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饲养指南》惹秋霜

12、决定去往的新方向是否也有黄金色眼瞳

　　【十七】

　　“啊啾——”

　　小红相当人性化地在你肩头打了个喷嚏，他柔软的腹部贴的更紧了，细小而温暖的绒毛蹭了过来，你只觉得后颈有把小刷子逆着汗毛刷了一遍，情不自禁耸了耸肩。

　　一手把他搂进怀里，你将他的前爪搭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执剑小心拨开过分茂密的树枝，有时也需要从蔓生的藤条中破开一条路来。

　　背上小小的包裹里装着你全部的家当，蛇赠与的书籍，加工好的肉干，自制的工具，几件粗糙的手缝衣物和一张厚实的兽皮。密林里只有日夜，却无四季流转，但带上御寒的兽皮以防万一是有必要的。你终于下决心离开时才发现山洞里的一整面墙都被写满了用以计时的“正”字，考虑到还没找到这个山洞前在密林中漫游的时间，你才惊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远比想象的久。

　　离开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地方真的很困难，你被迫来到一个超出你理解范围的世界，每一天都要绷紧了神经警惕着陌生的事物是否会带来未知的危险，在遇到小红之前生活几乎退化到了茹毛饮血的地步，在四野或是你脑海中回荡的窸窣的呼唤撕扯着你的意识——是疯了还是在做梦——恐惧和焦虑几乎让你窒息。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有了个小而简陋却可以被当作家的地方，有了陪在身边的亲密伙伴…

　　明明这么不容易…

　　你垂着头，将那本书攥得更紧。你的心跳得很快，只是这样静止着好像就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但你看不到自己的瞳孔因兴奋放大了，只觉得内心达成愿望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空荡的山洞里回荡起笑声时你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笑出声了。

　　“唔……”

　　小红不知何时凑过来攀着你的小腿，鳞片微凉的触感才让你再次找回自己。捂着狂跳的心脏，你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无名的愤怒升腾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想要保持自己的意志这种本能会变得不可控制，如果有一天我将刀扎进某人的胸膛，血液喷涌在我脸上我却觉得喜悦时，那时的我，更接近怪物还是人类？

　　必须要离开了。你颤抖着做下决定。

　　熟悉的洞口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之前自行界定的“安全边界”早被你远远甩在身后，当你摆脱了求安稳的心态，秉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将舒适的小窝扔在过去，一无所有的人也不会再畏惧失去吧。

　　“好累啊。”走了十多个日升日落，你察觉到植被变得稀疏，包裹里的兽皮晚上盖着正好，小红睡觉时总偎在你怀里，但过了两天你才发觉他没有睡觉，极少的时候还会俯低身体朝着某个方向低吼，等到那黑暗深处的危险退去了才回到你身边。而白天的龙大人就很难打起精神，总是趴在你肩头眯着眼。

　　有时候他的脸上会出现一些极富人性的表情，像是无聊、不感兴趣之类的。明明是极小的变化，你却能准确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他知道你能听懂他的话之后也并不多开口，有时候他望过来你就能理解到他的想法，金色的瞳孔中闪动着的光总能恰巧被你捕捉。

　　他也是这样吗？你不自觉地想。

　　幸好，幸好不是一个人。

　　【十八】

　　又走了上十个日子的路，你已经明显可以感觉到天气变得更凉了，在近一年的荒野求生之后，你的体质早不可和原本世界时的同日而语，以如今的脚程走了将近一个月，你对密林的面积有了个大概的估计。

　　值得高兴的是决定离开之后那呼唤的频率降低了不少，而且你隐隐感觉的到这片密林越来远了，明明还身处在密林之中，密林特有的氛围却渐渐弱下来，不必再随时紧绷着，也不会再在某一时刻汗毛倒竖心中悚然。

　　那枚白色的卵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你不用意识去碰触它的时候完全不会有自主的反应。应该是个很乖的孩子，你想。

　　小红呼出的气体变成一大团白雾，鳞片摸上去也有些湿润，他还是懒洋洋地趴在你肩头，尾巴扫过来有扫过去，偶尔勾住你的发丝则一定要好好纠缠一番才肯罢休。你忍不住想要扭头去看，尾巴会有意识吗，好像灵活过头了呢。

　　剑被你收进书里了，这样的说法有点怪，但这本书中那个特定的字符里的确可以存储这把剑，你尝试过几次就掌握了方法，但别的东西都不行，你试过几次都毫无反应。你也试着再找到什么新的物件，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原本茂盛的藤蔓这几天已经很少看到了，周围依旧是高大的乔木居多，但比之前显得要幽深得多，树与树之间靠得缝隙留的不多，参差不齐的树盖彼此交错，使得光线不易投射进来。

　　“穿过这片森林就要走出去了。”你像小红小时候那样将他举起，与他平齐视线，“但在此之前好好休整一下吧。”

　　“嗯。”他轻轻地回应着，声音还是带着稚气，语气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纵容似的。

　　“最开始这边是山地。”准备休息时你忍不住向他倾诉，“我记得我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不管什么时候我抬头都会发现自己位于群山包围之中。”

　　“现在我们就要走出去了。”你的额头抵着他的，“可我们一座山也没遇到。”

　　“有时候只是还没到时候。”他舔了舔你的额头，不动声色轻嗅了几下才满意地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

　　“睡吧。”他金色的眼瞳像是有魔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已经被困意送往梦乡了。

　　嗒嗒的脚步声在密林里响起，清峻的人马族战士在领地边界巡视。藤曼似的盘遒扭曲的弓是他们一族的象征，看起来怪异绵软的弓实则坚实无比，配合自然之力凝成的箭簇，杀伤力极大。维兰才刚成年，他的娃娃脸让他显得更加稚气，但若是有人因此轻视人马族战士的实力，那么他必然会收获一顿难忘的教训。

　　这里不时有密林中的生物游荡，人马族在此定居的几百年里族中战士一直将驱逐来自密林的生物、保护密林外的生物视作他们的责任。而今天维兰却犹豫了，他无疑是个优秀的战士，只要他松开拉弦的手指，那蜷缩着的少女单薄的胸腔必将被箭簇贯穿。

　　少女蜷成小小的一团，黑色的发丝柔顺地覆盖着她恬静的睡颜，厚重的兽皮将她衬得更纤细，露出的伶仃的脚踝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折断。

　　或许是外面误入的种族吧。人马少年慢慢放松了下来。