片刻不耽搁,当即张罗两个外甥收拾行李,下午就快马回了堰平。

      一月后,三年一度的科举终于在全国考生的翘首企盼中开考。

      堰平是皇都,国子监学生可越过乡试直接参加会试,会试要连考九天,穆夫人担心穆祥英吃睡不好,准备了好几大包吃食和衣物,穆祥英怕丢人本不愿带,最后还是拗不过自家母亲,只能硬着头皮大包小包拎去考场,到门口才发现好些同窗的东西装了整整一马车,自己竟还算少的。

      当家大哥不在,陆英终于不用被关在房里看书,穆夫人一心惦记着大儿子,也没闲暇管他,任他快乐地好似解了牵绳的小狼狗,在府中到处撒丫子乱窜。

      会试结束前两天,穆夫人突然想到大儿子已经许久未裁新衣服,若入了殿试,穆祥英就得面圣,身为穆家现任的家主,衣着必须体面。思及此,穆夫人当即在账房划了百两银子,带着穆瑞彤风风火火前往衣行给穆祥英订衣裳。

      陆英也终于等到机会,可以去探一探书房那两个书柜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家中仅剩五个仆从,每日忙如陀螺,无暇盯着陆英,陆英也无需像之前那般偷偷摸摸,可以直接光明正大进入穆远瞻的书房。

      许久无人打理,原本明净的书房已经蒙上厚厚一层灰,陆英搬过凳子,轻车熟路的爬上矮书架,挪开掩盖在针孔上的书册,掏出之前偷偷藏在花园假山的绣花针,小心翼翼的对着针孔扎了下去。

      许是针太细,没扎多深便被卡住,稍稍用力,露在外面的部分竟被压弯,再扎不下去。

      陆英把弯掉的针拿出,换了另一根稍短稍粗的,使力时也用了几分巧劲儿,推着针慢慢下压。眼见针就要全部没入孔中,陆英担心锁孔卡住正要收手,便听见木头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大书架右侧的木块突然弹出,险些砸到陆英漂亮的右脸上。

      “这是……”

      书架里的机关很小,并没有连着地下室或密道,只是在书架中藏着一小块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满了信纸。

      陆英小心翼翼将信纸拿出,根据纸张颜色,可以判断出它们已经在格子里放了许多年。信的落款署着不同的人,有的字迹清晰,有的字迹潦草,陆英看不懂草书,便挑了一张写着小楷的,就着不算明亮的日光仔细研读起来。

      写信人名叫张捷,和穆远瞻是国子监时期的同窗,比穆远瞻晚三年考入二甲,被任命为江东白杨县的县令。白杨县产铁矿,当地人主要靠采矿和冶炼维持生计,冶炼后的钢铁会由官府统一收购,送至忠州兵甲军械库,制备刀剑兵器。

      张捷是在皇城堰平长大的小少爷,对江东的形势并不了解,到任后跟着师爷和捕头各处视察了一个多月,才大致掌握了白杨县的农作与商业状况。县令虽是七品官,但张捷怀揣一颗忠君赤子心,誓要因地制宜、治理有方,让白杨县的老百姓们全都过上好日子。

      年轻县令摩拳擦掌,正要放手大展宏图,却发现矿场呈交的账册与明细中,几乎到处都是窟窿。

      张捷以为是矿场的管事和账房偷做手脚中饱私囊,连夜命捕快将二人押至县衙,亲自挑灯审问。

      管事和账房连呼冤枉,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缘由来,张捷没耐心听他们狡辩,索性直接上了刑,账房是个身体虚弱的读书人,经不起刑罚,指板刚夹上就连连求饶,把事情全都倒了个干净。

      得到答案,张捷却丝毫未感到轻松,反倒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担忧慌乱。

      陆英仔细将信看完,大致了解了张捷给穆远瞻写信的原因。白杨县的铁矿是楔了官牌的官矿,冶炼出来的所有钢铁都只能交给朝廷,严禁外流,违者必遭牢狱之灾。然而重利之下必有贪鬼,上一任县令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竟偷偷收了献王的贿赂,每月底都会将冶好的钢铁伪装成粮食,走水路悄悄运送至梁州。采下的矿与交付忠州的钢铁时常对不上,账房和管事别无他法,只能修改账册或故意遗漏,装成马虎大意,以糊弄朝廷视察的官员。

      江东转运使每半年会遣副官来此地视察,那黑心县令摸透了副官的喜好,次次都献上不同风韵的美人,迷得那副官神魂颠倒,只顾得与美人共度春宵,哪还有心思翻账册核对数目,芙蓉帐里过完瘾,啥都不看就满面春风的回去复命了。

      上一任县令谋够了钱财,屁股一拍扔下满地烂摊子,重金在堰平买了个小官,置宅纳妾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可怜张捷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刚进官场就遇上这么件糟心事,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于昔日同窗,希望穆远瞻能帮他出主意,好从白杨县这汪苦海里跳出去。

      仔细将信折好收回信封,陆英并没有继续看其他的信件,以他对穆远瞻的了解,这位张叔叔的请求,穆远瞻绝对不会回应。自古藩王私制兵器乃大忌,献王所作所为有谋反嫌疑,谁敢挑头将这事捅出去,谁便会成为献王的眼中钉,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穆远瞻重视家人,不可能冒险牵扯进这件事,只会装作没有收到这封信,任由张捷苦海挣扎,束手无策。

      至于为何要将信藏在暗格里而不是烧掉,八成是想静观其变,若将来献王私制兵器的事败露,他便将此信作为证据呈给皇帝,也算篝火添薪,立个小功。

      “唉,聪明反被聪明误。”

      陆英看着信封上的“穆兄亲启”,轻叹道:“你若早将这信交出去,现在躺在地下的说不定就是献王,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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